第3章 貪婪(2)
綁匪再次打來電話,同第一次號碼不一樣。
“情況有變,交贖金的地點另行通知,還有,務必不要報警,不然就等着給你女兒收屍。”
赤.裸.裸地要挾,令羅慧底氣全無,她忙不疊的滿口答應,提着行李箱往回趕。
步伐沉重,心也一道沉了底。
她終日無眠,茶飯不思,僅僅六天便暴瘦七斤,再次見到她,蒼白消瘦,形容枯槁。
而她只是不停重複着一句話:
“天氣太冷了,紫衣最怕冷。”
刑偵科門口停了數量衛星車,大批記者将門口圍的水洩不通,他們咋呼着,叫喊着,唯恐天下不亂。
專案組的人從車上下來,面對蜂擁而上的記者,他們只是說着“無可奉告”便疾步走進刑偵科。
為首的男人一身西裝,頭發打理的精致有型,墨鏡遮住半張臉。
他塞了塞無線耳機:“我們已至CID前來等他們交付工作,如有異狀會馬上聯系。”
等了半天,祝玉寒才姍姍來遲,滿面不情願,似是不太願意理那人。
那人伸出手對着祝玉寒。
祝玉寒望着那只纖細白皙的手,不屑地撇撇嘴:“好歹把墨鏡摘了吧,這光線透過房頂射到你了?”
男人高傲地揚着頭,手未退縮,卻絲毫沒有要摘墨鏡的意思。
祝玉寒翻個白眼,伸出手握住那只瑩潤纖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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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熟到連對方身上幾顆痣都清楚,還是要當着衆人故作有禮:
“您好,我是本市刑偵一隊隊長祝玉寒。”
那人傲視着祝玉寒,一開口,聲音低冷:“特立專案組組長,傅懷禹。”
二人坐定,交付工作文件。
傅懷禹翻着文件,嘴角漫上一絲嘲諷之意:“這麽久了,就兩點線索。”
祝玉寒翹起二郎腿:“我們隊已經出動全部人員勘察全市交通工具。”
“然後呢。”
“搜查所有反方向停放車輛以及無牌照車輛,還在等結果。”
傅懷禹冷笑一聲:“你覺得罪犯會用自己真實身份證購車?”
“這只是初步搜查,将全市所有有嫌疑車輛集中起來,挨個排除,我自然知道他不會用自己的身份證購車,所以進一步會調查近幾月所有遺失證件。”
“綁匪號碼呢。”
祝玉寒抽出一張紙扔過去:“綁匪用的王八機,交付贖金通知電話號碼換了五個。”
傅懷禹“嗯”了聲,擡手點點那張印有案犯號碼的紙張:“罪犯手段娴熟,該是慣犯,調查所有有綁架、搶劫、強J犯罪記錄的人,整理出來。”
這頗為命令口吻的語氣令祝玉寒十分不爽,他索性沒答話。
似是看出祝玉寒的不快,傅懷禹也懶得同他再浪費口舌,伸手招了後面一個組員:“剛才我說的有犯罪記錄的人物檔案整理一份,着重調查家庭環境複雜,自小缺失家庭關愛的嫌疑人,将範圍縮至最小。”
那個組員點點頭,剛要說什麽,便被一直坐在一邊不搭腔的祝玉寒開口打斷:
“傅組長的意思是,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是潛在罪犯了?傅組長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單親家庭。”
“我沒忘。”傅懷禹答的坦然:“你不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麽?家庭環境複雜或缺失關愛情況下長大的孩子大多會因心理自卑導致性格扭曲,極易走上犯罪道路,這個你難道不知道?”
祝玉寒攥緊手,沒說話。
氣氛頓時陷入僵化,專案組的組員看着拔劍弩張的二人,悄悄抹了把冷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是性格扭曲對麽?”
“難道不是麽?”傅懷禹覺得好笑。
難道不是麽?
這一刻,他終于摘掉了墨鏡,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出扇形陰影。
睫毛很長,這是祝玉寒初次見到傅懷禹時對他的第一印象。
“好了,工作時間,不要讨論一些無意義的題外話。”
無意義的題外話。
這人說話總也似利刃,刀刀捅進自己心底。
最後打破這尴尬氣氛的,是羅慧。
她攥着手機匆匆走進刑偵科,将身後如影随形的一衆記者擋在大門之外。
“綁匪來電話了,說地點确定了,明晚十點,在壽一橋的東橋頭。”
傅懷禹先一步起身,将羅慧領去錄口供,并回頭對組員正色道:
“十點之前,将所有嫌疑人檔案交給我。”
剛走幾步,又停住腳:“先交給我看。”
說着,還有意無意地看了眼祝玉寒,見他不發一言低頭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麽。
儲榮拿着一只文件袋匆匆走出來,就見專案組站了一排,還有渾身散發黑氣的祝玉寒,心中頓時明了幾分,走過去坐到祝玉寒身邊,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小聲道:
“剛才我對指甲內容物做了進一步檢驗,發現在指甲內沾了少許精Y。”
祝玉寒猛地擡頭。
儲榮将資料遞給他:“所以,或許是更可怕的結果,毫無掙紮下被切斷的手指,罪犯嗑藥的嫌疑,以及指甲內的精Y……”
祝玉寒常常想,一個人最惡能至何種地步呢,殺人碎屍?強J施暴?
從警十年,終于見識到了。
原來沒有最惡,只有更惡。
見祝玉寒情緒低落,儲榮将檔案放在桌上,伸手攬過他的肩膀:“一會兒一起吃午飯,有點私事要和你講。”
優雅的茶餐廳,舒緩而富有格調的純音樂。
祝玉寒坐在落地窗旁,托腮望着窗外發呆。
“吃點什麽。”儲榮翻着菜單。
“随便。”心不在焉的一聲。
“那我就按照我的喜好點兩份。”
祝玉寒沒說話。
鉛色的雲塊斜斜壓下,将整座城市籠罩于昏暗之中。
細雨随風而下,打在玻璃上,內窗壁泛起霧氣,窗外的景象變得模糊。
餐點端上,冒着騰騰熱氣。
儲榮搓搓手,拿起刀子切着盤內的七分熟牛排,随手将裝點用的香菜撥到一邊:“趁熱吃。”
祝玉寒終于回神,望着儲榮:“不是有私事要同我講?”
儲榮點點頭,放下刀叉。
“聽說上級成立了專案組來接手羅紫衣綁架案?”
不提還好,一提總歸不是個能下飯的事兒。
“且聽說,專案組的組長是……傅懷禹?你的那位老相好?”
祝玉寒換了個姿勢,拿起刀叉:“什麽老相好,別說這麽暧昧。”
儲榮笑笑,見祝玉寒切牛排的動作頗為笨拙,忍不住自己替他将牛排切好:“瞧你,連刀叉也不會用。”語氣甚為寵溺。
“又不像你,天天與屍體和解剖刀打交道,不會用很正常吧,那麽試問你會用槍麽?”
“別說,我還真會。”儲榮笑道:“或許不比你差。”
祝玉寒笑着搖頭,只當他在開玩笑。
“說起來,這次和你的老相……和你的死對頭合作,你打算怎麽辦。”
“能怎麽辦,該怎樣就怎樣,一會兒隊員會把交通工具的排查結果提交給我,那人已經去調查有犯罪記錄的人了,今晚應該會有進展。”
“那就好,早點破案,也不至于這麽不自在。”儲榮這話說得隐晦。
不自在?誰不自在?
他祝玉寒自在着呢,以前跟傅懷禹談戀愛那會兒,那人成績好,腦子活,同他合作斷案時他總也比自己先一步破案,褒功無數,自己總也比他差點兒。
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升到刑偵科分隊隊長都是沾了傅懷禹的光。
傅懷禹說話又帶刺,也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一口一個“小跟班”地喊自己。
或許他說得沒錯,自己單親家庭長大,父親去世的早,因為家庭貧困便跟着老媽東奔西走,那時最渴望的便是能擁有一席穩定之所。
後來,自己讀了警校,修了犯罪心理學,畢業後考取了編制,成為了刑警大隊的一員。
不過兩年,自己便被調入刑偵科。
那時自己的上司便是刑偵科一隊隊長傅懷禹。
他第一次見傅懷禹,覺得這人怎麽長得像個女人,不禁懷疑他的辦案能力,甚至多次公然挑釁他,直到被傅懷禹一個過肩摔摔的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他才真的服了。
沒過多久,傅懷禹跟他表白了,說喜歡啊愛啊什麽的。
開始自己還吓一跳,心道傅懷禹該不會真是個女人吧,還去偷看他的檔案才确認他是如假包換的男人。
後來,不知是仰慕之心還是嫉妒心作怪,借着這個由頭,祝玉寒打算假裝順了他的意,拿到他更多把柄後就大肆宣揚,讓他在刑偵科顏面盡失,待不下去。
可傅懷禹對自己好的真的沒話說,重大難解案件的殊榮全部推給自己,然後主動要求調職去重案組,自己就順理成章榮升為刑偵科隊長。
最後,祝玉寒是真覺得良心受遣,果斷提了分手,任憑傅懷禹苦苦哀求自己也不為所動。
兩年後,傅懷禹憑借出色的辦案能力在重案組混得風生水起。
再見他,已然不是那個當初苦苦祈求自己不要分手的可憐人。
他驕傲,乖張,不可一世。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壞到根。
所以他說自己心理扭曲有錯麽?
沒錯,平心而論,一點都沒錯。
“你在愣什麽神。”儲榮伸出手在祝玉寒面前晃了晃。
“沒有。”祝玉寒埋頭苦吃,卻覺食之無味。
電話響起,怪異的猴子叫聲,引得周圍食客側目觀看。
祝玉寒躲到一邊接起電話。
“祝隊,我們在西山水壩裏發現一具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