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季清早上有一個香水廣告要拍。
知道這位小祖宗賴床的尿性,助理一大早來蹲人。
可憐的小助理也是幾天前才知道自家藝人是餘家的小公子,頂流影帝餘風的親弟弟。
小助理人早早就在門外,不敢按門鈴,唯恐将吵醒大佬,只敢打電話給自家藝人,讓季清給開下門。
季清他頂着一個雞窩頭,前去開門。
經過他哥的房間。
餘風的房門是開着的,季清睡眼惺忪地推門進去。
“哥,你今天臨時有工作?”
他哥最近不是都在休假呢麽?
餘風一顆一顆,解開身上西裝的扣子,“沒有。”
“噢。”
季清點了點頭,腳跟離地,幽魂般往外飄。
幾秒後,少年瞪圓了杏眼,“不是,沒有工作,那哥你起這麽早做什麽?外頭的雞都才剛叫呢吧?”
就算是他哥一直有晨跑的習慣,也沒這麽早啊!
餘風淡聲糾正,“闌珊苑并沒有人養雞。”
季清:“!!!”
這是重點嗎?
這是重點嗎?!
餘風疾不徐地脫了身上的西裝,挂回櫃子上,又從櫃子裏取出一件咖啡色的大衣,關上櫃子,顧鏡自攬。
這畫面,這場景,很眼熟啊……
季清總算是瞧出了些門道。
他眼睛一亮,聲音也揚高了幾度,“哥!你今天是不是約了南哥啊?”
上一回他哥這麽風騷地開屏,不就是三天前,他哥就是出門“偶遇”南哥的那次嗎?
提及青年,餘風清冷的眉目柔和了下來,唇角亦噙着淺淺的笑意,“嗯。南南約我吃飯。”
季清險些被他哥臉上的笑容給晃花了眼。
被助理吵醒那會兒,季清是看過手機上的時間的,六點都沒到。
就算是現在,估計也就才六點剛過,季清打了個呵欠,好奇地問道,“哥,你跟南哥這是約在幾點啊,你這麽早就要出門。南哥起這麽早的嗎?”
餘風穿上風衣的動作一頓,“約在中午。”
季清忽然感到牙疼,酸的。
“哥,南哥跟你約的是吃中飯,你現在就開始試衣服,為出門做準備了?”
一記眼風淡淡地掃了過去,“有什麽問題嗎?”
季清立即搖頭,微笑,“沒有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哥你慢慢試。我助理還在門外等着我去開門。我先去開門哈!”
一邊說,一邊倒退着,走到門邊。
走出房門,一溜煙跑下了樓。
因為跑得太快,下樓梯的時候,還險些被樓梯給絆了一跤。
所以,他哥昨天忽然從銀杏山的別墅搬回來,也是因為闌珊苑離市區比較近,他好能夠早點出發見到南哥???
季清了開門,一見到小助理,一臉嚴肅,“灣仔!我告訴你,我哥他魔怔了!”
小助理:???!!
—
肖自南沒有在電話裏約具體的時間,只是讓餘風中午去他那兒一起吃頓便飯。
十點剛過,餘風便出了門。
餘風沒有馬上出發去見肖自南,而是開車先去了一趟江大,接老爺子一起過去。
老爺子的夫人徐老夫人幾年前生病去世。
老爺子拒絕了家裏幾個子女将他接過去同住的孝心,還是執意一個人住江大早期的一棟家屬樓裏。
江大一貫惜才,尤其是對像是老爺子這樣的文學泰鬥,早些年給就院子裏幾個分院的院長們劃撥了一個開闊的院子當家屬樓。
大家夥都住在一個院子裏頭。
幾個老頭,老太,沒事兒串串門,探讨探讨學術,挺惬意。
餘風從小跟在老爺子身邊長大,院子裏頭的老教授們沒有不認識他的。
屬于教授們的大院子,除非是教授們的家屬或者是被得到允許的得意門生,尋常人也進不來。
餘風也不必擔心會被認出。
都是自小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們,進了家屬樓,他便摘了口罩。
“小餘來啦?”
“江爺爺好。”
“喲!是小餘!又來探望徐院長呢?”
“嗯。章爺爺好。”
“找你外公呢吧?徐教授在他院子前頭澆他那些個寶貝菊花呢。”
“謝謝您,李奶奶。”
院子裏,幾個教授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看報,下棋。
見了餘風,都很慈和地同他打招呼,餘風也都淺笑着回應。
熱情的李教授告訴餘風徐老爺子在他院子前頭澆花,餘風道了謝,去到老爺子的院子。
老爺子手裏拿着澆水壺,在院子門口澆他那一簇簇開得豔麗、奪目的“粉女王”。
一見到寶貝乖孫,老爺子就樂了,“喲。大寶貝,你今兒穿的這一身,跟我家女王挺稱啊!”
這時節,院子裏的芙蓉已經謝了,山茶早已落盡,波斯菊、小雛菊、墨菊開得熱熱鬧鬧。
老爺子口中的女王,就是他正在澆的那一簇簇“粉女王”。
嫩黃的花心被千重粉色的花瓣重重包裹着,花瓣纖長,恣意地舒展,恰似女王臨幸人間,于這秋光中,秋色裏,娉婷起舞,婀娜千姿。
可巧,餘風今天穿的就是一款櫻花色的薄款毛衣。
青年人長身玉立,身姿挺拔,他就這麽信步走來,就跟谪仙人入了凡塵,可不是就跟老爺子澆着的這一簇簇“粉女王”特相稱呢麽。
若是花中當有仙子,仙女幻化成人形,定是一對登對的璧人。
噢。
是了,他家外孫對仙女不感興趣。
他家寶貝外孫的魂早早就被南南那個小妖精給勾走了。
“外公。”
面對老爺子的打趣,餘風面露無奈。
走近了,人往淺色的“粉女王”跟前一站,越發跟這景致融為一體了。
老爺子澆着花,哼哼了幾聲,“平日裏沒少讓你穿些跳脫點的顏色,你就沒聽過一回。嗯哼,還是南南的分量夠吶。人都不必張口,你就打扮得跟出苞的嫩荷似的。”
埋汰了外孫一通,老爺子話鋒一轉,“不過還別說。今天這一身,确實夠嫩,定能将南南要請的那什麽朋友給比下去。有你這顆珠玉在側,南南要是還能瞧得上別人。哼,轉頭我就拉着他去看眼科!”
長輩看自家的孩子,從來都是帶着濾鏡的。
餘風又是這樣出衆的相貌跟才情,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老爺子的濾鏡就更別提有多厚了。
這天上地下的,老爺子怕是覺着沒一個人能及得上自家寶貝外孫。
昨日挂了電話,老爺子是思前想後。
尋思着南南才剛跟沈柏舟離婚,他在電話裏頭提及的說還要帶一個人過來,就應該不會是什麽婚內的暧昧對象。
很大概率應該就是關系比較親密的朋友。
老爺子這是防患于未然呢。
後頭又打了個電話給寶貝外孫,要他今天務必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最好是豔壓群芳、魅力四射,把那人給完美碾壓過去。
既然南南現在是單身了,那咱們就公平競争呗!
論相貌、家世、事業,他寶貝外孫可沒一項輸人的!
餘風:“……”
他昨天在電話裏是不是忘了告訴外公,南南在電話裏頭所說的,到時候還有一個人會來,“那個人”很有可能指的就是他?
餘風還沒開口解釋,手裏被塞了個澆水壺,“你幫我把這剩下的花給澆了,我進去換身衣服。”
說罷,就進屋去了。
餘風替老爺子澆完花,老爺子也差不多換完衣服從屋子裏出來了。
餘風的車子就停在家屬樓外頭。
餘風扶着老爺子上了車。
“男孩子爺爺沒追過。不過想必應該是跟追求女孩子差不離。追求女孩子最重要是什麽,死纏爛打呗。俗話說的好,烈女怕纏郎。”
“不管這次南南還請的誰吧,這次咱不能再搞‘成全’那一套了,啊!你就得想,南南的幸福除了我,就沒人可以給了。知道了嗎?這不叫橫刀奪愛。這叫公平競争。明白了?”
“這回你要是還拿不下南南。哼,活該你一輩子打光棍!”
老爺子也是恨鐵不成鋼。
當年寶貝外孫都準備着要告白了,只差臨門那一腳,誰知被沈柏舟截了胡。
現在好了,沈柏舟自個兒把老婆給作沒了。
老爺子這不是怕外孫當真打一輩子光棍呢麽,在車上就一直給餘風“傳授經驗”。
就這樣,餘風也就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老爺子根本就沒什麽所謂的潛在情敵。
肖自南給餘風發的定位是禦湖錦園。
餘風以為對方是在附近的酒樓或是餐廳請吃飯。
車子抵達禦湖錦園,餘風給肖自南打電話,詢問具體的地址。
電話裏頭,青年在電話裏頭“咦”了一聲,“師哥,我昨天沒有在電話裏告訴你,這次吃飯的地點就是在我家嗎?”
肖自南不知道餘風是跟老爺子一同來的。
他在電話那頭笑了笑,“是我的錯。我忘記說了。三幢五單元,1301。等會兒你坐電梯直接上來。我在家裏等你。”
餘風因青年這一句“我在家裏等你”,心尖狠狠一顫。
心潮翻湧,餘風堪堪穩住氣息,“好。”
老爺子在邊上做着唇形,無聲地吐槽,“出息。”
餘風垂下眼皮。
追求心悅之人,要什麽“出息”?
但求我心之所系之人,心中亦有我分毫。
肖自南在電話裏說了自己的樓層跟單元。
下車前,餘風沒忘記把口車上的口罩給戴上。
餘風扶着老爺子下了車,兩人搭乘電梯,一同上了樓。
電梯抵達肖自南所在的樓層。
餘風擡手,按響門鈴。
“來了!”
青年歡快、清朗的口音從屋內傳出。
肖自南接到餘風的電話,猜想這個時間點,應該就是這人到了。
“師哥——”
房門打開,門外站着的人,不是餘風,還能有誰?
現在的小區在各個過道都裝有攝像頭。
出于謹慎,出了電梯,餘風的臉上還是戴着口罩。
可他今天上身穿的這一件櫻花粉淺色毛衣,實在太打眼了。
餘風大半張臉都被口罩給遮住,唯有一雙深邃、幽深的眸子露在外面。
即便如此,他整個人仍然耀眼得像是會發光,如同漫畫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于是,開頭那句師哥剛喊完,肖自南就愣住了。
餘風的情況也并沒有好不到哪裏去。
肖自南定在家裏請客,自然不會是叫外賣那般沒有誠意。
鍋裏還炖着玉米番茄豬蹄湯,他的身上系着粉紅的小碎花圍裙,是他買洗碗手套的時候超市做活動送的。
當穿着圍裙的青年出現在在他的眼前,他的目光便再沒有辦法從他身上移開。
在悸動之初,很長一段時光裏,他也曾暢想過他們的未來。
他自外頭奔忙而歸,屋子裏有一盞燈,為他而亮。
他按響門鈴,裏面便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房門打開,帶着笑意的青年從屋內走出——
兩個人便這麽對望着。
餘風按的門鈴,老爺子的身形便被餘風給擋住了。
老爺子還在奇怪,怎麽寶貝外孫按了門鈴,只聽見愛徒喚了一聲師哥,就沒了下文。
他從餘風的身後走出,看了看寶貝外孫,又看了看愛徒。
這是什麽情況?
已經看對眼了???!
他那他是任由寶貝外孫跟愛徒就這麽對望下去,還是要整出點動靜,提醒這兩人,好歹進屋再說??
老爺子皺着眉頭,在很認真的思考。
餘風身上的這件櫻花色毛衣版型寬松,他人又長得高。
起初,肖自南是真的一點也沒注意到餘風的身後還站了個老爺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一開始的注意力就全部都是在師哥的身上,這才沒有注意到老爺子的存在。
咳咳。
等老爺子從餘風身後走出的時候自是吃了一驚。
肖自南眨了眨眼,“師哥,老師,你們是一起來的嗎?”
端得是從容淡定。
肖自南給自己的臨場應變能力打滿分。
老爺子有心試探寶貝愛徒才跟大外孫剛才那對望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他雙手負在身後,哼了哼,“不容易,我一個大活人,你現在才瞅見我。”
一邊拿餘光偷瞄肖自南的反應。
青年眼底噙着笑意,“對不起啊。誰讓師哥太賞心悅目了!我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完全沒有跟心上人對視之後被揶揄的羞澀。
老爺子那叫一個失望!
失望之餘,緊跟着老爺子就怒了!
既然覺得乖孫好看,那你倒是看得就一點,喜歡上乖孫吶!
老爺子是趁機借題發作,“臭小子!你這意思是老爺子我長得太平庸,以致你直接對老頭子我視而不見了?”
老爺子右手擡起,作勢就要去敲肖自南的腦袋。
“師哥,救我!”
肖自南反應敏捷。
他把頭一低,躲過老爺子的暴栗,又從屋內跳出,一下就躲到了餘風的身後去。
他的雙手扶在餘風的腰側,只探出一個腦袋。
有餘風擋在他的面前,這樣一來,老爺子就打不着他了。
被青年觸碰的腰部一陣酥麻,餘風險些失态。
生生克制住牽住腰側其中一只手的沖動,出聲替青年辯護,“外公,師弟不是那個意思。”
老爺子眯了眯眼,“你這意思是我無理取鬧了?”
餘風就從來沒說得過他外公。
餘風目露無奈,倒是躲在他身後的肖自南仗着老爺子打不到他,接了一句,“嗯哼,可不是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老爺子撸起了袖子,“你是不是真以為你躲你師哥後頭就萬事大吉了?!你信不信,我暴躁起來,兩個一起揍?!”
肖自南扶在餘風腰間的手緊了緊,身體貼近了幾分,喊,“師哥!”
老爺子冷笑,“喊師哥也沒用!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誰敢攔着我清理門戶!”
老爺子上去就要越過餘風抓人。
餘風能讓他的南南被打到麽?
必須不能。
于是,老爺子作勢要打,餘風就護着。
肖自南躲在餘風後頭,是一個暴栗都沒挨着。
三個年紀加起來都百來歲的人了,在門口,玩起了老鷹抓小雞的游戲。
老爺子一對二,肯定吃虧。
體力上也不是兩個青年人的對手哇!
可把老爺子給氣得!
老爺子手指發顫地指指護着人的那個,又指了指被護着的那個,“你們兩個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狼狽為奸!以多欺少!不要臉,兩個欺負我一個!”
肖自南:“……”
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以多欺少什麽的,也就算了,蛇鼠一窩什麽的,貌似老爺子跟師哥才是一個“窩”出來的嗎?
餘風亦是眼露無奈。
未免老爺子真被氣出個好歹來,肖自南摸了摸鼻子,從餘風身後走了出來,賠着笑,“好呗。都是我的錯。這樣,這回我不躲了。您随意?”
一旁,餘風唇瓣微微抿起。
老爺餘光瞧見了,可氣。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他手指頭都還沒碰着南南,就舍不得這樣了?
最後,還是肖自南拉起老爺子的手,在他腦袋上敲了敲,“學生給老師賠罪?”
這下,老爺子舒心了。
大外孫胳膊肘往外拐又怎麽樣,乖徒向着他吶!
老爺子背着手,直挺着身子,往屋子裏走。
被沈柏舟穿過的那雙拖鞋肖自南當天就給扔掉了,現在地上擺放的兩雙,全是肖自南從超市新買的。
老爺子低頭換拖鞋的功夫,肖自南湊近餘風的耳旁,“老人家就跟小孩兒一樣,得哄。”
青年唇角微勾,眼神狡黠。
餘風“嗯”了一聲,眼神放軟。
從他認識青年之初,南南跟外公就已經是這種忘年交的相處模方式了。
比起他這個自小跟在外公身邊長大的人,南南很外公之間相處得要更為熱鬧,也懂得如何如何哄得外公高興。
“你們兩個!說什麽悄悄話呢?是不是在編排我什麽呢?!”
老爺子後頭就跟長了耳朵似地,倏地轉過身來。
“哪能呢!老師您這般博才多學、學富五車,有什麽能讓人編排的?”
老爺子哼了哼,這馬屁拍得不算高明。
可架不住愛徒嘴甜,聽了舒坦吶。
老爺子一生好文學、書畫,亦對美食情有獨鐘。
鼻子在半空中嗅了嗅,“南南,你鍋裏煮着什麽好吃的?這麽香?”
剛才房門打開那會兒,老爺子就聞見了。
這不,這會兒才找着空檔問。
餘風也已經換上拖鞋進屋,肖自南就順手把門給關上。
他笑着道,“嗯。是玉米番茄豬蹄湯,已經炖了半個多小時了。應該差不多開可以出鍋了。師哥,你先帶着老師去客廳沙發上坐坐,看會兒電視。我去廚房看看湯好了沒有。”
說着,肖自南就轉身去了廚房。
餘風進門就摘了口罩。
遙控器就放在茶幾上。
餘風給老爺子開了電視,自己也陪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最近有一部正在連載的古裝權謀劇,特別火。
老爺子可喜歡,天天追。
之前餘風也曾陪着老爺子追過幾集,劇情跟服化道确屬上乘。
眼下,電視劇演了什麽餘風全沒看在眼裏。
他的一顆心,全系在了廚房的青年的身上。
腳被人踢了踢。
餘風轉過臉,但見老爺子一臉嫌棄地道,“陪我這個老爺子追劇沒勁,想進去找南南是吧?想去就去,隔着一扇門,能看出個什麽花來?”
還有五分鐘,玉米番茄豬蹄湯就能夠出鍋了。
肖自南從消毒櫃裏取出湯碗。
電視機的聲音,隔着廚房的推門,隐隐傳來。
上輩子,肖自南一個人下廚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把電視給打開。
只要電視機的聲音開着,就會給他一種錯覺,好像客廳裏當真有個人一面在看着電視,一面在等着他出來一起開飯。
一時分神,聽見電磁爐的提示音響起,肖自南下意識地用手去解開砂鍋的鍋蓋。
“小心!”
肖自南尚未反應過來,被燙傷的那只手的手腕已被握住。
水龍頭被擰開,他的手被放在了流動的水龍頭下。
水流帶來的冰涼感,瞬間緩解了指尖的灼疼。
“師哥,你怎麽進來了?”
肖自南轉過頭,好奇地問身後的男人。
身高差的緣故,肖自南扭過頭時,為了方便跟餘風說話,不得不微仰起臉。
他的手還被餘風握在手裏,頭往後仰,兩人身體的接觸面便多了起來,像是半個身子,都偎依在餘風的懷裏。
這樣的姿勢,無疑太過暧昧了。
他卻,舍不得放開。
只想,将這人永遠地,禁锢在他的懷裏。
一輩子。
—
“師哥?”
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此時兩人的姿态有多暧昧,懷裏的青年眨了眨眼。
青年眼神清澈,眼底全是全心全意對他的信賴。
餘風驟然回過神。
現在還不行。
南南還不是他的。
縱然再貪戀,到底還是松開了手。
水龍頭的水還在嘩嘩地淌着。
借着關水龍頭的動作,餘風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同青年的距離,這才回答肖自南先前的那個問題,“我進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話落,餘風目光落在青年受傷的那只手,眼神關切,“好些了麽?”
“嗯。你看。沒事了!”
肖自南将手,遞給餘風看。
指腹還是有點紅。
餘風眉頭皺起,“家裏有備有醫藥箱嗎?”
肖自南失笑,他一個大男人,哪裏用得着這麽嬌氣。
“真的沒事了。這麽點小傷,估計等一下一頓飯的功夫它就自己消退了。說起來,幸虧剛才師哥反應快。吶,請你吃個草莓。”
為了轉移話題,肖自南從碟子裏,取了一個草莓,遞到餘風的唇邊。
碟子裏的草莓,是他在餘風跟老爺子來之前,就洗好,擺好的。
青年的手修長,白皙。
草莓色澤飽滿,嬌豔欲滴,紅與白的色彩強烈的碰撞,愈發稱得拿草莓的那只手白如蔥根。
餘風眸光轉深。
草莓的味道應該是很甜的,可他不想嘗。
他只想嘗一嘗,沾了草莓的果香的那只手的指尖。
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
餘風伸手,拿走青年手中的那顆草莓,他注視着青年,“很甜。”
男人的眼睛太過深邃。
當就男人就這樣注視着他,說出“很甜”兩個字的時候,就讓肖自南産生一種錯覺,仿佛男人不僅僅是在誇贊草莓很甜,而是指其它的什麽……
瘋了,瘋了。
他真是瘋了。
努力克制住臉紅的沖動,肖自南端起草莓,“那當然,我昨天可是站在超市的水果攤位前,擠進在一堆大媽們中間,挑選了很長時間。我把草莓先端出去,好給老師解解饞。”
“好。”
餘風想象着青年站在一堆女士中間,低頭認真挑選水果的模樣,一定很乖巧,很可愛。
可惜,那樣的青年,他未曾親眼目睹過。
廚房裏,還有哈密瓜跟櫻桃。
餘風把哈密瓜削皮,切片。
刀工娴熟,動作利落。
後背彎起好看的弧度,拿刀的那只手骨節分明,側顏殺更是致命。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就算是切個哈密瓜,也是賞心悅目的。
肖自南站在廚房推門邊上,也不急着進去,就那樣光明正大地欣賞了起來。
倏地,肖自南笑出聲。
餘風早就察覺身後有人,他還以為青年是想要惡作劇,故意不出聲,目的就是為了吓他。
青年笑得太過明目張膽,餘風想要裝作沒聽見都不成。
從消毒櫃當中取出碟子,餘風将哈密瓜裝盤,轉過頭,“笑什麽 ?”
肖自南走上前,指尖點了點唇邊。
餘風心領神會,屈指擦去唇邊的草莓汁。
青年還是笑。
餘風目露困惑,他方才沒擦幹淨?
“還有?”
肖自南笑着,“沒有了,就是覺得……啊,原來師哥跟普通人沒有什麽兩樣,吃草莓也會沾唇。”
主要是這個男人看起來太過禁欲,太清冷了,就跟修仙之人似的。
仙人們,那都是飲露水的。
你能想象仙人吃草莓沾唇的畫面麽?
必須不能。
餘風無奈,“我也不過是尋常人。”
一樣會心芽萌動,一樣會愛而不得。
—
餘風回到方才的話題上,“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在餘風跟老爺子來之前,肖自南其實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了。
就只剩一道涼的比較快的拍黃瓜,所以他給放到了最後才做。
之前的那些道菜,在師哥跟老師來之前,他就已經擺在餐桌上了。
他本來想說不用,心思一轉,聲音輕快地道,“好啊。”
食材都是今天一大早去超市買的,可新鮮。
肖自南從袋子裏找出黃瓜,遞給餘風,“那就有勞師哥替我幫黃瓜給洗一洗了,等會兒我們來做拍黃瓜。”
在肖自南還是阿飄的歲月,他曾無數個日日夜夜參與過餘風的生活。
他自是知道餘風是會做菜的。
不僅僅會做,廚藝還很好。
從青年口中說出的不經意間的“我們”兩個字,令餘風胸口一燙。
他接過黃瓜,“好。”
“師哥。”
聽見青年的聲音,餘風下意識地轉過身。
青年的手臂,圈了上來。
腰身被環住。
餘風身體倏地一僵。
他維持着手拿黃瓜的姿勢,一動未動。
青年的身體,貼了上來。
“搞定!”
成功地在這人的身後系了個蝴蝶結,退開。
餘風的身上已多了一件卡通米妮圖案的圍裙。
跟肖自南身上穿的這間小碎花圍裙一樣,餘風的這件也是超市做活動的贈品
青年的眉眼帶着笑,三分促狹,三分捉弄,四分欣賞,“果然,師兄穿圍裙的樣子,帥呆了!”
這一點肖自南倒是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男人貌如冠玉,整體氣質也是偏冷冽的,就算是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溫軟的氣質。
餘風低頭看了看圍裙上的米妮圖案,哪裏不知道這是青年小小的惡作劇。
別說是米妮圖案的圍裙,就算是青年把他身上的小碎花圍裙換下,穿到他的身上,餘風也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禮尚往來,基于青年誇了自己,餘風也向青年道謝。
“謝謝。師弟穿圍裙的樣子也很……”
肖自南眯起了眼。
“帥。”
“嗯哼。”
肖自南只當自己是完全沒有聽出,男人本意是要說“可愛”兩個字。
他問心無愧地收下了男人對于他穿圍裙很帥這個評價,從餘風手中接過洗好的黃瓜,轉身面向流理,将黃瓜放在砧板上,去蒂,用刀背拍破。
餘風把之前的那鍋玉米番茄豬蹄湯裝碗,又将櫻桃給洗了,一顆顆,在碟子裏擺放整齊。
肖自南那邊,已經将黃瓜切好,只要澆上湯料就可以。
肖自南彎腰去取碗碟的功夫,餘風幫忙将湯料澆上。
兩人分明是第一次一起下廚房,卻配合得無比地默契。
—
豆豉蒸排骨、清蒸鲈魚、肉沫澆油菜、枸杞玉米烙、拍黃瓜,玉米番茄豬蹄湯,除去三樣水果不算,一共是五菜一湯。
也許算不得不多豐盛,可足以感受到主人待客的赤誠之心。
肖自南先是給老爺子舀了一碗豬蹄湯,老爺子喝湯的功夫,他去廚房盛飯。
老爺子津津有味地喝了口豬蹄湯,對着廚房裏的背影,誇他,“不錯啊,南南。這些年廚藝沒有退步。”
肖自南投在老爺子門下,可沒少給老爺子做好吃的。
以至于至今肖自南懷疑,老爺子肯收下他,興許不是因為他專業課每門分數都很高,而是因為他的……廚藝???
桌子是方桌。
老爺子坐的主位,餘風坐在老爺子的左側。
肖自南飯放在老爺子,餘風桌前,自己也跟着在餘風邊上的空位坐了下來,他笑着道,“老師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
老爺子當然不會同他客氣,老爺子感到疑惑的是,“我們這就開吃了?不等你那位朋友了?”
又瞅了一眼,飯也只打三碗,每人一碗。
這是被放鴿子了?
餘風對海鮮過敏,肖自南就他面前的那碟鲈魚跟老爺子桌前的排骨換了換。
聞言,手中動作一頓,困惑地看向老爺子。
“那天在電話裏頭,不是你自己說的麽?今天除了我以外,還請了一位朋友。你那位朋友呢,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老爺子氣憤那所謂的朋友放愛徒鴿子的同時,難免又有些竊喜。
那家夥自己放南南鴿子了,那不就是等于自己主動棄權了呢麽!
餘風自是注意到了青年的動作,心裏一暖。
終于找到機會解釋的他,“爺爺,師弟在電話裏頭說要請的朋友,是我。”
語氣頗為無奈。
老爺子:“??!!!”
肖自南也終于回味過來。
如果說老師并不知道師哥就是他要請的人,可偏偏兩個人一起來了,那麽只能說明……
“所以,老師您在電話裏頭所說的,到時候要帶一個小朋友過來,指的就是……師哥?”
意識到自己鬧了一個大烏龍,老爺子夾了口拍黃瓜,粗聲粗氣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你們兩個在我眼裏,都是小破孩一個。”
肖自南失笑。
以他跟師哥的年紀,對于老師而言,可不都是小朋友麽。
是他自己出于慣性思維,理所當然地将老師口中的小朋友理解成了小孩兒,這才誤會了。
餘風也終于明白了,在外公根本不知道南南請的人就是他的情況下,是以什麽由頭提出他也會一同前來赴席的。想來應該是随口一句會帶上一個小朋友,諸如此類,才會三人都鬧了個誤會。
老爺子對于自己鬧的這個烏龍雖說有點臉皮熱吧,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是。
乖孫的情敵危機解除,多好的一件事兒!
再沒什麽可愁的了,老爺子這次可以說是扯開了肚皮吃。
肖自南這間禦湖錦園沒有酒窖,也還是有幾瓶藏酒的。
吃飯期間,肖自南開了一瓶收藏的紅酒。
餘風要開車,肖自南也就沒有勸酒。
他自己陪着老爺子,喝了幾杯。
老爺子好吃,善飲,當下心情又極佳,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幾杯,喝醉了。
喝醉了之後,老人家倒是也不鬧,就是……後背靠着椅子,睡着了。
後頭鼾聲也跟着響了起來。
“外公,外公……”
餘風彎腰,喚了幾聲,老爺子也沒醒。
“紅酒後勁大。老師可能是真的喝醉了。不能睡在椅子上,回頭肯定要着涼。要不,我們先扶老師去客房睡覺?”
老爺子喚不醒,餘風沒奈何,他點了點頭,“嗯。給師弟添麻煩了。”
兩人一起,扶着老爺子去了客房。
餘風将老爺子的鞋子脫了,青年已替老人蓋好被子。
兩人輕手輕腳,退出了房間,關上房門。
之後,餘風又主動幫着肖自南一起收拾了廚房跟餐廳。
肖自南上輩子其實并不如何喜歡下廚。
他不喜歡當自己端出一疊又一疊的菜肴,餐廳卻空無一人。
無論是吃飯也好,喝酒也好,從來就只有他自己一個。
看着在廚房卷起袖子,洗碗的男人,肖自南忽然心生恍惚。
當下的幸福,會是真的嗎?
會不會一覺醒來,他還是那個游蕩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
眼下所有的美好都不過是南柯一夢?
“餘風。”
青年一貫喚自己師哥。
這是餘風第一次從青年口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