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孩子的事
佑和已經在禦風院的寰宸堂中坐了許久。
現下戌時将過,蕭直還沒有回來。
自蕭直離開後,秋昙很老實地把話全都招了,沒過多久,小蓮花和青桃也跑過來伏地請罪,道是她們兩人先前不小心聽得公主與秋昙說話,今日去大廚房取食材時閑聊間沒有留神,說漏了嘴,這才傳到了驸馬耳中。
佑和雖然氣惱,但并未處罰她們,既然蕭直已經曉得了,她現下再來追究這事也于事無補。
佑和聽聞蕭直将那藥方和未服完的藥全都拿走了,便猜測他應是去找陸臨遇興師問罪,她想起當初說好不會連累陸臨遇,結果還是露了消息,不免有些歉疚,只好暗暗為陸臨遇祈禱,期盼他巧舌如簧,得以自保。
佑和不是沒有想過,蕭直知曉這事之後會暴怒,可是她并沒有想到他這麽快就曉得了,白日他生氣的樣子她仍記得很清晰。她想,她這回大抵是真的把他氣着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卻依舊沒有對她說什麽重話,他仍是舍不得罵她的。
想着想着,佑和心裏不由得發堵,越發覺得自己把蕭直欺負了。他若是真對着她來一頓劈頭蓋臉的怒斥,她大抵還要安心一些。
她忽然越發的着急了:他為什麽還不回來呢?
就算是去罵陸臨遇了,這個時候也該罵完了吧?
還是,他還在生她的氣,不想回來,不想看見她嗎?
正胡思亂想着,卻聽堂外趙松的聲音傳來:“将軍。”
佑和霍地站起身,原本撐在桌上的手肘不慎掃到一旁的杯盞,精致的白瓷盞滾落地面,立刻碎成了好多片。
外頭的人顯然聽到了堂內的動靜。
佑和一擡眸,便望見蕭直的身影蔥忙邁進來,趙松跟在他身後。
“傷着沒有?”他幾步跨到她跟前,目光掃了掃地上的碎瓷,皺眉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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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和搖頭,有些驚訝地望着他。
對上她的目光,他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微微偏開臉龐。
趙松見此情景,已經去外頭喊仆婢過來收拾。
“蕭直……”佑和輕輕喚他,移步走近,主動牽住他的大掌。
蕭直眸子幽幽的,看向她的目光複雜不明,他的視線從她秀氣白淨的臉龐移到握着他長指的小手,便在佑和惶惶不安之時,忽地反握住她:“過來。”
佑和被蕭直牽着,随他出了寰宸堂。
蕭直将她帶到自己房裏,關上門後,便上前抱住她。
佑和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很驚詫,卻又不敢多問,只因她覺得現下自己瞧不明白他的心情。
好一瞬,屋子裏一片寂靜,他只是沉默地将她摟在懷裏,唇瓣輕輕貼着她頭頂發漩。
過了好久,佑和才聽得他忽然低聲道:“對不起。”
這下佑和當真糊塗了,明明惹他生氣的人是她呀,他同她道什麽歉?他哪裏對不起她啦?
這男人怎麽了?
難不成陸臨遇巧舌如簧,不僅把自個兒的罪責推得幹幹淨淨,還順便幫她洗白了?不是吧……
佑和身子掙了掙,他順勢松了手,低眸看她。
佑和也吃驚地看着他,眸中不掩訝異。
“你不氣我了?”佑和試探着問道。
“還氣。”他唇瓣微動。
“啊?”佑和眸珠瞪大,轉瞬目中光芒黯了黯,垂下腦袋,撇撇嘴道,“那你道歉做甚麽?”
“沒什麽。“他幽幽答道,目中神色微微變幻,随即牽起她的手,捏在掌中,觑着她的眼睛道,“往後你還亂服藥嗎?”
“不服了。”佑和乖乖地答。
蕭直滿意地“嗯”了一聲,默然一剎,道:“我們順其自然。”
佑和愣住:“什麽順其自然?”
蕭直俊頰慢慢泛紅,微微移開視線,道:“生孩子的事。”
佑和驚詫不已,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轉瞬眸中喜色炸開:“蕭直,你答應啦?”
他不大自在地微微點頭,随即肅容警告:“但你不能再胡亂服藥。”
“你是說,只要我不服藥,你就不會忍着不碰我,若是我自己懷上了孩子,那我們就要他,是不是?”她急切地确認。
望着她歡喜雀躍的小臉,蕭直心頭滋味莫名,低低地應了聲“嗯”,頓了頓,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若是沒有懷上,那就算了,以後都不許再服那種藥,知道麽?”
“嗯。”佑和連連點頭,臉上喜色不減。
雖然佑和心中很好奇蕭直怎麽會突然讓步,但她還是懂得見好就收,忍着沒有多問。
只是,佑和沒想到的是,蕭直說的那些沒幾日就變成了空話——
他忙得壓根沒有時間履行諾言。
畢竟,在家國大事面前,生孩子這種私人小事理當讓道。
佑和雖然有些急躁,但也沒法子。
很快,她心裏就被另一件事占據了,全然顧不得這個了。
因為,明德帝的旨意終于下來了,蕭直要離京了。
端月二十四,送去西宛的和親人選定了,是勵王府的洛雲郡主,佑和的另一位堂妹。明德帝特擢封其為平晟公主,送親的日子就定在二月初六,送嫁的儀仗隊由左相陸臨遇親自領金翎衛相護,以示大盛天子對此次兩國聯姻的重視。
樂安過來告知這一消息時,帶着一股僥幸的意味,頗有些後怕地道:“聽聞西宛一時冷一時熱,食物也難吃,洛雲姐姐可真可憐哪,都怪那個西宛,他們自己家裏沒女人麽,真是讨厭……”
佑和坐在她對面,盯着面前小幾上的暗紋,不置可否。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想起從前皇兄賜婚時,她心中一千一百個不願意,現下卻已經同蕭直心意相通,若是那時她沒有嫁給蕭直,現下被送去和親的理應是她,這樣算起來,洛雲郡主倒是頂了她的缺,代替她去為國求和了,這感覺怎不複雜啊。仔細想來,她那個皇兄也就是千方百計地疼着她,對別的姊姊妹妹倒是沒一點憐惜的,去別國和親這種事,但凡是個姑娘,多是害怕不願的,可是真若輪到了自己頭上,誰又有一點說話的權利呢?
佑和不由地低低嘆息。
樂安瞥瞥她,也跟着嘆息一聲。
兩人一時無言。
陸臨遇出發的日子是二月初六,蕭直離京的日子比他晚兩日。
二月初四這日,明德帝邀他們二人往穹音臺吃酒。
蕭直戌時初入宮,恰巧在宮門口望見從北司過來的陸臨遇。
自那日被揍了一拳後,陸臨遇與蕭直各自忙着,算一算,這期間竟才碰過兩回,且皆有旁人在場,他們并無交流。
蕭直立在原處,望着陸臨遇漸漸走近。
陸臨遇走到宮門口,蕭直正要說話,卻見陸臨遇觑他一眼,轉而折身往宮裏走,仿佛沒有看見他似的。
蕭直微愣,随即大步跟上,走到陸臨遇身側時,遲疑着喚了他一聲:“臨遇。”
陸臨遇并不搭理他,一迳朝前走着。
“臨遇,”蕭直皺了皺眉,“那日是我沖動,我不該對你動手。”
陸臨遇總算有了反應,他側首睨了蕭直一眼,忽地彎唇:“本相瞧不出蕭大将軍此言之誠意。”
“臨遇……”蕭直為難地凝了眸,“我讓你揍兩拳。”
“誰要揍你?”陸臨遇白了他一眼,微微昂首,朝着穹音臺的方向努努唇,“稍後自罰三杯。”
“好。”蕭直一口答應。
君臣三人在穹音臺飲至深夜,蕭直回府時已近子時。
他簡單洗浴完,來到倚月軒。
這些日子他回來得很遲,前幾日皆宿在禦風院,不曉得為何,今夜他尤其想她,這才過來了。
蕭直安靜地上了榻,動作輕柔地将睡着的佑和摟到懷裏,聞着她身上熟悉的暖香,他頓覺心裏安定了許多,尋着她的額頭親了親,這才安心睡去。
翌日清晨,佑和在他懷裏醒來,恍惚中竟以為自個兒在做夢。
他們已經有好幾日沒有一同睡了。
佑和擡眸望着近在眼前的俊朗臉龐,忽然探手輕輕地摸上去,纖細柔軟的指輕輕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一雙水眸中盡是毫不掩飾的留戀。
蔥指緩緩移到他的鼻梁,再往下,撫到那兩片緊抿的唇上,她身子微微上挪,擡頭啄了啄他露出短短青髭的下巴。
薄唇漸漸往上移,正欲貼上他的唇時,陡地見到他閉阖的眼眸忽地睜開。
她驚得一愕,轉而連忙低頭縮腦,那模樣仿佛是做壞事被抓了現行的小賊,緊張又心虛。
“佑和。”他啓口喚她,聲音帶着初醒的沙啞。
“嗯。”她悶聲應着,眼睛卻并不看她。
“我今日不必出去。”他溫聲道。
她驚訝地擡眼看他:“真的?”
他眉眼彎了彎,唇上挂着笑:“這麽歡喜?”
佑和紅了臉,卻還是輕輕點頭。
他笑意更深,沙啞的嗓子帶着一種奇異的磁性,貼上她的耳低低問:“那佑和想做些什麽?”
佑和微微一愣,對上他微帶谑意的暧昧目光,耳根驀地一熱。
他好笑地瞧着她,忽然低低笑出聲,在她不滿地鼓起嘴巴時,毫不猶豫地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