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共枕同榻眠
佑和呆怔着,許久回不過神,直到蕭直炙熱的大掌捉住她的細手腕,才陡然驚醒,忙不疊地松開手指,臉上燙得不行,腦袋都快縮進被窩裏。
蕭直身子往外避了避,一只手捏在她右手腕部,另一只手抽下錦枕上的緞巾,将她的手心擦了一遍。做這一切時,他一句話也不說,先前粗急深重的呼吸斂了幾分。
佑和不敢擡頭看他的表情。
他替她擦完手,就将緞巾扔到床帷外頭,掀開錦被一角,撩帷下榻。
佑和見這動靜,不由一慌,也顧不得有臉沒臉了,小手快速伸出,幸好來得及揪上他上衫的袖襟。
“你、你……”嗫嚅半天都說不出第二個字,而蕭直身子頓住,背對着她坐在榻沿上,并沒有回頭。她能感覺到他身體微僵,一時更加不安,即便說不出話,現下也不甘心就這麽松手。
兩人便這般僵峙,一個拽着對方袖子不放,一個背身坐着毫無回應。
也不曉得屋子裏安靜了多久,佑和清晰地聽見聽見窗外簌簌的風聲,卻始終瞧不見蕭直有任何動靜。
“蕭直……”她心慌地喚他。
眼前的背影一動,他微微側首,只偏了一小半的側顏。
佑和看不到他的臉容,只聽見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我……換件衣服。”
啊?佑和愕然,轉瞬臉上又燒一回。
“哦。”小手慢慢地松開,腦袋重新縮回被窩裏,恨不能把自個兒手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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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直出門後,佑和在被窩裏窩了半刻鐘,終于憋不過氣了,一股腦兒爬出來,擁被坐在榻上,忽然攤開右手,盯着手心怔怔望了一會,而後又羞又惱地重拍一下。
蕭直進屋一掀床帷,就瞧見榻上的人兒耷拉着小腦袋,兩手揪着被子,那擁在胸前的墨青被褥滑得低了,露出一側微瘦的雪肩,他眸光頓時暗沉,那一瞬痛快舒服到了極處的奇妙之感突然回腦,某一處立時又有了反應,他連忙抑下心中激蕩,将手中盆盂放上榻側小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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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光線忽然亮了些,佑和擡眸一看,這才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蕭直……”她張口便喚,跪坐在被窩裏的雙腿下意識地欲前移,身子卻毫無預兆地往前一栽,小腿竟是坐得麻了。所幸蕭直就在面前,他展臂一撈,佑和就跌進他懷裏了。
蕭直将她抱起,一手捉住她的右手,另一手将小案拉近,就勢将她的手按到盆盂中,撩着溫水替她洗手。
佑和心口發灼,想起先前情景,便覺無顏見他,垂着頭甕聲道:“不是擦過了麽?而且……”而且隔着褲子,她手上只是有些濕,又不是真的沾到多少,用得着大半夜裏這樣又擦又洗的嗎?她都沒有……都沒有嫌那種東西髒,他倒自個兒犯起潔癖來……
還有,自從她伸了狼爪後,他就不怎麽言語了,是在生氣麽?
可是,她也是一片好心啊,只是苦于沒有經驗,力道可能重了,這才害他那麽快就……
佑和抿着薄唇,偷偷掀眸睨了蕭直一眼,卻見他低首垂眸,心無旁鹜地擰着巾布,正替她拭着手上的水痕,連話都不接了。
佑和皺着眉,也不說話了。
幫她擦幹了手,蕭直丢下巾布,将小案推回,溫溫道:“公主睡吧。”
佑和“嗯”了一聲,撐着手腕滑進被窩裏,蕭直替她蓋好肩膀手腳,熄了燈火,也褪了靴卧進去。
同榻而卧的兩人中間明顯隔了一點距離。
他沒有再抱着她了……佑和絞着被子,心裏不是滋味。
寂靜的床榻之內,唯有兩人的呼吸聲。
良久,一道綿綿軟音不無自責地道:“對不起。”
躺在外側的男人呼吸微頓,轉瞬,微沉的男嗓幽幽啓聲:“公主為何要道歉?”
“我不曉得輕重,一定弄痛你了吧?”佑和絞着被窩裏的手指,頗有些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聽到蕭直的回答,床榻上卻有一道呼吸陡然重了。
佑和的身子忽然往外一滑,被窩裏的兩只小手抱上蕭直平放在一側的長臂,悶悶的聲音從他側肩下傳出:“你覺得我沒用吧?”頓了頓,腦袋抵了抵他的臂:“蕭直,你不要對我失望……”
蕭直驚訝得半晌無言,不明白她這些想法從何而來。
他怎麽會對她失望,她怎麽會沒用?
不過是被她的小手堪堪一碰,他就徹底交代了,快得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她這叫沒用?
他只是……被她的行為吓到,也被自己的反應驚到。
黑暗中,蕭直不由自嘲苦笑,她若真沒用,那倒好了,他何須受這般甜蜜的折磨?
他委實低估了她的誘—惑力,經過這一晚,他對自己的克制力有些不大自信了,甚至不敢再抱她……
可是,他的小公主卻毫不自知。
蕭直無聲嘆息,擡臂将佑和摟進肩窩。
“往後別那樣了。”
微啞的沉音入耳,佑和脫口問:“為什麽?你不喜歡嗎?”不等他答,又急急加上,“我今日是第一回,沒有經驗,你讓我多試試,不如我、我再試一回……”
佑和是個行動派,話一出口,手上也有了行動,不過這回還沒摸索到目的地,就被蕭直截住了。
兩只小手都被按住,黑暗中看不清蕭直的樣子,佑和心裏一陣失落:“我真的做得那麽差嗎?”
蕭直幾乎感到無奈了,終于摸上肩窩下的小腦袋,俯首親了親她的額發,老實道:“公主做得不差,我……也沒有不喜歡,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公主不必那麽做,那樣……太委屈公主了。”
委屈?
佑和傻傻想不清,若要論委屈,他一個年輕氣盛、正值壯年的大男人娶了個老婆,卻只能當擺設看着,這才是真憋屈吧?
這男人的三觀怎麽跟古代同類雄性生物差那麽多?
“就因為我是公主麽?”佑和悶聲道,“可我也是你的妻子啊。”
蕭直又親了一下,捏了她一只小手,嗓音轉柔,帶着一種明顯的滿足:“有公主這句話就夠了。”微頓一下,又道,“其他的,不需要。”
佑和無言以對了,人家都說不需要了,她難道還能硬來嗎?她又不是那種霸道公主,這種事做不來。
事情發展到這裏,佑和發現生活真是一場猜不到情節的詭異大戲,她真是兩輩子都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上着杆子要幫一個男人這樣那樣,而那個男人他卻不願意……
胡思亂想中,忽然聽到蕭直說話。
“過兩日,京裏有個游園會,今日逍遙侯給了帖子,公主想去嗎?”
游園會?
佑和一喜:“是尚雅苑的游園會嗎?年年都辦的那個?”
“嗯。”
這真是老天砸下的驚喜,佑和激動得連聲音都雀躍了:“我可以去?你要帶我去嗎?”
“公主想去,那就去。”
他自然曉得她為何會這般驚喜。每年的游園會,都是佑和公主和明德帝鬧龃龉的由頭,一個極想去,一個偏不準,到最後皆以公主被禁足告終。
從前連着幾回都瞧見她從正清宮失望而去的背影,便是在那時就極想帶她去一回。可惜,那個時候的他,怎麽會有資格?
他已應了聲,她卻仍不大敢信,抱着他的手臂擔心地問道:“你不怕我皇兄連你的足也一道禁了嗎?”
蕭直失笑,卻還是認真道:“不怕,若他要禁,也得等我們去了回來。”
“真的?太好了!”佑和高興地把腦袋往他肩窩裏揉,“原來嫁給你還有這好處啊,早知道我就……”
話音突然斷在了這裏,說話的人大約意識到那話似乎不太妥當,悶了一會兒,軟軟的輕音不大自然地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一起去?”
黑漆漆中,蕭直揚唇笑了。
“嗯,一起去。”
縮在他肩窩的小公主咧了嘴角,心情愉快地睡了,徒留蕭大将軍獨自忍耐痛并快樂的漫漫長夜。
窗外的月娘似乎也被這一對夫妻奇葩的“初夜”尴尬到了,已經不曉得躲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