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張
張昕昕回到家，一進家門，換了拖鞋，徑直走進廚房。走到飲水器前，她挑了一只梅花陶瓷杯，擰開飲水機接了一杯水，然後往幹涸的喉嚨裏猛灌。
她覺得自己這兩天的經歷委實可以寫成一本奇遇記，被變态五花肉騷擾，被身披浴巾的英勇老板所救。說起來，老板也不算故意救她把？畢竟是在他家門口，他不至于置之不理。
水才喝到一半，她就感覺到水質不對，嘴裏滿滿都是魚腥味。
她擰着眉頭，看了一眼水杯裏渾濁的純淨水，又看了眼透明淨水器水箱，将嘴裏的水一口噴了出去，緊接着，她就看見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四條小金魚在飲水淨水器裏搖着尾巴游蕩，一條頭頂白紋小金魚朝她游過來，大嘴貼着透明玻璃，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确定飲水機裏有幾條魚，張昕昕啊一聲大叫，“老張！！！”
過了沒一會，一個戴黑色鏡框的老頭推開廚房門，将白花花的腦袋伸了進來，一臉溫和看她，“小星星，叫我嗎？”
“……”張昕昕端着水杯怒不可遏，伸出手，指着飲水機止不住的顫抖，“老張！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老頭眨眨眼睛，一臉純真，“哦，小星星，我正打算給你介紹呢！你看這只白紋金魚，它是小白；這只黑紋金魚，是小黑；這只灰紋金魚，是小灰；你知道這只紅紋金魚叫什麽嗎？”
張昕昕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杯幹淨的水，漱了漱口，“小紅？”
老頭啧了一聲，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搖頭道：“我怎麽有你這麽笨的孫女！？這是小張張。”
“小張張？什麽鬼？”張昕昕望着爺爺，“你叫它比叫我還親熱，老張，你心裏有沒有我？還有，這些金魚為什麽會有花紋，為什麽會在飲水機裏，為什麽還會有名字！它們又是從哪兒來的！”
張老順了順自己花白的小胡須，“不愧是我張溧陽的孫女，人類要有問題，才能進步！這就是傳說中的防水顏料，我試了試，效果真是相當不錯哦。”
張昕昕要瘋了，掐了掐自己太陽穴，壓抑着怒氣，“在我沒有暈倒之前，趕緊把這些小家夥從飲水機裏清理出去；”她取過置物架上的菜刀，“不然，我就宰了大黃，給你炖狗肉湯！”
“汪汪！”正在廚房陽臺上打盹的大黃狗，聽見有人召喚，懶洋洋從狗窩裏爬起來，它徐徐走進廚房，乖巧的在張昕昕腿上蹭了蹭。
張昕昕将菜刀逼近大黃狗的後頸，威脅老爺子，“撈不撈？不撈我就宰了大黃，給你炖狗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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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我馬上撈。”張老嘟嘟嘴，跟個小孩子似得抱怨，“大孫女越來越不愛我了，哼！”
張昕昕扶着額頭走出廚房，從餐桌上拿了一只水果走進客廳。
她在沙發上坐下，拿了遙控板開電視，摁了半晌，電視完完全全沒反應。她以為是爺爺關了電視的總電源，咬了一口蘋果走過去，她走近一看……
超薄液晶電視，被拆的只剩一個空殼，裏面的零件全然消失不見，只留下前殼端端正正挂在牆上……張昕昕被蘋果嗆住，蹲在地上猛咳，眼淚都給咳了出來。
待她平靜下來，對着電視機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特別柔和的語氣問廚房的老爺子，“老張啊，今天你拆了什麽東西啊？”
廚房傳來老爺子雀躍的聲音，語氣裏還夾帶着點兒小激動，“哦，就拆了電視跟電飯煲。”
張昕昕深吸一口氣：沒關系，電飯煲壞了再買一個就是，電視她可看不看，吸氣——呼氣——
“哦，對了！”老爺子的聲音變得尖細，他捏着喉嚨，想讓自己聲音萌一點，“還有你的新電腦，小星星，你電腦配置好高哦，我都舍不得拆了呢。”
“……”張昕昕扶着牆，她覺得胸口發悶，腦袋有些暈。
“那，電腦你給我裝回去了嗎？”
“沒有呢，你的新電腦裏有個零件，很不錯！我就收起來了。”老爺子從廚房走出來，大黃狗也跟着他一起搖着尾巴走了出來，一老一狗的步子相當契合。
張昕昕抿嘴，“爺爺，我電腦很貴的。”
張老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傻丫頭，爺爺平日怎麽教你的？錢財乃身外之物，別這麽看重。”
張昕昕捂着胸口，“既然如此，老張，你用錢砸死我好不好？”
張老寵辱不驚，淡定的看着她，“大孫女，平日裏爺爺怎麽教育你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這種用*之痛換的錢財，屬于不正之財。大孫女，平日裏爺爺教導你的話，你要聽啊！莫要當耳旁風啊！”
張昕昕望着能說會道的老爺子，欲哭無淚。
她家有個敗家的老頭，除了不拆房不揭瓦，其餘什麽事都幹。一個月的時間，老爺子就拆了她十五臺臺電飯煲，四臺電視，兩臺電腦……
好在她家老爺子還有光輝事跡可提，不算太糟糕。
譬如，前一個星期，老爺子以她的身份，幫衛斯誠遠程恢複了硬删文件。
兩天前，老爺子幫樓上小哥盜回□□號。
一天前的事跡聽起來更有逼格，小區保安的支付寶被人盜走幾千塊；當保安小哥在保安室嚎啕大哭時，老爺子拎着菜走進去，拍拍小哥肩膀，從他手中奪過鼠标，在鍵盤上啪啪啪一陣亂敲，幫保安小哥反盜對方五千塊。
不過保安小哥并沒有私吞那五千塊，而是按照老爺子的吩咐報了警。
老爺子做好事不留名，拎着菜，哼着小曲兒，拂袖而去。
家裏電飯煲被拆，張昕昕把被拆廢的家電扔進儲物室，随後帶着老爺子出去下館子。
吃飯的時候，張昕昕苦口婆心勸爺爺，“老張，以後家裏新買的電器您就不要亂拆了，我這一個月工資還不夠給你買電器拆啊！”
“掙錢不就為了花麽？”老爺子端起碗，往自己嘴裏扒了幾口飯，“你這丫頭，也不想想誰将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怎麽花你點點小錢，你就不幹了！大孫女，我覺得你都不愛我了……”
張昕昕扶額，“好好好，咱們不說這事了。”大不了她以後不買電器。
“你還愛我嗎？”老爺子一臉天真問她，聲音蒼老嘶啞，卻又帶着點小調皮。
“愛愛愛，愛的無法自拔，愛的天昏地暗。”張昕昕挑了一筷蒜薹塞進自己嘴裏，噘着食物含糊道，“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就是你。”
老爺子高興的嘿嘿一笑，抿着嘴，蹙眉小眉頭，巴巴望着她，“那，啥時候給我買新電視啊？”
“……爺爺，咱先不說這個，來，吃菜。”張昕昕給他挑了一片亮晶晶的臘肉。
老爺子不高興了，放下筷子，撒潑，“大孫女，你不愛我了……”
“……”張昕昕真是敗給他了，長嘆一口氣，“好好好，買買買！”
誰讓她就這麽一個爺爺呢？就算是她賣身，也得給老爺子買電視啊！
衛斯誠晚上到海城，張昕昕晚上八點從家裏出發去機場接他。
她跟衛斯誠相戀一年，其中半年是異地戀；她跟衛斯誠是一個大學畢業，在大學是公認的金童玉女，兩人都屬于學霸類型，讓普通學渣望塵莫及。
衛斯誠被實習公司調去夏川工作，這一去就是六個月。
張昕昕怕衛斯誠沒吃飯，貼心的買了兩碗炸土豆打包好。以前在學校時，衛斯誠最喜歡吃的東西就是炸土豆。
晚上十一點，衛斯誠準時下飛機，他拖着行李箱徐徐走出機場。
張昕昕捧着兩碗炸土豆杵在2號出口，一扭身就看見了鶴立雞群的衛斯誠。
待衛斯誠走進了些，張昕昕被他一身帥氣的打扮怔住。
他的着衣風格比上次見面成熟了不少，黑色的風衣搭配深色的毛體恤，往下是灰色的西褲以及被打理的一塵不染的淺棕皮鞋。行李箱的支架上放着他的皮質公文包，一身打扮很商務範兒。
衛斯誠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伸出手，沖着路燈下的她招了招手，淺淺笑了一下，便很快換回嚴肅神色。
見他過來，張昕昕将脖子鎖進厚實的圍巾裏，捧着炸土豆一路小跑過去，殷勤的替他拿過行李，并且将炸土豆遞給他，聲音軟糯，“斯誠，餓了吧？你最喜歡吃的土豆！”
“在飛機上吃過了，不餓。”衛斯誠的淡漠的目光從她臉上掠過，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又從她手裏拿過自己行李，三兩下放進出租車的後備箱。
等坐進車裏，他扭過頭對她說，“昕昕，這次回來，我就不會再走，工作已經定在了海城。”
張昕昕看他，臉上有些詫異，“真的？我們以後能經常見面了？”
“昕昕，我……”
她打斷他說話，開始憧憬自己的美好未來，“我們可以一起上下班，今年的情人節也可以一起過。”他們交往一年多，她卻沒有跟他一起過過情人節，想起來也是蠻心酸的。
見她一臉憧憬，衛斯誠的心一下就軟了，将滾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他輕嘆一口氣，問她，“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
他客套的語氣讓張昕昕為之一怔，她頓了一下，“挺好的，你呢？在那邊怎麽樣？”
衛斯誠猶豫了一會兒，才打定主意說，“我們分手……”話還沒說完，司機猛然剎車，受到慣性作用，他們的身子猛地朝前一傾。
張昕昕的腦袋撞前座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路上有只狗，你們沒事兒吧？”出租車司機扭過頭問他們。
張昕昕揉了揉腦袋，搖頭，“沒事。”繼而扭過頭問衛斯誠，“斯誠，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