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驅魔之曙光

第14章 ☆、第十三夜

神田優把虞飖帶到西西裏港口最靠海的碼頭。

跌坐在地上，虞飖用手猛拍暈眩的腦袋，腦袋充血暫時處于漿糊狀态。完全不知道神田優帶她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虞飖緩過勁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地上起來，往最靠近大海的方向走去。

神田優安靜地看着往前走去的虞飖，平日裏就格外冷漠的臉變得更加冰冷，就好像刺骨寒冷的大冰塊。時至傍晚，幹完一天體力活的水手們和工人們結伴去了附近的酒吧大喝特喝，此刻的碼頭是靜悄悄的。

橘紅色的天空，就像她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海風吹在臉上，刺刺的，不是特別難受，也不是特別舒服。來到碼頭盡頭靠海的地方，虞飖坐在地上，讓雙腿垂在海面上方，現在的她完全不想跟神田優說一句話，因為無論說什麽他們都沒辦法在一個頻道上。耷拉着雙肩，輕嘆一聲的虞飖擡起頭往前看去，太陽與海面連成一線，下意識往前伸出手，五指微張，橘色的光線穿透過指間縫隙一絲一縷的打在她的臉上。

有很多東西都開始出現變化，比如她刻意延遲入團時間，比如與李娜麗完成的初次任務，比如逆轉城市，比如遇上缇奇，比如伊爾卡元帥的訃告……比如神田優對她的态度。虞飖從來沒有重生者的自覺，那種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天真想法，只有蠢貨才會有。這短短的時間裏，鮮血淋淋的殘酷現實一件又一件的擺在她面前，與上輩子一樣，這些事讓她無暇去哀傷和禱告。

擦幹眼淚，血和淚只能往肚子裏吞，虞飖清楚明白，她沒有哭的時間，唯有往前走，持續往前進，才能拼出一條活的路。

上輩子的虞飖大多數是一個人在外完成任務的，與亞連和李娜麗就合作過那麽一兩次，至于神田優，壓根就沒怎麽接觸過。這輩子，虞飖就沒在單獨外出過任務，身邊不是有亞連就是有李娜麗，而且無論她到哪裏，神田優總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到底通過我在看誰？”虞飖的聲音裏，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疲憊和不解。

神田優站在離虞飖不遠的身後，那雙眼的視線牢牢凝固在黑發少女的背上。“沒有通過你看誰，我一直關注着你。”神田優很慶幸自己能夠重生，但相對而言也有些苦惱，那就是虞飖不是重生的。

只有他一個人記得那些事情，只有他一個人了解那些痛苦，真的很不爽。

不過，不記得也有不記得的好處，那些讓她悲傷和痛苦的記憶，她永遠也不會記得。

“飖.虞，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是瘋子？”神田優冰冷的聲線在虞飖的身後接着響起。

“是啊，我一直覺得你是瘋子。不然呢？我不把你當瘋子，難道要把你當正常人來看待嗎？神田優，那你來告訴我，你之前對我做出的種種反常行為的原因是什麽？難道你要跟我說那一切都只是因為你對我一見鐘情嗎？”虞飖面色平靜，但是顫抖的雙肩洩露了她的激動情緒。

“這世上不存在那麽不切實際的感情。”神田優走上前，抓住虞飖的衣領，将她一把從地上提起來。雙膝彎曲着于地面，額前劉海淩亂，些許遮住了她的左邊的眼睛，虞飖近距離看着神田優那張帶着一絲明顯嘲諷表情的臉，不禁自嘲般地笑了起來。“哈，也是，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對誰一見鐘情。那麽，你現在告訴我，你對我做出那麽多反常行為是為了什麽？你到底通過我在看誰？”

一只手的手指掐住虞飖的脖子，神田優看着情緒激動的黑發少女，突然冷笑起來。“看誰嗎？飖.虞，你以為我是通過你在看別人嗎？你以為我只是把你當做替代品嗎？”

“難道不是嗎？”感受着貼在她脖子上的手指，虞飖很清楚對方只要輕輕一用力，就可以扭斷她的脖子。

“我一直看着你，只是看着你，把某個人當做替代品是十分下作的行為，我還沒有沒品到這種地步。”将虞飖一把推到在地上，神田優壓在她身上，抿緊嘴唇，眼神犀利地凝視着虞飖的眼睛。“飖.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怎樣的感受。”

神田優不是很會表達感情的人，他有時候冷漠到過分，但對虞飖來說，所謂的溫柔細語只不過是一時逃避自我的麻醉藥。

“我知道那種感覺，當你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我懂。”上輩子虞飖無能為力過好多次，其中最痛徹心扉的一次是格勞得，她的師父死在她面前的時候。

那種痛，簡直比切膚還要痛。

“神田優，你對我到底……”話還沒說完，掐在脖子上的手松開，神田優低下頭，将自己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處。

“不要再問了，飖.虞，不要追問下去了。”那樣的結局，悲傷殘忍的結局，問了又能如何？虞飖什麽都不知道，就算說了也不過會被對方當成神經病。這世上，唯一會相信重生的或許就只有那個男人，與他一樣都是重生的，他最想殺的男人，缇奇.米克。“維持現狀，就這樣吧……我會讓你慢慢接受的……”

之前，對她的種種的确有些急躁，一想到她死時的畫面，神田優就恨不得天天跟虞飖在一塊兒。越想要彌補上一輩子的過失，越是将這輩子的她推得更遠。

方法似乎用錯了。

在這方面，缇奇.米克比他做得好多了。

垂在身側的雙手擡起，攀在神田優的背上，虞飖嘆了一口氣，選擇不在追問。問下去，追根究底地問下去，似乎也不會問到她想要的結果，一見鐘情也好，透過她看誰也好，什麽都好，維持現狀，就這樣吧。

不知道為什麽，或許連虞飖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在面對神田優的時候，總會無意識地選擇讓步。

她潛意識裏對待神田優就是不一樣的。

******

亞連和李娜麗将缇奇送到醫院後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待在醫院裏，躺坐在病床上的年輕紳士把玩着手裏的銀色紐扣，神色陰霾。病房裏除了缇奇外，還有個人，那是個長相可愛的黑皮膚小蘿莉。穿着漂亮的洋裝，羅德用手指輕輕戳了戳被她從千年伯爵那邊搶來的南瓜傘雷洛，道：“缇奇，我看到了喲，你的獵物跟那個臉上總是帶着不爽表情的驅魔師在一塊兒~~”

缇奇把玩着銀色紐扣的手一頓，擡起頭，那雙眼裏閃過一絲瘋狂。“他們是我的劇本裏比較重要的人之一，不許打他們的主意哦，羅德。”缇奇與羅德的關系很好，所以羅德剛才的話沒有讓他太生氣，他知道羅德是在關心他。

因為，最近的種種行為，他都相當反常。

“你不需要太擔心，千年公的劇本不會被我的劇本打亂。”缇奇收斂臉上的瘋狂對羅德微微一笑，那笑帶着十足十的溫柔。

雞皮疙瘩瞬間起了兩胳膊，羅德搓了搓手臂，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道：“停，停，你別笑那麽惡心，可以嗎？被你看上的家夥真是夠悲慘的，你也太會演戲了。”

缇奇不置可否。

他的确很會演戲，但面對虞飖的時候，他從來沒演過戲。

側頭看向窗外，缇奇不禁設想當虞飖知道他身份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驚訝，或許還有憤怒，被欺騙的憤怒。

所以，在那天到來前，他一定要讓虞飖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無法恨他。

上一輩子犯的錯誤，這輩子絕對不能再犯。

“羅德。”

“嗯？”

“不去找你的玩具玩嗎？”

羅德歪了歪腦袋，可愛的臉蛋上布滿了甜蜜的微笑。

“我正想去呢？要一起嗎？”

“不了。”

******

大約到淩晨左右，虞飖和神田優就在原地保持着被壓和壓的姿勢，沒有人再說過一句話。

等到虞飖眼睛變得酸澀，上下眼皮經不住打架阖上的時候，神田優才微微動了動。手肘撐起半個身體，凝視了一眼少女深沉的睡顏，神田優別過頭看向不遠處那隐約的黑色身影。

起來，将虞飖抱在懷裏，神田優往前走去，眼神冷漠地看着越發清晰的身影，神田優不覺得冷哼了一聲。

果然是他。

只要有他和虞飖或是只有虞飖的地方，那個男人就會出現。

“不要随意接近她。”

缇奇笑道：“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眼神冷冷看向缇奇，神田優接着道：“這次，看在你保護了她的份上，不殺你。但是，下次見面，我一定砍了你。”

缇奇收斂微笑，冷冷道：“這話也是我正想說的，下回見面，一定殺了你。”

如果不是看在自己暫時性不能在虞飖的面前暴露身份，缇奇一定會在這裏，殺了神田優。

要忍耐，絕對……要忍耐……

餘光睨了眼缇奇，神田優嘲笑般的冷笑了一聲，帶着虞飖離開了碼頭。

殺了他嗎？到時候誰殺誰都說不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