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六】引導
舒蒙堅持送林濮去往律所, 路上兩個人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林濮更不知道舒蒙現在到底有什麽想法,或是只是在專心致志地開車, 什麽都沒有想。
下車的時候, 舒蒙終于看着林濮,探身親了親他的額頭。
“我上好課會去市局。”舒蒙說, “看一下遺體的情況。”
“……好。”林濮點點頭, “記得告訴我。”
“嗯, 上班去吧。”舒蒙說。
但林濮下車的那瞬間, 總有種強烈不安的感覺。
這種感覺甚至比他早晨睜眼後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件之後,更加濃烈的不安。
他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所以下車之後, 看着舒蒙倒車掉頭,聽見地下車庫裏屬于車子的聲音漸遠, 直至完全再也聽不見。
林濮才轉身, 繼續往寫字樓內走。
……
“早, 林律師。”周卿卿看見林濮的時候, 湊過來指指裏屋道, “那個一早就來了……”
“我知道……”林濮無奈道,“我去見他。”
“我幫你準備咖啡。”周卿卿說。
林濮回到辦公室放東西整理, 王茹過來敲門:“林律, 周末怎麽樣?”
“還行。”林濮說,“我現在要這些東西,土地性質說明、雙方簽訂的購置合同、對方計算的賠償金詳情文件, 你今天聯系他們的法務要一下。”
“OK沒有問題。”王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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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濮嘆了口氣,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感覺今天您心情不好啊。”王茹說,“和舒老師吵架了嗎?”
“……”林濮舉着杯子斜了她一眼。
“多嘴啦。”王茹趕忙說。
“也不算吵架。”林濮放下杯子,“我的情緒這麽明顯嗎?”
“只是和你工作久了,還是會察覺一些細微的變化。林律已經是把情緒藏得很深的人了……”王茹說。
“這算是你們女孩子的天性敏感嗎?”林濮笑了笑。
他走了兩步,回頭看王茹:“感情中理性和感性之間的界限到底是什麽?”
“我覺得……”王茹看着他,眉眼彎彎的,“當你真正陷入感情時,根本就沒有理性的束縛了。”
林濮垂眼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出了辦公室,王茹道:“林律看見昨晚白津又有碎屍兇案了嗎?”
“嗯。”林濮點了點頭,“和警局的朋友通過電話,已經在調查了……調查結果出來之前,讓何總通知大家還是結伴出行吧。”
“早上何總已經通知啦,我就是感嘆這事兒真是沒完沒了的。”王茹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林濮從那一刻到進入接待室,滿腦子都是“沒完沒了”四個大字。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這事兒究竟有沒有盡頭?
七個還不夠,還有誰呢?
“林律師。”
林濮剛走進入,李 峻紳長腿伸着坐在沙發上,手裏握着手機一臉抱怨道:“你可真慢啊。”
“早。”林濮和他打了招呼,把接待室的玻璃門關上,“找我什麽事?”
“周六回去之後有什麽思路嗎?”李峻紳說,“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聽你的想法。”
“你們……老板都沒有日常工作麽?”林濮笑了笑,“電話可以溝通的事情,總是麻煩你一趟一趟跑。”
“這塊地皮我拿不下來,我睡覺做夢都是這個事。”李峻紳說,“你是不懂啊林律師。”
林濮沒有和他繼續争辯這個話題,他手撐着下巴在桌子對面:“我想到一個問題,想問李總。”
“說。”李峻紳攤開手,作了大度的姿勢。
“在來到我們律所之前,一定會打聽過我們律所接的大多都是刑事案件類的官司吧。你們集團有專業法務團隊,再不濟也有很多專業民事律師讓你挑選。但是李先生來到我們律所後,第一個找的是我……花那麽高的價格去聘請一位并不是在這個專業上擅長的律師,在我看來,還挺奇怪的?”
林濮說:“雖然這麽說略有冒犯,但我還是很想知道為什麽。”
李峻紳轉了轉眼睛:“因為林律師長得帥?”
“……”林濮已經習慣他吊兒郎當的态度,面無表情道,“我可以理解為,其實這并非是一起外表看起來的民事案件?裏面另有隐情嗎?”
“我只要那群人不要再吵了,拿了錢,根據我的安排住進我要求他們住的地方。我管他們民事刑事的。”李峻紳說,“對了,賠償金額什麽的我們法務都已經算過了,還給你們省了不少事情吧,林律師只要和我說說你接下去準備怎麽打就行了。”
林濮看着他,知道自己這個思路沒錯。李峻紳絕不是面上的那種玩世不恭富二代,他絕對在盤算着什麽。
林濮今天煩悶的事情夠多了,一邊牽挂工作,一邊還要牽挂舒蒙的事。他翻開了手邊的筆記本,那本之前舒蒙和他的共享筆記本,前幾頁都是他工整的工作筆記,後面都是他倆你一筆我一筆的鬼畫符。
林濮嘆了口氣,翻到了新的一頁折好,拿起筆道:“這種事能庭外和解就庭外和解,未必要你死我活的。居民算是弱勢群體,雖然站在他們對立面,要知道他們的訴求,對症下藥的話也不會那麽難辦。”
“錢要到位啊,要麽林律師你自己去做他們思想工作。”李峻紳說,“現在這局面,我去他們門都未必會開。”
林濮道:“我知道了,我會想想辦法。”
“林律師那天看見了吧。”李峻紳忽然說,“你說,這樓裏面是不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啊?我之前找人調查過,這源聲路唯有這三棟大廈是能造三足鼎立向中的樣子,其他都是低矮樓房,是因為只 有這處打得下高樓地基,其他地方根本沒辦法建。這以前是包給新加坡富商的,當時想造大型公寓,你看建築都有那邊的風格。你知道的,新加坡人就信這種風水啊什麽的,所以神神叨叨的。”
林濮看着他:“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沒事,我就是跟你說個這事。你看看,周家他們死了個女兒,門口吊了只雞,我猜在招魂呢……哦這我瞎說的,你別信。”李峻紳說,“但是……封建迷信不可有啊,如果你發現這樓裏面有這種迷信餘孽的,你必要時候可以舉報給政府,你看我又給你提供了一條贏的思路?還有那些發廊啊、那些皮包公司啊……”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砸砸嘴:“總之,一句話,他們這群人如果不配合呢,我們走各種各樣的辦法得讓他們配合下來。”
林濮終于明白他拐彎抹角地在說什麽了:“如果舉報成立,他們也拿不到賠償金?”
“哈哈哈哈,這你就得研讀一下合同了,麻煩你了……”李峻紳說,“我圈子裏有很多朋友的,林律師如果這案子成功,有這案例,往後多少機會都會接踵而至的。”
林濮抿了一下嘴唇,只是笑了笑回應。
“行吧。”李峻紳說,“一早來我也就是路過,之後還有事兒。林律師呢,和我保持溝通,如果和他們溝通裏需要什麽證明啊,找我們法務開就是了。記住,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我們就用錢,但也別花冤枉錢。”
“……”林濮點點頭,“好,我送你。”
“哎,不送不送。”李峻紳擺擺手,“拜拜了您。”
李峻紳走後,林濮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內。
他給舒蒙發了個消息,舒蒙回了他一個“沒事”。就再也沒有其他回複了。
林濮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他腦子現在很亂,一會是關于手頭源聲路的事情,如果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周初的死,又想到李峻紳這些意義不明的話,周初媽忽然割腕自殺……如果是自殺,還要有懸挂一只雞的這種儀式,還真像是在招魂……
李峻紳顯然知道這種事的存在,他這種模糊的态度讓林濮覺得不舒服,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麽。而周圍居民對這件事的态度也非常奇怪,和那個在居民中悄然傳播的“極樂教”會有關系嗎?……李峻紳剛才那些帶有引導性的話裏,又暗示林濮以舉報這些的方式能增加勝率。
如此詭異的事情連成了一條長線,延伸到了黑暗的另外一端。
而想着想着,那些碎片又回來變成了舒蒙的樣子。舒蒙頻繁提到的那個林濮認為的黑影,在他幾乎已經确信這只是舒蒙幻覺的情況下,又一起碎屍案忽然發生,用現實打了他的臉。
這起碎屍案又是從何而起?是除了李遠外,羅仁究竟還有多少個有這種想法的危險學生,或是更加危險的,有人從這些事裏汲取靈感……這種幾年不會發生的大案要案,在這一刻集中爆發的話,能引起巨大的恐慌。
還有舒蒙……對于舒蒙的恐慌,是他自己本身的恐懼。
以林濮對舒蒙的了解,幾乎想一想就知道舒蒙此刻在想些什麽,他覺得造成這種局面的緣由都是因為自己。所以林濮怕他一轉身就想着和自己分開。
這種想法一定不是第一次占據舒蒙的腦內,先前是因為這些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不推一把他們的關系永遠不會真正确立,後來因為李遠被捕後告一段落,這短暫的一段時間裏,舒蒙開始産生這些類似幻覺的東西。
該怎麽辦。
這比他先前遇見的任何一個要案都要棘手,沒有人給他一個正确答案。
林濮看着電腦,輕輕嘆了口氣。
一件件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