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路上,馬車颠簸了一陣,車中的陳卿念悠悠醒來。
有些恍惚。
總覺一切都是場夢,未醒來的夢。
在害怕,怕醒來的時候還是在西北的那個茅草房裏,躺在硬板床上,奄奄一息着。
大腿內側的幾處淤青是前些日子自己掐的。
疼痛讓她知道當前的真實。
掀開簾子一看,山水似乎都很秀氣,霧氣在山間氤氲着。
這麽快就到了南方了。
跟北方不一樣,跟西北也不一樣。
這還是她第一次到南方來,掀着簾子久久不願意放下。
“想看就去外面看看,路不陡。”
陳卿念就等這句話,看她爹正襟危坐緊閉雙眼,怕是她吵着他了。
也不多打攪她爹睡眠,陳卿念掀開車簾坐到小四身旁。
瞧了一眼陳卿念的衣服,有些單薄,少女的甜香萦繞在鼻尖,小四的心砰砰直跳,磕磕巴巴道:“這,這裏擠得很,你,你快進去。”
“擠嗎?”陳卿念渾然不知,“還好啊。”
怕掉下去,還往中間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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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還不要緊,說了之後陳卿念一挪,小四差點掉下去。
還得是陳卿念及時把小四拉住了。
粗糙的掌心和細膩的指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小四更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小四你的手心有刺嗎!”
陳卿念補了一刀而不自知,自己的手心竟然被小四拽紅了。
有些刺手。
小四在一旁黯然神傷,別扭地背對着陳卿念坐着。
抱着膝蓋。
“擠你是我的不對,”陳卿念戳了戳小四的後背,“別生氣,你瞧這天,多好。”
小四壓着屁股轉過來,看見陳卿念雙手撐在身後聳着肩坐在一旁。
“咳咳。”
“嗯?外邊是不是涼。”
“不冷的。”帶了些鼻音。
也是,大好的景色,倘若此時不賞一賞,豈不是太可惜了。
陳卿念回頭看了一眼,她爹的微微的鼾聲從身後傳過來。
陳臨淵來過很多次南方了。
溫玺塵騎馬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派景象。
車夫認真趕路,小四抱着自己胸前的衣服,靠着門框睡着了,陳卿念雙手在後邊支着,仰頭看着天——
這天怎麽突然多出來半個身子?
吓得陳卿念坐好,身後披散的長發借力垂到身前。
原來是溫玺塵。
上次見面已是幾天前了。
五天前。
溫玺塵前一天說了次日要來陳府,陳卿念早上就開始想着這事兒,用了午餐,溫玺塵還沒來。
本以為他就不過來了,進屋打算睡午覺了,關窗的時候多瞧了小虎一眼,正好瞧見窗縫裏的溫玺塵。
哪有晌午來拜訪的。
溫家上一世的家教去哪了?
既然來了,就勾起了陳卿念的好奇心。
像是跟她爹約好了一樣,溫玺塵來了之後直奔她家大書房,可溫玺塵後腳剛進去,門就關了。
是小四從裏邊兒關的,關門的時候得意洋洋的。
好嘛,早就串通好了。
陳卿念這才明白,她爹知道這時候她要睡覺,故意叫溫玺塵這時候過來。
陳卿念拿出塊帕子,想起來這是昨兒給溫玺塵擦臉的那個。
慌亂之中,她拿錯了。
這個是平時出去擦桌子擦土用的。
即使陳卿念已經在心中跟溫玺塵道了一百次歉,也不影響她這時候坐在門口雙手撐着不用腮紅就紅撲撲的臉蛋兒偷聽。
先是用不着的寒暄,她爹還是一如往常的不待見溫玺塵。
聽她爹埋怨了溫玺塵幾句怎麽三天兩頭地往她家跑,溫玺塵一個字也沒反駁。
不過也就說了那麽三兩句。
畢竟溫玺塵今天來,身上還帶着正事兒。
“你爹怎麽說?”
?
她爹開口來了句這。
“我爹說,到時候一起出發。”
“可......”陳臨淵想說他們兩路人目的地不同,但想起梅城和葦城其實挨得很近,說白了也就一牆之隔,就像靜安城和京城一樣。
“也是,走的路大致是一條,只是先到葦城,你爹說了何時走嗎?”
“正是派我來跟您商議這事,家父的意思是五日後,您意下如何?”
“可以。”
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也就說了這麽幾句話。
陳卿念甚至不知道她爹是怎麽知道溫家也要南下的。
想來想去,應該就是那日溫玺塵他爹托他送過來的那封信了。
走了這一會兒神,屋裏的腳步聲逼近門口。
陳卿念撒腿就跑,未瞧清腳下的石階,一腳邁空出去,所幸腿長,右腳弓步在前,左腳墊腳站穩,出拳。
“嘿,哈。”
“陳二小姐晌午時刻還這般用功,溫某自慚形穢。”
......
“行了,你也聽得差不多了,就不用我跟你說了。”
“什麽什麽聽得差不多了?爹您在說什麽?”
“別跟我裝聾賣傻,睡你的覺去。”
“是!”
踢着正步離開。
“咳咳。”
陳臨淵讨厭極了這個溫家小少爺一直盯着自家小女兒看的目光,像是自己的心尖尖一點一點成了別人的心尖尖一樣。
“今日事已談畢,溫小公子請回吧。”
臭小子。
陳臨淵故意這麽叫他。
似乎是前世他和陳卿念一路走得太過順風順水,對于給他出難題的岳父,溫玺塵不太知道該怎麽辦。
陳卿念早就不見蹤影,溫玺塵也只好回去了。
之後的幾天,溫玺塵都沒去陳府。
陳卿念的更沒去溫家,兩個人上街準備物品的時間好巧不巧剛好岔開,幾天沒見。
都說小別勝新婚,幾日不見,溫玺塵總想盯着陳卿念多看幾眼。
有沒有瘦了,有沒有胖了,有沒有想他。
“吓我一跳。”陳卿念拍拍胸脯,平複了一下驚吓的心情。
“我跟在後邊,看見你出來了。”
今日陳卿念穿得特別好看。
裏頭是天藍色的內襯,外邊是的水藍色的薄紗。
本就白皙的臉,被這衣服稱得白到透亮。
像能掐出水兒來似的。
前世怎麽就沒見她穿過這身衣服呢,不過念念穿什麽都好看。
“裏邊悶。”
而且沒外邊風景好。
“你不是也在車裏?”
“悶。”只答了一個字,這才是溫玺塵。
山風吹過,帶着山林的氣息。
也攜了些水汽。
有些熟悉,此時路過這裏,就像溫玺塵背着她走過的湖岸一樣。
寧靜只有片刻,小四醒過來的時候見旁邊多了一個人,頓時怒火攻心,雙眼放火。
陳卿念感受到了身邊的升溫,扭頭一看又吓了一跳。
小四那哪是看着正常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見敵人一樣的目光。
情敵也算敵人,前世陳卿念大大咧咧的,沒察覺過。
多了前世的經驗,陳卿念有些為難。
以前會一拳頭捶上去問他“發什麽瘋”,如今也只能任由他這樣看下去。
誰叫她這個小姐做得這麽不像個小姐呢。
一點威信都沒樹立起來,不過她也不需要。
最讨厭別人對她唯唯諾諾的樣子了,不舒服。
溫玺塵倒是也不介意,騎着大馬不緊不慢地跟着,快了他歇會兒,慢了他快些。
總之一直默默守在陳卿念身側。
溪流聲,馬蹄聲,山風聲。
還有她爹的鼾聲。
如此悠閑惬意。
比前世在西北的日子舒坦多了。
“渴嗎?”
馬上的人問。
陳卿念舔了下嘴唇,有些幹。
細微的動作讓溫玺塵咽了口口水。
“給。”
溫玺塵遞過一個水袋。
“過來之前在溪邊接的。”
“我沒喝過。”
陳卿念還是沒接過來。
“甜的。”
陳卿念接過水袋喝了一口,驚覺道:“你沒喝過怎麽知道是甜的?”
溫玺塵故意默不作聲,壞極了。
“你明明就是喝過!”
其實沒有的,溫玺塵腰側還有另一個水袋。
這個是專門為陳卿念準備的。
上面還有他練了很久繡上去的一個念字。
只不過雖然不斷練習,可還是一團糟。
直觀看上去,看不到念字,只能看到一個線團。
“想不想騎馬?”
問完這句話,陳卿念明顯感覺到身邊的目光更熾熱了。
可卻是一種想把人燙穿,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想是想,可她爹随時醒來,且看他這樣子,是要和她兩人一騎。
才不要。
“手給我。”
不給。
鞋底踏在木板上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腰上一緊,陳卿念低呼一聲,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怕吵醒她爹,她騎上了馬。
車夫回頭看了一眼,未言只字。
和想象之中不同的是,溫玺塵跟她換了位置。
現在溫玺塵坐在小四身旁,陳卿念坐在馬上。
她爹鼾聲未止。
呼。
這下小四倒是移開了目光,沉着臉看着前面的路。
上次騎馬還是在西北,溫玺塵教她騎馬。
她學得快,一會兒就會了。
所以現在,不用溫玺塵看着,陳卿念也能穩穩地騎在馬上。
陳卿念見不到的地方,溫玺塵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地板。
小四淡淡瞥了一眼就扭過頭專心看前路,沒理。
溫玺塵又敲,壓低聲音小聲提點:“一會兒你家老爺該醒了。”
“找我什麽事?”小四同樣小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