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才吃完飯的店家把鋪子支起來,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沒一會兒便熙熙攘攘,多是飯後出來消食散步的小孩兒和老人,大人都在家裏操勞。
大道上馬車馳行,行得太快,揚起好一陣塵土。
“這有錢人家真是霸道,”邊上的商販拿蒲扇扇了扇灰塵,“在街上跑還不知慢些,灰都跑起來了。”
“誰說不是呢。”一旁烤紅薯的老頭兒把扇火的葉子一放,咂咂嘴,“恐怕那車裏喲,可不只是個有錢人。”老頭兒輕聲和邊上的商販說。
這馬車,可比一般馬車要大得多喲。
馬車內。
這馬車不似馬車,更似間屋子。
裏面有張小桌子,上面擺着琳琅滿目的水果,樣多,但每樣都不多。
馬車裏唯獨那小杏兒,盛了滿滿當當一小盆兒,浸着鵝黃色花邊的琉璃小盆兒和盆裏的杏黃色相得益彰,馬車的小窗時不時有光線掃進來,照得盆兒和杏兒發亮。
這小盆兒捧在卧着的人懷裏,邊上還放了一個小瓷碗,已經有一小堆兒杏核了。
且在持續增多。
“大人,杏兒吃多了上火。”
榻上卧着的人坐起身來,把手裏的小盆兒戀戀不舍地放到桌子上,沒等他再開口,方才溫馨提示的女人又拿起大人盯着的一串葡萄遞了過去,那大人接過葡萄,慢條斯理地剝皮,吐核,皮兒和核都放到瓷碗裏。
“大人,這葡萄皮沁着花香,別有一番滋味。”
這位大人置若罔聞,依舊剝皮,吐核。
女子早已習以為常,也不放在心上,伸手去拿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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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碗裏滿了,我給您騰出來。”
倒空了的瓷碗,沒一會兒又被葡萄皮兒和葡萄核兒盛滿了。
女子又一次幫他把碗騰空,才放下,馬車一個趔趄,碗摔到馬車裏的地面上。
馬車夫聽到瓷器破碎的聲音,瞬間屏了氣。
怕再摔壞點什麽東西,車夫讓馬車慢了下來。
“怎麽了?前面有人?”
許久未曾開口的男人突然開口說話,更是把車夫吓得渾身一顫。
“大,大人,這兒路有些颠簸,前邊兒沒人,您,您,您......”
這小小的靜安城,誰敢攔您的路啊。
想說大人您莫責怪,可他一個小小的車夫怎麽能要求大人呢。
“我我我,我什麽?”這大人覺得好笑,打趣道。
車夫聽了這笑聲瘆得慌:“沒,沒,沒什麽......”
“現在流行說話先把第一個字兒重複三次嗎?”
大人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自己有這麽駭人嗎?
車夫慌張依舊:“回,回,回禀大人,沒,沒,沒這回事。”
“那那那你還重複!”大人躺在後座上捧腹大笑。
“小,小,小的這不是......”
這不是怕您嗎。
也不知道這位新來的大人脾氣怎麽樣,上任第一天,就被他這個車夫摔了東西,聽動靜是個瓷具。官府大員的家具都價值連城,想必這一個瓷具......
“趕路!”大人喝令道。
“是!”
“這下倒不重複了。”大人哼笑一聲,
方才馬車踏過的街道,溫玺塵和阮向行了過去,在一家酒樓前駐足。
“這裏如何?”
阮向瞥了一眼,搖頭:“不可。”
也不多問,兩人繼續走。
“這裏呢?”
一間茶樓。
“也不可。”
兩人繼續前行。
此時街上人來人往,已有了摩肩接踵的勢頭。
阮向腳步一定,溫玺塵側身順着阮向的目光看過去,是一間不起眼的茶水鋪子,露天的。
就這兒了。
“掌櫃的,來兩碗茶水。”
一般這邊的茶水鋪子都沒什麽好茶葉,也不多做要求,随意一些。
“溫公子倒是不嫌阮某挑三揀四。”
“怎敢挑阮公子的刺呢?”
小二把兩碗茶水端到桌子上,阮向拿起行至嘴邊,聞言一頓。
這阮向是個頭腦極快的人,自然聽出來溫玺塵對他稱呼的轉換。
猜得不錯。
可阮向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溫玺塵同他講話時,話裏帶刺。
“之所以避開人多的酒樓,是因為酒樓人多,而那間酒樓,又多為靜安城內官商之子的宴飲場合。而那間茶樓呢,人雜,如若阮公子進出茶樓場所被旁人看見,怕是有損門面。”
溫玺塵抿了口水:“阮公子,此皆為溫某鬥膽推測,如有偏頗,還請見諒。”
笑聲傳到耳邊。
爽朗大方。
“溫兄,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啊。”阮向未提溫玺塵的猜測是否正确,卻給了答案。
他是阮嵩濤的兒子。
阮嵩濤,是朝廷特派靜安城的大官。
百姓知其名而不知其面,唯有達官貴人才見過他。
倒不是因他結交權貴,他也用不着別人阿谀奉承。
只是那些人到他府上拜訪,他不太會拒絕人。
這人,也是張行良朝廷上的死對頭。
不過也有傳聞說,兩人私下關系還不錯。
主要是阮嵩濤,為人幽默不拘小節,和誰都一副笑模樣。
阮向總是戲稱他這爹是笑面虎。
他爹聽了也是一笑置之。
“令兄來信,說他家弟弟,也就是溫兄你,想交個朋友?”
“不錯。”
“為何?”
“溫家初至北方,無親無友,在南方時溫某便常年獨居家中,不好與人來往,只有二三好友還算說得上話,孤獨萬分。如今溫家北遷,我也不願再延續曾在南方時的那般孤僻,卻想——”
“多出門走走,多與人結交,多談天說地,就算說些無所謂的也好,總歸比整日沉悶在屋子裏只對着不會言語的書本好。不過書還是要讀,只是人不止應讀書,還應行路。”
前世陳卿念的話在他耳邊響起。
一字不差,全都是之前陳卿念對他說的。
那是陳卿念第一次來溫府找他。
猶記得那日春光明媚,風也柔和,他正站在窗邊吹着春風讀書,就看見這個之前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子跑到他家,東扯一個家仆往西邊走錯又問了個人,他才知道這個女子是到他家來找他的。
陳卿念那日來的時候雙手提滿了東西。
有她最喜歡的高家鋪子的桂花糕,也有不知道從哪家店鋪買的蜜餞,有果子的,有山裏紅的,甚至還有菜蔬的。她還抱了兩本書,說是她近日才讀畢的。
第一次被如此盛情包圍,溫玺塵舉着書本不知所措。
心底雖慌張,卻還是面不改色地接過陳卿念手裏的,叫她把提過來的東西先放在桌子上。
她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看了半晌。
溫玺塵竟沒意識到,自己默許了陳卿念的舉動。
“溫二哥,多讀些書是好的,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呀,多出門走走,多與人結交,多談天說地,就算說些無所謂的也好,總歸比整日沉悶在屋子裏只對着不會言語的書本好。不過書還是要讀,只是人不止應讀書,還應行路。”
這一世,他照着念念說的做了。
“溫兄?”
阮向伸手在溫玺塵面前晃了晃,溫玺塵回過神來。
“想起些往事。”
往事?阮向可最喜歡聽往事了,看溫玺塵的眼神就知道——
“和念念的往事。”
哎喲——
這一聲念念叫的喲,骨頭都酥了。
沒想到啊,這溫文爾雅的溫二公子,啧啧。
“沒想到溫兄對陳家二小姐如此情有獨鐘啊。”
溫玺塵淡然一笑,沒有否認。
“阮兄,你可相信前世今生?”
重生之事,溫玺塵從來沒有和旁人提起過。
今日見了阮向,覺得此人和他投緣,也是無意提起,他卻看到阮向本笑着的面容逐漸冷了下來。
“有的吧,”阮向說,“有前世今生一說的吧,”他改口。
“只是輪回一世,誰都不再是誰了。”
誰都不再是誰了,是這樣嗎?
溫玺塵感謝老天給了他一次重生回到從前的機會,他還是他。
“不多說這些與你我相距甚遠的事了,溫兄,我既稱你一聲溫兄,幹脆也別繞圈子了。”
方才說什麽多交朋友也許是真的,但溫玺塵的目的絕對不僅僅在交友。
如若真的要交友,怎麽會找上他?
或說,怎麽會只找上他?
自從夜潛陳府過後,阮向跟了溫玺塵很久。
這人除了在家就是去找陳卿念,也未見他與其他人交好。
“那我便坦白直言,阮兄,你我初次相遇便是在街頭,再次就是在陳府。初次你跟着陳家二小姐,可在陳府你卻對陳家大小姐下了手,為何?”
她們姐妹二人身上究竟有什麽?
原來說什麽交朋友,完全是為了自己媳婦兒啊,阮向了然,也明白為何方才溫玺塵話裏帶刺了。
“第一次發現不是,第二次便是喽。”
聞言,溫玺塵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下來了。
還以為這人是沖着陳卿念去的,第一次見他他便在跟蹤陳卿念,第二次見他又是在陳府,今日他又藏在陳家那鋪子附近,溫玺塵那時頓感心中醋意翻湧。
不過還好,是自己誤會了。
這只是其一,見阮向,還有別的事情。
“為何選中我大哥?”
他不敢确定,前世給溫樂山出主意的人,是不是阮向。
“你大哥風度翩翩,道貌岸然,怎麽不能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記得出門戴口罩,回家勤洗手呀!前面有幾章內容稍微做了一下調整,看更新時間就知道啦~感謝小可愛們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