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小菜園二人露溫馨,勤政殿寧平遭訓斥
目送走了浣玉、裴小二人,珑玥又鑽進了菜地裏,先挖了幾顆油菜,又摘了兩個茄子,而後向着黃瓜藤走去。
裴元修則拎着一籃子菜緊随其後。一張似刀削斧刻的俊臉上時不時會閃過輕笑,笑容裏溢着滿足,還透着一點傻氣,使得他整個面部線條都柔和了起來。這是裴元修兩世都不曾有過的笑容。若是裴小于此,必會以為他家爺又中邪了。
珑玥伸手,用力自瓜秧上掐下一根挂着露水的黃瓜,湊在鼻尖嗅一嗅那闊別已久的香氣。而後,回身放于裴元修遞上前的竹籃子裏,再對他笑一笑,伸手再去摘下一根。
看來,對于上一世這種經常性的工作她還是很熟悉的,并未因養尊處優而生疏。恍惚間,她似又回到了上一世那個黃土窯洞的小院兒裏。那張紅黑的滿是滄桑的臉浮現在珑玥的眼前,那是她上一世裏唯一的溫暖,眼淚也在這回憶中不經意的流了下來。
“九……公主?”裴元修關切的聲音将珑玥自追憶中拉回。
珑玥尴尬的朝他笑一笑,匆匆擡手抹去眼淚。
“可是瓜秧傷了手?”裴元修望向那蔥玉的纖纖手指,食指與拇指處泛着紅,仔細看之還有些脫皮。
珑玥将雙手攤于面前,這不事勞作的一雙小白手兒可不被傷得不輕。心中微嘆,還是變了,已不是上一世裏那個風裏來雨裏去的野丫頭了。
“是有些疼呢!”
“不若就此返回罷,這時辰當用早膳了。”裴元修目光鎖在珑玥手指上,道:“只這手指回去确要塗了藥膏好生養着,切莫提筆拿針了。”
珑玥感激一笑:“謝謝大将軍關心。”而後瞅一眼他手中的竹籃子,再道:“也摘了不少,午膳可以試試我的手藝!”
裴元修卻皺眉,“還是待手養好罷!”
“哪裏有這麽嬌氣?”珑玥不在乎的擺擺手,笑着轉身,卻一個不留神絆在了凸起的地壟上,嬌小的身子直直向前栽去。
珑玥驚呼一聲,本能的捂臉。前面皆是瓜秧,這若是一頭栽了進去,定會面日全非。千鈞一發之際,只覺腰間一緊,她便被扣入了堅實的胸膛。驚魂還未定,鼻翼中就已充滿衣物被陽光暴曬後的味道,這是珑玥極其喜愛的味道,溫暖而清爽,比任何熏香都怡人。忍不住珑玥又深深呼吸兩下。
只聽頭頂有一道聲音傳來,“公主受驚了!”珑玥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激動?
裴元修是激動的,他覺得心口怦怦狂跳,兩輩子,他終于又将九兒擁進了懷裏。明知不合禮數卻也不想放她離開,最好時光就此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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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玥卻面色通紅,回了心神,自裴元修的懷中撲棱出來,只是為何好似有些留戀?
嗯……定是留戀那太陽的味道。
珑玥為自己開解,而後不敢擡眼,只聲若蚊鳴道:“多謝謝将軍出手相救!”而後又一思量,擡起頭來,笑着打趣自己以化解尴尬,道:“若不是将軍,只怕此時我已成了那巡海夜叉了!”
裴元修因着珑玥退出,懷裏一空,心好似也随着一空,卻也随聲應道:“不敢當公主的謝字!”
“将軍客氣!那個……咱們……回……罷?”珑玥努力回恢常态,卻不知為何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拉了拉裴元修的衣袖。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兒,精致的小臉兒又于瞬間布滿雲霞。只在心中安慰:這定是剛剛那一驚,故而使得安全感作祟。
裴元修卻因她這親昵的小動作,心中一喜,薄唇幾經壓抑才輕輕上挑,而沒有咧到耳後。語氣輕快道:“公主請!”
兩人一前一後,來至前院時,以太子為首的衆人皆已起身,收拾停當,正待用膳。
見裴元修與珑玥二人進來,也未表示出異樣。
只聞李隆佐道:“一猜便知你去禍禍韌之的菜園子去了!”
而化鳶則心細的瞅見了珑玥的手,略有心疼道:“這手都起皮兒泛血絲了,快快上些藥膏才是,只是未好之前便不要沾水了。”
珑玥卻不甚在意,只道:“哪有這般嬌氣,之前學騎術之時又不是沒傷過,學射箭時更是厲害,再說八姐姐刺繡之時不也紮傷過手指嘛!無妨的!”
雖不停推說,珑玥還是被押着上了藥,四根手指給包做了蘿蔔樣兒。只弄得她大呼:“這哪裏的包紮,分明是唬人!我若這般舉着手回去,第一個被吓到的便是娘親!”
“所以咱們還要多叨擾韌之幾日,待到你那手指差不多了再回去,省得我們受你連累挨板子!”李隆佐戳她額頭。
“哪有小哥說得這般嚴重!”珑玥心中暗抽嘴角。
而後,兄妹一行幾人又在裴元修的莊子上住了兩日,裴元修當然是求之不得。
有裴元修兩輩子的閱歷,說起打仗時路過各地的風土人情,所聞所見,自是朗朗道來。珑玥聽得投趣,便又與他親近了幾分。已不似當初的客套,言談舉止已如待朋友一般。這令裴元修已是十分的滿足,雖還未達到他的預想,卻也算踏出了第一步。
他們這廂玩得高興,卻不知寧平大公主因着張小侯爺之事已遭了順啓帝的訓斥。
那日寧平大公主一個沖動之下,領着墨寶齋的幾人便進宮求見了順啓帝。
張口怒陳:“明家仗勢欺人,一言不合便将官家子弟私押起來,如今生未見人死未見屍。分明是欲要私設公堂、草菅人命!”
順啓帝聞聽,只眉頭緊蹙,沉聲問道:“何為仗勢欺人、私設公堂、草菅人命?你可知此事因何而起?”
“兒臣有證人在!”寧平大公主說得義正言辭。
“未得傳召私帶外男入宮?這自小的規矩你都學到哪裏去了?”而後對吉安怒道:“将那幾人各打五廷杖轟出宮去!”
“遵旨!”吉安得了命下去,卻也于心中暗道:這便是神仙打架小鬼兒遭殃,可憐這墨寶軒幾人,真真是無妄之災。要說這吉安,也是有善念之人,心中也明白皇上爺打這幾人的板子也是給大公主看,便命執杖的太監,高擡板,輕下落,莫施重手。而後又給了幾人兩盒上好的金瘡藥,才将他們打發出宮。
不細說吉安這裏如何行事,只道勤政殿中的父女二人。
順啓帝怒斥寧平:“你不明前因便來殿前尋事,如此行事越來越不像樣!你可這此事因何而起?可問清那張家幼子對何人出言不遜?又問清楚是何人出手處置?”
“這……”寧平大公主被自家皇帝爹問了個啞口無言。
順啓帝卻也不給她多言之機,甩袖道:“你腦中還是一筆糊塗賬便要鬧到我這殿前,是何道理?還不退下,查得清楚明白了再做道理!”
“父皇……”
“還不退下!”順啓帝俯身看奏折,不欲再言。
而大公主則被訓了個灰頭土臉出了宮,回轉家去。再細一查之,方才曉得自己一時沖動,莽撞了,卻也對珑玥更恨了幾分。若非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所謂妹妹,她也不至如此。
待珑玥兄妹幾人玩得盡興了,回轉宮中。
英王李隆佐便被順啓帝召進了禦書房。
“那撫寧侯張家的幼子,你如何處置了?”
撫寧侯張家?李隆佐略思索方想起,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出言有辱自家寶貝妹妹的纨绔。
“兒臣命人将他丢去南山了。”
李隆佐恭敬回禀。
“南山?”順啓帝聞言略頓片刻便大笑起來。
那南山乃是專為皇家燒炭之地。順啓帝本已為依這五兒子的性子,少說要打五十板子,再扔進地牢之中數耗子。誰知竟然……
順啓帝笑問道:“你這小子如何變了脾性?”不過,這個處置甚好,那撫寧侯張家雖已有敗落之相,卻也安分。他家的小兒子素來有纨绔之名,也曾當街搶男霸女,然,張老侯爺卻是個好,每每這人搶進了府中皆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再給些銀子放出來。倒也沒讓那纨绔鬧出過人命。坊間還曾有過笑話,誰家若是揭不開鍋了,如有那漂亮兒女,到張小侯爺面前晃上一晃,再進了府中走上一圈,一家子一年的嚼顧便不愁了。
且,這張家畢竟與皇家也算得上兒女親家,真叫兒子五十殺威棒打下去,沒準那纨绔就一命嗚呼了,反而不妙。
如今這處置卻是極好的。
卻聽李隆佐道:“這是九兒的主意,她說對于如此纨绔,與其打罵倒不如丢到貧困之地,讓他吃些真正的苦頭,好讓他曉得雪是白的,炭是黑的。”說罷,憨笑一聲再道:“于是,兒臣便将他丢去山南燒炭了。”
順啓帝聽聞笑罵:“這個猴兒!”莞爾,又道:“既送去了便讓他多待些時候,也知道知道那個……九兒如何說的?嗯……雪是白的,炭是黑的可對?哈哈哈哈……”
“兒臣遵旨!”
如此這般,那張家金尊玉貴的小侯爺便于南山之中過上了伐薪燒炭,苦無邊的日子。
裴元修在莊子上與珑玥相處了幾日,心情極佳。回了扁擔斜街的小院子裏,謀劃起前程來也舒暢無比。
自宮中與北疆傳出的消息,皇上在幾月前派去接管北疆的封疆大吏,如今還在做無用功,被那些叛軍餘孽與地頭蛇壓得焦頭爛額,難以喘息。裴元修思量着要不要讓巴山與德朗也動上一動,添上把柴?
忽聞有小黃門來傳旨,宣他明日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