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二人的關系進入了暫緩期,似乎有着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某日,小鎮上。
“我的兒啊,你竟然白發人送黑發人吶——我的兒死的冤枉,他是被毒死的!毒死的!”
一陣悲戚的哭喊,紛紛揚揚灑落的白色銅錢紙,一戶人家正在出殡。
年老的婦人彎駝着背,眼角的皺紋證明了她年事已高,哭得紅腫的雙眼遍布血絲,沙啞的嗓子還在念着自己兒子的冤情。
震天響的喇嘛聲中,她的聲音也依舊是傳到了小鎮上每個人的耳中:他的兒子是被毒死的,而且死的離奇,渾身上下的皮膚都落了,只看得見裏面發黑的筋肉和凝固了的膿血,脫落下的皮膚是青黑色的,上面還布滿了密集的黑色屍斑……死狀凄慘,無不令人動容。
莊周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那戶人家沒有仇家,為人老實善良,兒子也是個淳樸種地的莊稼漢,昨日半夜,那戶人家突然發現兒子渾身的皮都脫落下來,只留一身發黑的筋肉和骨頭,死在了院裏!家中的大姐本就是疾病纏身,兒子的死更是雪上加霜!
整個小鎮上,會用毒的只有扁鵲!
如果這一切都是扁鵲做的……從圍觀勸慰的人群中匆忙退出,回到了醫館。
莊周看到了一點點的血跡在扁鵲的房門口灑落着,血跡發黑,明顯是中毒後留下的血!莊周臉色一變,從他那精致的容貌上傳出明顯的憂慮和焦急。
莊周讓鲲立即撞開了房門,沖了進去,他很少這麽激動過——凡事都是先斟酌再進行,唯獨是對扁鵲,莊周發現他失去了一向的沉穩;就如那日為扁鵲說出他的未來一般。
房內,扁鵲坐在椅子上,正前方的桌子上,鋪着一塊發青的人皮!上面布滿了密集的屍斑,和那位老婦的描述一模一樣。
莊周的目光停留在那堆人皮上,一切都不用再解釋了。莊周自然沒有忘記他那天立下的話:如果這人品行不正,上古魔道被他肆意拿去害人,那就用強制把上古魔道毀掉。
扁鵲擡起眼,冷漠地看着撞破他門的莊周,眼底的陰霾像是黑色的濃霧一樣。
莊周開口道:“鵲,你知道我為何而來嗎”
“是為了不讓你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你為什麽就不願意清醒呢。”
扁鵲的喉間發出一陣咕哝,他只答道:“那人偷了我的藥。”
是的,那個老實的漢子半夜前來偷了他的藥——為了他那疾病纏身的大姐。扁鵲不屑于隐藏自己研制毒劑的事情,更不會隐瞞他拿屍體做實驗的事情,這些在道上都已經人盡皆知。只有這個荒僻小鎮上的人,才會不知道他的行事習慣。
也正是因為這些人不知道,他才逃亡到此處隐居。
莊周嘴角的笑意變得有些苦:“你讓我怎麽相信你,你的同行為你供上屍體求醫術救人,你拿屍體做實驗本就是有罪的,可是你又告訴了那些同行救人的醫術,他們代替你去拯救病人,一命抵一命,這事上我不做多言。我一直不出手搶奪上古魔道,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醒悟的機會,可這次你不但沒有醒悟,甚至還對這鎮上無辜的百姓下殺手。”
“我不能讓上古魔道落入歹人之手。”
扁鵲冰冷無情的眼中剎那間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秦王在手術實驗中的死,明明不是他的錯!可是那個人渣徐福竟然為了保下自己的名利,撕下那層慈愛的面具把罪名全部抛給他,從此,他不得不颠簸流離地進行逃亡——原本揚名天下的神醫轉瞬間變成謀逆的罪人!
在無數次被追殺的夜晚中,扁鵲變成了一個冷漠無情的怪醫。
他不在乎世人的目光。所以光明正大地向求診的病人索取高額的金錢,那些要向他請求醫術的同行必須先供奉上新鮮的屍體!他隐名埋姓,人人都只知道,那個揚名天下的神醫扁鵲因謀逆的罪名已被處死,卻不知這個性格古怪的絕情怪醫就是當年的扁鵲!
一個騎着鲲的青發男子對他說:我是來幫你、改變你的。
他抱着冷眼旁觀的心看看賢者打算怎麽幫他。卻忽略了自己心中閃過的一絲喜悅和激動。
現在,這個青發男子卻指着他,像是那日僞善的師父撕開慈愛的面皮把罪名弄到他身上一樣,說他害死了人,而且要奪走他從古都朝歌中帶出的上古魔道!
本是有了一點企盼,最後得到的卻又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呵,他又被人騙了。賢者莊周,就是為了稷下才來向他奪取上古魔道,還給他判上一個罪名!說是幫他,根本就是一時間的漂亮謊言!
真是說得比唱的還要好聽。
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這些逃亡的日子來,他只有對莊周的話真正的動過心,他的溫柔、他的舉動、他的一切,都是帶着天然的美……他在乎莊周說的話,更在乎莊周看他的目光。
不論如何都是溫柔地注視他的眼睛似乎變了味,就如當年那個人渣惡意地诽謗他一樣,鑽心的疼痛。
“賢者,你的臉和嘴真是會騙人啊。”
扁鵲注視着莊周似睡非睡的表情,那張雌雄莫辯的臉像是精心雕琢過的一樣,奪人心魂。
莊周自然是不知道扁鵲說的是實話,他相信的只有擺在眼前的證據。多年的經歷讓他直覺這一切都是扁鵲為了一時的狂熱所幹出來的,随意把人命玩弄。
扁鵲說他是騙子,這一點讓莊周很不快。
“上古魔道早被我藏于暗處,魔道的文字沒有一個人可以偵破,稷下得到了也不過是無用。”
是的,那奇妙的文字,像是帶着莫名的吸引和種種的羁絆,在等待一個有緣人看破它。而那卷真正擴印着上古魔道的布卷,被他埋葬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交出它,扁鵲,我會當着你的面毀掉它。”
莊周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扁鵲知道莊周不相信他的話,但他今日必須交出上古魔道,不然莊周絕對不會走。
扁鵲冷哼一聲,像是在嘲諷自己的多情和莊周的愚蠢。
從腰間掏出一卷羊皮卷,丢給了莊周,莊周伸手接住,打開後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那些奇妙的文字。
果然……他也不懂這些文字。
但卻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在哪裏呢?
莊周只是掃了一眼,然後迅速把羊皮卷放到油燈上燒毀,毫無留戀之情。
羊皮卷燃燒發出噼裏啪啦燒焦的聲音,扁鵲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莊周把那卷只記載着一部分上古魔道的羊皮卷燒毀,面上無波,內心卻動搖得厲害,就像是如岩石般僵硬冰冷的心,突然碎開了一道道裂痕。
“我……”很抱歉。
莊周擡頭,眼前的火光一陣搖晃。桌上的那人皮已經消失,扁鵲像是幻影移形一樣不見了。
奇怪。
上古魔道扁鵲竟然這麽容易就交出手了,難道是他之前表現得太兇惡?吓到了這個少年?
不過,神醫扁鵲,竟然還活着。這一點着實讓莊周驚訝了,多年前在夢中見到闖入朝歌的少年,竟然就是淪為罪人的神醫扁鵲。
稷下不參與任何國家的紛争,畢竟封神一戰,就讓稷下三賢厭煩了權利的争奪。所以這牽扯到秦國國事的扁鵲,作為不問世事的稷下賢者,他不能出手說情。
一個猜疑在莊周心中越來越大:
天下人都認為扁鵲已死,有人痛惜有人呼快,可為什麽他還是過着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逃亡生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扁鵲像是離開了,莊周卻覺得他還會回來……
一等三日,不見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 莊周要去尋人了~扁鵲生氣了生氣了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