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0
火焰色的小貓在被侍衛拎過後頸, 被小孩子抓過尾巴, 百般波折之後終于溜進了碧翠絲生活的中心城裏。
西恩熟練地翻過圍牆, 落地之後在草叢裏打了個滾，從容地用前爪洗着臉。
很巧, 碧翠絲現在就在這片草叢上，似乎是在會見客人的樣子。
碧翠絲的話語中帶着少許的不耐煩：“岡薩先生，你怎麽預言是你的事情, 而我的前路要怎麽走, 是我自己的事情。”
岡薩？
西恩抖了抖耳朵，才想起來這是那個在碧翠絲的城主就任大典上出言不遜的占蔔師，尖嘴猴腮耗子臉，反正看起來就不像一個好人。
“公主殿下, 您可以控制您的前路如何走，但您能控制其他人嗎？”岡薩從容不迫地向碧翠絲谏言道，“您應該明白, 這世上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交互的。您自己不會走向毀滅，但架不住有人将您往火坑裏推啊。”
碧翠絲擰起眉毛，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實話實說罷了，既然殿下不願聽我廢言, 在下今日就先告辭了。”占蔔師行了躬身禮，黑色的衣袍連同人一起散去。
西恩在草叢裏看得清楚, 那個家夥身形消散的同時留下了一根線, 直直連着碧翠絲的後背。
碧翠絲歪了歪頭, 小聲嘟囔道：“莫名其妙。”
她随意找了張長椅坐下了, 仆人走上前來詢問道：“殿下，您打算在花園裏用餐，還是去餐廳用餐？”
好機會。
西恩從草叢裏蹿了出來，追着蝴蝶亂跑，看起來就像真的貓一樣。
“欸，貓貓？”碧翠絲看着從草叢裏出沒的白團子，心情突然好了許多，她說道，“在花園用餐吧。”
過了一會兒，蝴蝶就飛遠了，在圍牆下四處環顧着找蝴蝶無果，小貓咪努力擺出一副茫然無辜的樣子。他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有人在接近一樣，擡起頭呆呆地看着圍牆外面。
少女的手掌從腦袋上撫過，還時不時戳弄一下毛茸茸的耳朵。被摸了一把的西恩突然炸了毛，朝遠處越開兩步，回過頭來盯着少女。
做貓和做人其實是一個道理，要有收有放才行。
西恩謹記這個道理，他在打量了碧翠絲幾眼之後，又試探着挪了回去，用臉蹭了蹭少女的腳踝。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懸空了。
碧翠絲把他抱進了懷裏，轉身走回長椅的方向了。
“你好漂亮啊。”碧翠絲捏了捏小貓咪的耳朵，問道，“是不是走丢了，我送你回家吧？”
西恩正想随便喵幾聲應付，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驚得冷汗都要落下來。碧翠絲是聽得懂動物說話的，這不是在随口一問。
他一個假貓，怎麽可能說得出真正的喵星語呢？
“咪~”西恩試探着答話。
“……年紀太小還沒學會說話嗎？”碧翠絲無奈地摸了摸貓咪，說道，“算了，先陪我一起吃午餐吧。”
西恩一身貓毛都炸起來了，他可不覺得這算是成功。
在啃掉碧翠絲半塊三明治之後，西恩叼着剩下的半塊三明治裏所有的培根，完美演繹了什麽叫做忘恩負義白眼狼，翻過圍牆跑得沒了蹤影。
至于碧翠絲有沒有出來追他，就不在西恩了解的範疇內了。
希望沒有吧，總感覺她如果追出來，一定是為了打死這個偷培根的貓。
西恩從筆記本上把“變成貓”這個選項删除了。
西恩淡定地拿起牛角面包，用小鑷子将煎好的培根片夾進面包裏，墊了滿滿的一層雞胸肉，最後放上番茄片和芒果片，碧翠絲同款三明治就算是完成了。
“老大，老大！”阿克頓風風火火地敲開了門。
西恩淡定地擡起頭：“什麽事，門壞了要賠的？”
“有個羽人變成了鹦鹉去勾引碧翠絲，真身敗露之後被馬爾蘇裏郡的執法部門一把火燒成灰了。”阿克頓說道，“咱追不上就追不上吧，您可千萬別想不開，變成小寵物去讨人家的歡心啊。”
西恩手裏的同款三明治啪嗒一下摔在了桌子上。
他眨了眨眼睛，向阿克頓保證道：“好，我不會這麽做的。”
至少以後不會了。
長生種們之間的關系原本就很微妙。
在碧翠絲成為領主之後，這微妙的關系似乎有在向水深火熱演變的趨勢。
所有人都在暗地裏較着勁，偏偏表面上還風平浪靜。
直到某一天，他們連表面上的平靜都難以維持了。
東海的領主艾蘭斯與人魚一族決裂，前者心懷不滿之下屠戮人魚一族，死傷要以千來計算。這條噩耗一日之內由傳令鴿散播給全世界的領主，恐怕過不了多久，人類和長生種也會知道這件事。
領主屠戮自己領地上的領民，這是一件比戰争更加嚴重的事情。
這個消息一旦擴散開，領主與領民就會生出嫌隙，距離越來越遠。
更何況統領者和被統領之人的立場本就不夠統一，難以站在同一角度去看問題，原本就遠的距離，只會因此而拉開更為嚴重的差距。
如此動靜當然驚動了後花園的那位。
事發當天，艾蘭斯就被逮回後花園了。
一同被召回的還有東海的亞歷克斯，西海的克蘇爾。還有一些和艾蘭斯私交密切的長生種，西恩和碧翠絲都在這行列之中。
後花園現在維持在傍晚的場景，紅日暖霞絲絲縷縷卷成了一幅瑰麗的畫。往常來的時候，他們會一起聚在花庭裏，喝一杯暖和的茶水，笑着鬧着度過一整天的時間。
但現在誰也沒這個心情。
拜亞正沉默寡言地坐在一處，泡着他自己的茶水。而唯一有可能讓氣氛緩下來的碧翠絲還沒到，看起來是打算直接翹掉這次集會。
西恩比艾蘭斯還要忐忑不安，這件事情也算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他以為人魚和艾蘭斯只會大打出手，互相抓破對方的臉嘲諷一下，僅此而已。西恩從未想過，他那一句話會為東海帶來一場驚天的血案。
良久之後，拜亞終于開口道：“艾蘭斯。”
被點名的妖精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在他面前跪坐下來。
“你把東海當做什麽？”拜亞問道，“想炸就炸的魚塘嗎？”
艾蘭斯心說不是魚塘是什麽，到處都是魚。
艾蘭斯表面上乖巧道：“父神，我一定好好反省自己，不會有下一次了。”
拜亞點了點頭，但在這件事裏，有一個點他始終繞不過去。
“動手原因是什麽？”拜亞問。
艾蘭斯不是個沖動的人，對自身有害無利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會做。炸魚塘這種事情，一定是他受了刺激無法自控才會做出來的。
西恩心道，壞了。
動手原因，那可不就是圍繞碧翠絲産生的愛恨情仇嗎？
“我和人魚一族的法比安産生了口角之争，好像是因為小公主，但那時候我尚且能控制自己的理智。但再之後的事情，我就……”艾蘭斯搖了搖頭，說道，“我好像就是晃了下神，清醒過來的時候東海已經成了一片血海。”
拜亞眉頭擰了一下，面色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這和碧翠絲有什麽關系？”
艾蘭斯：“……”您這樣問是要讓人怎麽回答，總不能告訴您我和那條魚都愛慕您的寶貝女兒吧？
拜亞也沒想要他答出個所以然來，幹脆直接安排道：“我不能讓你再待在東海了，艾蘭斯。你以後遷居北海，東海交由亞歷克斯管轄，人魚一族遷往西海之濱。”
這個處理措施讓他們都呆住了。
不管怎麽說，這也罰的太輕了吧，相當于沒有做處罰。
但他們不敢有所疑問，父神說的話，他們只能乖乖去做。
一時間，後花園秘境裏的長生種就只剩下了拜亞、埃布爾和西恩。
拜亞捏着茶杯，淡淡地瞥向埃布爾：“你怎麽還不走，有事？”
“不……沒事……”埃布爾原本是想追問，艾蘭斯的事情就這麽簡單地處理了，不需要多做點什麽嗎。但埃布爾總感覺，父神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現在不是個提出異議的時機。
等到埃布爾走了之後，西恩還杵在原地沒動彈。
拜亞擡起眼眸，不悅道：“怎麽，你也想問我，是不是罰的太輕了？”
“父神，這件事跟我有些關系。”西恩壯着膽子，在小桌子前坐下來。“事情是這樣的……”
西恩将事情捋了一遍，除了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之外，能說的都說出來了。
“我倒是沒有想過，你們之間還能來這麽一出。”拜亞揉了揉眉心，“但這件事情怪不了你，至于艾蘭斯——總要有人為這件事負責任。”
西恩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你很聰明，能夠正确地估算局勢。如果預估錯了，只能說事情發展過程中，有人和事超出預料，打亂了你的計劃。”拜亞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說道，“有人控制了這整件事，你的舉動算是無意之間添了一把薪火。”
拜亞繼續道：“你有沒有說那句話都一樣，即便你不說，也會有別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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