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理解啦。”碧翠絲将涮好的小青菜撈進自己碗裏, 一邊吃一邊說, “你們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報複嘛, 我身邊都是這類人。”
西恩将調好的醬遞給她。
他在後花園蹭過幾頓飯，對碧翠絲的口味還算清楚。這種不吃麻不吃辣不碰蔥姜蒜洋蔥的人的口味算是很清奇了, 西恩給她調醬汁，都只能放麻汁香油和紅腐乳，最多再加些耗油拌一拌。
“很好吃欸, 真的不給我當廚師嗎？”
碧翠絲嘗了下醬汁, 又拿起鍋邊的漏勺給自己撈了一碗菜出來。長生種的胃是個無底洞，可以不吃或者少吃東西，但一旦吃起來，就根本沒有飽這一說。
前些年澇災的時候, 西恩偶然間聽到一條特別奇怪的谏言——領民們建議長生種把洪水喝光。
西恩搖了搖頭，說道：“真的不。”
“好可惜呀。”碧翠絲一只手撐着臉，問道, “你的意願呢，希望在馬爾蘇裏郡獲得什麽樣的成就？”
這個問題不需要多加思索，西恩考慮過很多次，答案早就已經清晰了。
西恩說道：“我想成為您的謀士。”
“腦力型的？”碧翠絲稍稍思索了一會兒, 她放下了餐具，站起身來走到一旁去。銀發少女揮了下手, 各種兵器都凝聚成形, 立在了這個小小的露臺上。“會打架嗎, 會的話來過幾招？”
西恩臉色變了變。
這絕對是刁難, 而且是故意為之，碧翠絲有意給腦力型的謀士出難題。
而西恩也不能在這方面交出一份好答卷，他的力量在長生種之中算是比較脆弱的，拿起刀劍來甚至可能會輸給他的部下阿克頓。
但領主的要求不能不從，西恩聽話地站起來，從架子上拿起一柄細劍。接下來，他就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被碾壓，他被碧翠絲拿着一把大砍刀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一直被逼退到了露臺的邊緣。
“這樣可不行啊。”碧翠絲及時收手，将武器挂了回去。“作為我的謀士，注定要和很多長生種打交道，以你的實力，根本就無法保全自己。”
西恩将細劍放回去，說道：“但謀士本來就不依靠武力，領主大人。”
“但謀士也不能給領主添太多麻煩。”碧翠絲說道，“如果在戰中，我是不是還要分神去保護你？”
“再者，我對謀士的需求并不多。”碧翠絲繼續道，“人在特別弱小的時候，才需要種種周旋，以一力應對千鈞。我需要謀士替我算計，但不需要謀士為我算計透所有的細節，那麽做太麻煩了。”
西恩低下頭，他知道，長生種之間的鬥争其實沒有那麽繞彎子。
長生種之間雖然勾心鬥角，但看誰不爽就是看誰不爽，不會心裏罵人臉上還帶笑。他們鬥起來的時候比的就是誰的領民更能打，領民打到不能再打的時候，領主們就親自去打。
萊拉蒙頓郡能發展起來，純粹是因為西恩在長生種之中過于格格不入，幸運地鑽了個空子而已。
細密的計劃有優點，但也有致命的缺陷——容易出現變數。但凡萊拉蒙頓郡僞裝弱小的那些年裏，有個領主不假思索把這塊地打下來了，西恩的計劃就會全盤崩毀。
西恩笑容苦澀：“我知道了。”
“別太灰心，并不是你不夠好，只是我不需要罷了。”碧翠絲安慰道，“你可以換個地方試一試，總會有人需要你，你的閃光點不會被埋沒的。”
西恩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以何種心情來面對碧翠絲的安慰。
他懷抱着別樣的目的而來，他根本就不是個找出路的謀士，不需要出人頭地。他只是對碧翠絲心懷不軌，他想留在她身邊，被她依賴，讓她印象深刻，能夠走進她心裏去。
“不需要”這三個字很傷人。
什麽是需要，什麽又是不需要？
碧翠絲需要一個廚師，可是廚師不可能走進她心裏，她不高興了就随時可以換一個。碧翠絲需要漂亮的花瓶，但是花瓶是消耗品，她看煩了之後還會有新的。
西恩是個優秀的謀士，在這個世界上很難找到和他一樣聰明的人，但是碧翠絲不需要。
在碧翠絲這裏，他比不過廚師，也比不過花瓶。
當然，在很多年之後，西恩想起往事就會嘲笑自己的年輕。
以他的美貌，就算成為花瓶，他也是時間難尋的貴重花瓶。一旦抛掉了，碧翠絲絕對找不出來第二個。
西恩後來一直在後悔，為什麽沒有一開始就用美貌勾引她。
“你有什麽打算嗎？”碧翠絲問道，“我認識一些人，他們可能會比較看重頭腦，如果你需要的話……”
西恩背對着露臺的邊緣，第一次打斷了碧翠絲的話語，他說道：“我想變強。”
碧翠絲愣了一下，說道：“不會是因為被我刺激到了吧，別一根筋亂來啊，人的力量其實是有極限的。”
西恩說道：“謝謝您，這一點我還是有數的。”
話說到這份上，碧翠絲總不好繼續攔着他了。
但她心裏多少有些愧疚，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壞事。在這個規則尚且不明顯的世界上，一個長處不在于力量的長生種要變強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
他也許會不自量力地去挑戰魔獸，放棄本有的頭腦優勢，以自己的短板來和別人的長處較量。
萬一這個家夥真的走偏了，把命賠上了怎麽辦？
碧翠絲嘆了口氣，将自己的鬥篷脫下來給他。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告你了。”她說道，“還請收下這件鬥篷。”
西恩眨了眨眼睛，他問道：“這不好吧？”
女孩子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送給他，這算是某種暗示了。
“這件鬥篷穿在身上，再把帽子戴起來的話，可以完美地隐藏身份。護符加的多，逃跑的時候可以隐藏氣息不被追蹤。也就這點功能而已。”碧翠絲撓了撓頭發，解釋道，“量力而行，打不過的時候要逃跑，這點你總明白吧？”
說白了，這就是一件茍命的魔法道具，當然，用來刺殺和偷襲也是很好用的。能夠做到隐藏氣息和身份的道具很珍貴，而且能完全隐藏這種事，更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這件鬥篷應該是拜亞為碧翠絲做的，其價值可想而知。
如此貴重的東西，西恩本來是不該收的。可是這是碧翠絲的東西，他糾結了半晌，又實在很想要。西恩為自己的戀愛腦深感愧疚，他鄭重地接過鬥篷，向碧翠絲道了謝。
鬥篷脫下來之後，碧翠絲身上就只剩下一套毛茸茸的睡衣了。
十五歲的碧翠絲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了，實在稱不上是小巧可愛，穿成這樣也只顯得沒形象。
西恩歪過頭去，耳朵後面已經紅了。
“要好好活下去。”碧翠絲擺了擺手，說道，“千萬別一意孤行啊。”
——要好好活下去。
她說這一句話，是真心實意的。
不是安慰，不是勸告，不是說表面話。她把隐藏身份的鬥篷給了西恩，也許這只是随手的贈予。但她确實是安了一顆真心，真的希望他活下去。
西恩忽然就有了些小脾氣。
碧翠絲對每一個人都很好，她輕而易舉地就把別人的真心撩到手了，卻根本不帶負責的。
西恩抿了抿唇，他想，在碧翠絲的這條路上，自己還偏偏就是要一意孤行。
一條路走到黑，就這麽慢慢地走，不管多少年都沒關系。他早晚要讓碧翠絲眼中有他，心中也有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只有他一個人。
失蹤一年的領主大人終于回歸，等在萊拉蒙頓郡的阿克頓喜極而泣。
阿克頓想過不止一次，如果西恩回來了，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頓。可後來随着西恩失蹤的時間增加，阿克頓就越來越擔心。他不揍老大了，也不和老大生氣，只要西恩平安回來就好。
在這個混亂的年代裏，失蹤的時間越久，生還的幾率就越低。
“您去做什麽了？”阿克頓一邊問着，一邊吩咐人去煮飯。
西恩如實答道：“挖礦去了。”
神特麽的挖礦！
阿克頓忍住了罵人的沖動，他總覺得老大變得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怪。
西恩穿着一身黑色的鬥篷，這不奇怪，他平時也經常這麽穿。但是……阿克頓手指抵着下巴，将西恩上下打量了兩輪——老大的氣息不太對，而且總感覺老大他莫名地嬌羞？
“既然回來了，就把鬥篷脫下來吧。”阿克頓勸道，“萊拉蒙頓郡的領民已經不罵您了，您不用再假裝自閉了。”
西恩迅速地閃身躲過阿克頓的手，說道：“不脫。”
老大的敏捷也提高了，看這躲閃的動作，跟條魚似的。
阿克頓問道：“為什麽不脫？您不熱嗎？”
“不脫，不熱。”西恩固執地躲過了阿克頓，打開了書房的門。“不準碰我的鬥篷，阿克頓。”
“為什麽？”阿克頓懷疑自家老大吃錯藥了，“難不成這鬥篷是心上人送的嗎？”
阿克頓只是随口一問，吐槽性質的。
結果下一刻，他就看見自家老大從門後探出頭來，臉上還帶着點扭捏。
西恩點了點頭，說道：“對啊，心上人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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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碧翠絲給我的鬥篷，我要一直穿着，出門穿着，睡覺穿着，去廁所穿着，洗澡也要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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