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伊莉莎的魔力不知何時裹覆了手掌。
那道風刃在她的掌中被迫減下速度, 被手指捏成了一團破碎的空氣。
如果她沒捏碎這道風刃, 那麽她現在一定被削斷手掌, 屍首分離。
但很神奇的是，伊莉莎并沒有感到後怕。
她捏住風刃是本能, 能捏碎風刃好像也是理所應當。那一刻她就是莫名地認為，自己能夠做到，根本不會有失敗的可能性。
一些記憶正在複蘇, 不, 應該不能完全稱之為記憶。她的知識、能力，正在一點點地伴随着記憶被喚醒，那些日積月累熟記于心的東西，早已成為了這具身體的本能。
橙紅色的薄霧漸漸升騰起來, 絲絲縷縷地缭繞在雪原之上。
“主人？”惡魔們感到愕然，他們幾乎要以為，那薄霧之中的人是他們所熟識的碧翠絲。
穆拉攔住就要沖上去的同伴們, 搖了搖頭，說道：“不對，那不是……”
一道火鞭啪地甩了下來，在他臉上留下一條血痕。誰也沒能看清, 那條火焰織成的長鞭到底是如何來到了面前。
伊莉莎後翻起來躲過一道風刀，她落地時踉跄着退了半步才站穩, 似乎還不習慣這樣大幅度的動作。
這是源自于碧翠絲的技巧, 伊莉莎一瞬就區分開來她的兩份記憶——一份正在變得清清楚楚, 而另外一份還是老樣子, 模糊不清。
屬于碧翠絲的記憶只有戰鬥方式、經驗和魔法方面的知識被回憶起來，靈魂裏駐紮的另外一個意識只透露給她這些，阻止她窺探更多。
而屬于伊莉莎的記憶正在被徹底記起。
她的人生，她的父母，她的學識……
她是如何踩上了傳送陣，在霧海森林被困時如何召喚了惡魔，又是怎樣追尋着命運的西南遺跡……伊莉莎仿若再次經歷了這些事情，頭腦一點一點變得清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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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揮手，以指尖聚起的魔力寫下一個橙紅色的符文。
風刃在碰上浮在半空的符文時，被原路折返回去。而承受了這一下的符文傳來了“咔咔”的碎裂聲，在雪原上化成了點點零星的碎片。
還不夠結實。
魔力的控制要再穩定一些，可以用矩陣來恒定魔力的性質。
伊莉莎這樣想着，空手畫出了一個規整的圓形。
魔法陣內一般會出現五芒星或者六芒星的構築，但這個鬼地方沒有星星，無法借助星辰的力量。伊莉莎在陣內又畫了兩個圓圈，在間隙之中寫下了冗長的咒文。
從第一魔法學院學到的，她自己研究出來的，那些危機之中能夠臨時應變的理論知識，正因為這具身體變得能夠使用魔法而開始發揮了巨大的效用。
雪擋下那記折返回來的風刃，驚訝地望着在雪原上跑起來的銀發少女。
那是屬于主人的力量，可是在使用力量的，并不是他的主人。她不是碧翠絲，但她也确确實實是碧翠絲。
這場原本是過家家一樣的打鬧正逐漸變得認真起來。
風刀可以輕易劈斷木屋餘下的幾根樁子，切面平滑，這是史上最纖薄最鋒利的刀刃。
而那火焰也已經不是最開始不冷不熱的溫度了，它輕易就可以燙傷人，将雪燃得連水滴都不剩。若是這裏是一片生機勃勃的草原，想必大火過境後，連一片灰燼都留不下。
魔法陣畫好之後，伊莉莎停住了腳步。
她不熟練地将面前的圓陣推了出去。
那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的魔法陣一邊向雪推進，一邊逐漸變得巨大，最後直接将雪攏在了其中。
冰天雪地裏的風刀終于止歇。
伊莉莎這才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彎下腰扶着膝蓋，怒瞪着被魔法陣圈在其中的雪發少年。
“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嗎？”雪發少年終于不再手軟，魔力大股大股地傾瀉，在扣下來的魔法陣上擊出一道裂痕。“你這種程度，和主人根本無法相比！”
伊莉莎疲憊地嘆了口氣，說道：“我根本不是你家主人，當然不會完全一樣。”
而這話不知道又觸動了那無角惡魔的哪根神經，原本在慢慢破裂的魔法陣忽然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整個都被震裂。
立于爆/炸中心的雪發少年長發被氣流掀起，眼中只剩下了狠戾。
屬于惡魔的懾人魔力根本收攏不住，正在朝向四面八方傾瀉。
漫天飛雪正在響應着血脈的號召，旋轉着圍向這擁有着冰霜精靈血統的惡魔。
冰錐拔地而起，蜿蜒地生長擴散，一簇簇地刺穿滿地白茫，綻開成絢麗的冰雪之花。
這顯然是不打算留手的架勢了。
旁觀的惡魔們高呼着阻止他：“喂，雪！”
但他們的聲音完全被吞沒在飛舞的風雪之中。
希爾和塔瑞斯甚至意圖沖上去阻攔住那個沖動的家夥，卻在前進一步時，就被銳利的風刀刮傷了臉頰。
穆拉則是被波及的，他指腹擦了擦臉頰，視線觸及那一抹紅色之後，眼神就忽然變了。他漆黑的眼瞳亮起，變成了風雪夜中滲人的猩紅色，一雙紅瞳在昏暗的原野上散發着懾人的光芒。
“穆拉？”希爾察覺到了不對，轉頭看向同伴。
身形高大的惡魔只身闖入風雪的刀劍之中，以那磅礴的魔力辟開了風雪，直直走向戰圈中央的兩人。
伊莉莎退後一步，被沒有定向的風扯碎了袖子。
後退也是無用的，在這氣流的攻勢下，她根本就沒有退路可以走。
銀發少女擦了擦嘴角，眼神變得愈發深沉。
那雙眼睛深處的兇獸，就快要藏不住了。
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打得她措手不及，對面反而先一步生氣了。她胸腔裏都積壓着一股郁悶，那股流轉的怒火正在尋找着發洩點——她從來都沒有任人揉捏的習慣。
繁雜的魔術回路被魔力充盈，第一次顯露出它真實的面貌。
這具身體有一半屬于阿德萊德家，是煉金術的偉大成果，具有對魔力的高度适應性。只是即便如此，這具身體也難以承受碧翠絲的靈魂，一直都選擇了沉睡。
直到碧翠絲的意識第一次醒來，才喚醒了煉金身體的部分機能。
橙紅色的魔力幾乎凝成了水，又好似火焰，流轉環繞在伊莉莎身旁。
萬物俱滅的寂靜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嘯。
赤色的火鳥從山嶺的另一頭飛起，撲打着攜帶火焰的羽翼，直沖風雪的核心。
魔力絲絲縷縷地沁入地下。
埋伏在雪中的種子看似寂靜，卻是在蓄積着磅礴的力量，等待生機的勃發。
嫩綠的細芽頂破雪層，又在下一秒被地下蹿出的赤紅怒焰灼燒為灰燼。
這就是銀發少女力量的性質，雖然還不是全力，卻已經展現了一部分真實面貌。她的力量，是生命繁榮之景，亦是生靈敗盡的毀滅。
卷着雪的驟風襲向伊莉莎的同時，那火焰也鋪天蓋地地将雪發少年吞噬其中。還有持着劍走來的穆拉，直直地切進了這場交戰之中。
極熱和極冷的碰撞，掀起了一陣嗆人的白色水霧，以及将一切都吹開的風壓。
外圍的惡魔們被風掃退了一截，他們現在什麽都看不見，只聽見了劍刃斷裂後插進雪中的聲響，以及随後響起的咳嗽聲。
過了沒多久，水霧被雪原上的寒風拂走，露出其中對峙的三人。
銀發少女手上的橙紅色火焰漸漸消逝，她勾起手指，卷住了耳鬓垂下來的銀發。
斷裂的黑色劍刃斜插在不遠處，穆拉持着斷劍的那只手正在顫抖。他只是想切進戰局阻止這兩個人，卻在靠近的一瞬先一步被阻止，赤紅色的不死鳥正怒張着翅翼，站在他的劍上。
雪發少年跌坐在雪中，驚恐地看着面前的銀發少女。
銀發少女撩起頭發，熔岩般的橙紅色眼眸滑向右側，将這些惡魔們挨個掃視一遍。
“真是冒失，我險些就沒趕上。”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語道，“做事情要量力而行，你用得出來，身體可承受不住，身體可是屬于你自己的寶貴財富啊。”
話語落下，她的眼眸閃了閃，正在灰藍和橙紅之間來回變換。
銀發少女捂住了其中一只眼睛：“這種麻煩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
片刻過後，她放下手來，橙紅色的雙眼漠然地看向跌坐在地的惡魔。
剛剛在冰雪與火相互碰撞時，雪以為自己要被火焰吞噬了。誰知道在那一刻，狂張的火焰突然弱下來，是銀發少女及時地收了手。
碧翠絲突然出現，放過了他這一條命，盡管這其實更多是為她自己的這具身體着想。
雪下意識地就用腳蹬着地，手肘撐在背後，向後挪了一段距離。
就算伊莉莎兇巴巴地瞪人，也比不過碧翠絲不喜不怒的模樣十分之一的可怕。
“你還真是不聽話呢。”碧翠絲在雪原上留下兩串腳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雪發少年面前。“作為一條狗，怎麽能違背主人的話語，還妄想咬傷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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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翠絲：來，跟我好好學着，要怎麽和腦殘粉講道理。
伊莉莎：？？？？？？
絲線（加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