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化妝行業與演藝行業息息相關,所以越是到年關越是忙碌。
毛榕最近跟着黃娜到處跑,歌舞晚會、相聲小品晚會、新年音樂會……就差除夕聯歡晚會了。
“其實昨天我接到兩個歌手的邀請,讓我們倆去除夕晚會給他們化妝。”黃娜邊往嘴裏塞白米飯邊說。
師徒二人正蹲在演播廳後臺吃盒飯,毛榕聞言差點噎住,臉憋得通紅。黃娜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背說:“別怕別怕,我沒接,知道你過幾天要回家。”
毛榕喝了一大口水,這才緩過來,喘勻氣說:“姐,好不容易過個年,你也給自己放個假,別太辛苦了。”
“知道啦。”女強人黃娜敷衍答應,轉過來問他,“你今年回去又要被唠叨了吧?不如別回去了,在這兒陪姐姐吧!”
說到這個,毛榕就愁容滿面:“沒對象也得回去啊,爹媽在家等着呢,要是不回去,我爸不止要退群,恐怕要離家出走了。”
黃娜嘆了口氣道:“如果我是個alpha,就娶了你,然後跟你回家。”
毛榕嘴角一抽:“還是我當alpha,娶了姐姐你吧。”
“省省吧,瞅你過完發情期這憔悴樣,注定是要被人疼的。等過完年姐有空了,給你介紹對象啊。”黃娜說着把飯盒裏的雞腿夾給毛榕。
“诶姐,你……”毛榕剛要拒絕,黃娜把飯盒蓋上,拍拍屁股站起來,說:“alpha我這兒沒有,優質beta還是能揪出來幾個的,過年把自己養胖些,乖乖等着哈!”
毛榕:“……您這是要給我介紹對象,還是要拉我去屠宰場啊?”
晚上回家,毛榕把網上“過年如何應對親戚”的有關視頻、文章翻了個底朝天,關鍵部分還做了筆記,比備戰高考的時候還要認真。
放下筆已是深夜,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習慣性又想刷刷微博,思來想去還是沒敢點下去。
上次删完評論後他就沒再上過微博,也不知道餘抒成的粉絲放過他沒有。毛榕是有點怕事的性格,遇事能回避則回避,不喜歡正面跟人硬碰硬。
說到底還是膽小,害怕被圍攻,害怕不能再繼續做他的美妝博主,看不到小可愛們給他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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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他的精神支柱啊唉……
隔天中午林簡打來電話,問他回家的機票買了沒,毛榕說自己買的是硬卧,林簡問他怎麽不早說,他可以幫着買機票,那麽遠硬卧一天一夜也夠嗆的了。
其實毛榕硬卧都沒買到,熬了一宿只搶到一張硬座票。林簡一定會帶着女朋友一起回去,他夾在中間算怎麽回事兒?到時候爹媽來接他,看到了又得誤會。
挂了電話,毛榕伸個懶腰,準備眯一會兒繼續工作,這時手機一響,進來一條短信:吃午飯了嗎?
又是那個陌生號碼。自從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一個“睡”之後,這個號碼三不五時發來短信,什麽“明天降溫”,“下午有雨”,“小年快樂”之類的,毛榕問他是不是發錯了,那頭也不回複,自說自話地繼續發。
毛榕想把他拉黑,又覺得這家夥好像沒有惡意,說不定只是把這個號碼當樹洞在緬懷什麽,而且對方話不多,一天最多一條,就随他去吧。
今天不知怎麽的,可能想到要一個人坐一天的火車,孤單寂寞之情油然而生,毛榕閑來無事打字回複道:吃了,你呢?
那邊不到一分鐘就回過來:還沒。
毛榕無語,他還以為對方收不到他的短信呢,所以……為啥不回複上次的問題?
剛準備再問一遍是不是發錯了,那頭先他一步說:去忙了,晚點聯系。
毛榕:“……”誰要跟你聯系啊?
晚上八點左右,發錯號的還真的遵守約定來了:抱歉,剛忙完,現在吃過飯了。
毛榕現在不想理他,丢開手機,抱着昨天的筆記背答案。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你呢?
毛榕覺得他可憐,嘆了口氣,拿起手機噠噠噠快速打字:吃了,你是誰?
對方再次選擇性忽略了他提出的問題:那早點睡,晚安。
毛榕氣憤,心想誰再回你誰是傻X!
第二天那家夥還沒事人一樣發短信:早上好。
毛榕沒理他。
中午又來:吃午飯了嗎?
毛榕繼續不理。
到了下午:今天很忙?
毛榕忍。
晚上:明天見。
毛榕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誰?再不說拉黑了!
對方:你不知道?
毛榕抓狂,我怎麽會知道!?
對方好半天沒回過來,過了足有十五分鐘:明天再說,早點睡。
毛榕卒。
然而這事并沒有讓他困擾到第二天。
黃娜臨時接了一份大型演出的活兒,某衛視春晚錄播,時間很趕,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天還沒亮,毛榕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被黃娜連拖帶拽弄到機場,上了飛機才發現把自己手機忘在家。
不過也就一天來回,順利的話晚上就到家了,毛榕放寬心,在飛機上補了一個多小時的覺。
到地方直奔演播廳,後臺人山人海,黃娜只來得及給他分配了任務,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毛榕哈欠連天地抱着化妝箱挨個敲開休息室的門,先給一個之前合作過的男子組合成員化了妝,接着是一個搖滾樂隊,前後加起來足足十個人,忙完已經是中午,前面已經有人開始上臺表演了,毛榕顧不上吃飯,收拾收拾趕下一家。
按門牌號摸到休息室,敲開門看見臉熟的助理小姐姐,毛榕條件反射地先打了個嗝。
小姐姐噗嗤一聲笑了:“我有那麽可怕嗎?”
毛榕撓撓頭:“沒有,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毛榕覺得這位小姐姐對他的态度比第一次見面時要好得多。
小姐姐出去了,他憋着一口氣走到餘抒成面前:“嗨,又見……嗝……面了。”
故作輕松失敗,毛榕只想掩面淚奔,心想下次分活兒前一定要問清楚有沒有這位魚大帥哥!
餘抒成淡定如斯,禮貌地沖他點點頭,拿起一瓶未打開的礦泉水遞給他:“喝口水吧。”
毛榕囧,剛要接過來,餘抒成把手收了回去,把瓶蓋擰開,再遞給他。
毛榕更囧,我看起來像那麽弱不禁風的omega嗎?
喝了幾口水好不容易把嗝壓下去,開始化妝前,毛榕掃視一圈餘抒成自己的化妝品,意外地看到上次他推薦的眼影和陰影粉赫然在列。
這次化妝工具中幹脆沒給粉底刷和粉撲,毛榕認命地直接上手,手指掃刮過眼眶,餘抒成時不時閉眼配合,毛榕只覺得心裏像裝進一只蹦噠的皮球,餘抒成每次睜眼,那皮球就跟高空墜物似的哐一聲砸下來,整顆心都在顫抖。
太好看了吧,比夢裏還要好看……
毛榕連“此人只應天上有”的想法都冒出來了,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因為alpha對他的吸引力太強,還是此人本身就具有這樣獨一無二的魅力。
化到眼妝時,毛榕在餘抒成的首肯下用了桃紅色眼影,妝面完成後一睜眼,毛榕鼻子一熱,差點流鼻血。
化妝師都閱美無數,毛榕自認為審美情趣優良,眼光也比較高,能把他震懾到的美貌還是很少,算起來除了餘抒成,只有三年前他剛到首都時見到過的……
“怎麽了?”餘抒成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回來。
毛榕一回神,愣愣地說:“好看。”
“嗯?”餘抒成面露疑惑。
毛榕指指鏡子裏他的眼睛,真心誇贊道:“好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毛榕看到餘抒成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挑了一下。
“謝謝,你也是。”
兩人第二次見面,又互誇了一波。
毛榕移開視線,看鏡子裏自己眼角微微下垂、在別人口中勉強稱得上“可愛”的眼睛,心想這人怎麽能把禮尚往來的一句恭維的話說得那麽真誠,要不是對比出高下,他差點就信了……
“吃午飯了嗎?”
餘抒成突然換話題,毛榕“啊”了一聲,沒過腦子就客氣道:“吃過了。”
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咕開叫,一秒打臉。
餘抒成皺了皺眉,貌似不太高興,毛榕尴尬地捂着不争氣的胃,還沒琢磨出來餘抒成不高興的原因,他已經喊了助理,叫她迅速買一份套餐過來。
毛榕冷汗都吓出來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後面沒活兒了,去機場的路上吃就行。”
餘抒成:“馬上就走?”
他看起來更不高興了,毛榕騰地站起來:“現在就走!”
餘抒成也站起來,一把拽住他胳膊,不由分說拉着他坐下,沉聲道:“飯都叫了,吃完再走。”
于是毛榕在餘抒成的監視下戰戰兢兢吃了一頓飯,平時不吃的胡蘿蔔和蒜黃也一股腦吃了下去,然後在似冷非冷、似暖非暖的迷之氣氛中同他告別。
出門前,餘抒成道:“路上小心,回頭聯系。”
毛榕莫名其妙地應下。
助理小姐姐怕毛榕走丢似的,一直把他送到黃娜跟前。
路上毛榕忍不住問她:“魚……餘先生為什麽要跟我聯系?”
小姐姐笑眯眯:“他說您手藝很好,欽點您來幫他化妝。”
毛榕在回去的飛機上向黃娜證實了這件事。
“拼盤演唱會之後,就那天晚上,他助理就聯系我,要走了你的電話號碼。”黃娜問,“怎麽,沒私下跟你約活兒嗎?”
毛榕搖頭。
“可能是最近年底,他們大多在外地活動,不方便,過完年應該會經常約你化妝。”黃娜說着拍拍毛榕的肩膀,“哇,我家榕榕要做餘抒成的化妝師了!”
毛榕尬笑,這完全沒什麽值得高興的好嗎!
想到以後要隔三差五地見到這個“紅顏禍水”,被他的顏值和氣場壓得死死的,自己明明比他年長五歲,在他面前卻只有發暈的份,毛榕就額角直跳,頭疼不已。
回到首都的家,剛把化妝箱放下,床頭的手機就響了一聲。
毛榕邊給手機充電,邊翻了翻一天的未讀消息,沒什麽重要內容,“毛氏家族群”在讨論春節放假和聚會時間,毛榕掐指一算,七天假期他大約有五天都得在親朋好友們的夾擊中度過,今天撈到一筆外快的愉悅感瞬間被掐滅了。
最後才點開短信,還是那個神經病發來的:到家了嗎?
過了三年多的單身生活,毛榕已經許久沒有收到這樣的關懷。他心一軟,回複道:嗯,剛到。
等洗完澡出來,信箱裏躺着對方今日的最後一條消息:今天很開心,晚安。
毛榕歪着腦袋讀了三遍,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怎麽有點像是……約會後會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