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建立一個家,總得十年八年, 破壞一個家, 三五天也就足夠。女作家的話實在有理通透。
三年錯失,是自己蠢。但, 補救同時,報仇解恨也是必須的。
歐寧反身坐到浴缸邊, 劃開手機。
“盛哥。”谷蘭聲音永遠那麽軟甜。
“找你們路總嗎,他給我打泡腳水呢, 有事我可以傳達。”歐寧語氣也特甜。
浴缸邊泡腳的路盛差點滑下去淹着自己。
估計電話另一頭的女人也吃驚不小, 頓了好一會, 谷蘭依然得體道:“沒什麽事,只囑咐盛哥傷口別碰水。”
“多謝你關心我老公了。”歐寧回得相當有語言藝術。
“應該的, 畢竟,盛哥, 也是我, 是我哥哥。”我哥哥這三個字, 谷蘭真是打落牙齒混血吞才吐出來。
“是嗎?可路盛什麽時候認你做的妹妹, 我這個做老婆的怎麽不知道?”歐寧壞死了,生怕氣不死人又加了句:“回頭我問問他, 畢竟他妹子就是我妹子,如今又是有頭有臉的了,認妹妹起碼擺個幾十桌。”
誰要當你妹。唇都咬出血的谷蘭卻無言可怼,這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悲哀。鬥嘴都占不了上峰。
嘀嘀嘀,電話似乎斷線了。歐寧暗自冷哼一聲, 跟我鬥等死吧。也刷的挂了電話。
老婆終于為自己小氣吃醋了,路盛暗爽同時也心下有了計較。
看來,歐寧态度過山車似的幾番大變,緣故就在谷蘭身上了。
只是,谷蘭又怎麽可能?目光中鋒寒幾乎不着痕跡劃過,路盛閉上了眼睛,沉思無解。
好好秀恩愛怼了把小三,歐寧心情大好,趴在路盛胸口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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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只有一個,用美人計讓他背叛兄弟。
男人之間為女人打一架沒什麽,只要利益不動。
偏偏明珠肚子裏的孩子,在江湛和他那些小三小四小五眼裏,就是要分蛋糕的最大障礙。
“明珠除了是我閨蜜,也是你幹妹妹。宋家對你可不薄。你就幫她一次吧!”
不錯,宋家是對自己有大恩。
按照古人重恩義的說法,路盛為宋明珠赴湯蹈火也該在所不辭的。
他能發家成功,多虧了明珠父親,h市首富宋正鴻的多方提攜。
生意場上有句話,閱人無數不如仙人指路,仙人指路不如貴人相助。
路盛就遇上了大貴人。
大一時,s市首富宋鴻誠,一頓飯功夫,就和他投了緣。尤其在誤以為路盛是自己女兒明珠男朋友,未來準女婿的情況下。
真是出錢,出力,介紹人脈,後來更帶到身邊親自培養。
路盛又仿佛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可能太小年紀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來養家糊口,察言觀色,手腕手段,隐忍沖勁都不缺,說話做事又敞亮漂亮。很快事業就有模有樣。
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那年,正是房地産空前繁榮的黃金時代興起時,他好運趕上了好時候。
有錢投,有人脈,有眼力,肯付出,不發達也難。
畢竟年輕,嘗到錢權在手高高在上的滋味,路盛也差點走了歪路。不,他那時已經投機取巧走偏了。
只是好運,那時的歐寧也年輕,沒看破他的功利無恥。
而看破的兩個長輩,一個給了他道德指引,一個惜才沒要了他的命。
對此,路盛永遠感恩,尤其是把他重新引回正途的寧媽媽。
那一次操辦完歐寧外婆葬禮,回去依然開車,只是走了便道。
不急着趕路,路盛讓歐寧開車,他坐副駕幫着照看。
寧媽早知道女兒考下駕票了,只是,今兒才知道原來盡心負責教練是路盛。
“其實我沒想考,現在交通多發達,出門就是公交地鐵,還可以打車約車。是他看室友考了也一定陪我考,害得我又曬黑一夏天。”
歐寧小抱怨了兩句,路盛只笑着聽,專心幫她觀察路面車況。
一技在手比什麽都強。
戀愛時,男人願意耐心陪女孩進步,總是更讓家長開心。寧媽微微點了點頭。
從s市回來的路程,用了一整天。
路上停了幾個景區,寧媽沒進去,只遠遠看了看。
曾經走過多少回,錯過太多風景,如今,心有餘卻力不足了。
歐寧去停車,寧媽扶着路盛上樓,這還是路盛第一回 來未來老婆家。好奇下還真有點小激動。
寧媽沒有如常待客,扶着他的手穿過客廳直接到了歐寧的卧室。
那天走的匆忙,房間有些亂。床上還扔着件女孩蕾絲小可愛。
是黑色的,性感得路盛臉有點熱。
寧媽視而不見,只扶住了窗臺,望着樓下半響轉過頭,示意路盛看對着床的一面牆。
“家裏有書房,這裏都是歐寧平日看的雜書。”寧媽解釋了一句。
路盛愣了一下,目光從上到下浏覽。
少女心動漫,中外大家名著,爆紅網絡恐怖故事......散文,随筆,小說......張愛玲,巴斯德,紫式部......柏拉圖。
其中,好多書,好多作家,路盛聽都沒聽過,想來,那些書他也看不懂。
手指無意識拂過一本星球進化歪解,第一次,路盛有點恨自己的出身,還有萬惡的命運。
難堪又陰郁的,有了自慚形穢的羞恥。
“希望往往會落空,而且是在最有希望之時。”
心落沉淵的路盛,以為寧媽是想用事實,讓他這個下九流裏爬出來的高攀者,有自知之明的自動退出美好女孩的陽光人生。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不配,只是,他舍不得,放不下。
他會努力讓自己成為更優秀的人的。
他也一直為此拼搏,努力着。
不等心亂如麻的路盛想出什麽漂亮話求寧媽給一次機會,寧媽溫聲先開了口。
“阿姨并不覺得學歷就代表人的素質,但牽引兩個人結伴而行的,除了熱戀時的感情更多是日常交流溝通。一旦兩人思想産生差距,價值觀念潛移默化改變,就算沒有原則問題,也注定是要漸行漸遠的。聽說你自學着金融管理,阿姨正好是會計,在家也常無聊,你有空可以過來陪我讀讀書。有問題我也能幫你解答一二。”
冰消雪融,花開春暖。
路盛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是寧媽溫和慈愛的臉。
真男人都能直面慘淡的人生,更能直面真實的自己。
寧媽說的對,學歷是一碼事,知識卻是另一回事。
人生路漫,每個人都該随時充實豐富自己。他是該多讀書,哪怕,只為将來和歐寧能有話可說,說的明白。
低落難堪的情緒片刻消散,路盛飛揚着眉眼,抽出書架上一本《道德情操論》。
那該是歐寧最近看的書,扉頁上還有兩句個人感悟。
自愛是道德的基礎。
求富有道即不背德。
把兩句話看了不知幾百遍,路盛終于認清了自己一輩子到底想要什麽,冒着被沉江喂魚的命運去了宋家。
宋正鴻不愧首富之名,就算情婦家裏也裝修得也高端大氣上檔次,一水明清款家具。
路盛站在一人高的屏風前一個小時了,宋正鴻依然側躺在卷草紋羅漢床上閉目養神。
宋明珠和江湛偷偷戀愛,用路盛當擋箭牌的事暴露後,宋正鴻依然對路盛如故,甚至沒有問上一句。
猜到他看中自己之外的意思,路盛準備了三天,特意來負荊請罪。
哎,嘆息一聲,宋正鴻睜開眼,瞧着眼前這個依然腰背筆直,如松如竹的俊朗青年,再次重重嘆氣。
自家那傻丫頭,怎麽就眼斜呢!
以宋家的條件,百分之九十九青年做女婿都是高攀,都是鳳凰男。
只是,鳳凰也有三六九等。
江湛是不錯,爹攀高枝娘進了大牢,他還能一路考進名牌大學,成為老師同學眼裏模範校草。小夥子個人能力确實一流。
但相比下,路盛這樣底層摸爬滾打,自己立起家的,更适合爾虞我詐的商場,更能發展壯大起宋家。将來也會更有良心些。
“你現在和我說,對我家明珠沒有半點意思,是不是晚了點?虛了點?好處得夠了嗎?”宋正鴻輕笑一聲。
他可不是單純熱血小年輕,什麽朋友仗義推不開才做擋箭牌。不過是得了便宜賣乖的好借口。
路盛是什麽人,十幾歲就在最亂的場子裏搶飯吃搏富貴,要是他不想不肯,沒有天大好處,早就能漂亮脫身。
在宋明珠和家裏說他只是個備胎後,他偶爾的行事舉動,多次誤導自己以為姑娘和他不過耍花腔。
也怪自己太看高自己財勢,以為青年們都舍不得這金山銀海,富貴榮華。
又為了女兒将來被看中,故意在外不肯承認路盛準女婿身份。
真是陰溝裏翻船,不,後生可畏啊!
路盛沒有否認自己曾經的心機,只淡淡道:“今後,我會盡力扶持江湛的。”
響鼓不用重錘。
彼此都精明得很,互相什麽所圖都明白。
三年相處,對路盛是什麽性情脾氣,宋正鴻還是看得準。知道,這一句話就是大諾了。只是。
“你該知道,明珠那丫頭傻是傻,對朋友卻一片真心仗義,歐寧幼兒園和她就在一塊,也算我看着長大侄女。你這份心機,歐寧那倔丫頭不合适啊。”老狐貍試探了一句。
路盛頓了片刻,腰背微微一彎又立馬筆直。肅然沉聲。
“我之前确實走偏了心,我一心只想着,不能讓別人說:許歐寧一個有才有貌大博士,卻找了個只有兩錢小混混做男人,真丢人。我太想讓歐寧能榮華風光,讓所有人都羨慕。手段用盡只要能成人上人就也無所謂。卻忘了,她當初喜歡我是為什麽。今後,再也不會了。”
實在想不到路盛會說出這麽一番話,都是打年輕過來的,宋正鴻認真打量片刻确認他說的都是真話,不由心下一震。
男人成熟發奮,大多為了女人。路盛竟然能為歐寧陷入迷途在歸正大路,這就更不容易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話說說容易,又有幾個人看了唾手可得金子不動心,反而賣苦力流血汗掙一個銅板呢。
“你怎麽一朝醒悟的?”竟重歸初心,宋正鴻十分好奇。
富貴錦繡裏能清醒,還能走出來,太難了。宋正鴻自己也做不到。不然現在也不會身體不給力還後宮三千了。
“寧媽媽點醒了我,還有江湛。在心智堅毅不移這一點上,我真心佩服江湛的赤心難得。”路盛再次給苦命鴛鴦盡了盡力。
天底下怎麽有拗得過兒女的父母。
半月後,宋正鴻開了大宴正式收路盛做了幹兒子,算揭過了準女婿笑話。
至于江湛這個新準女婿,沒二話放棄了真愛的信息工程專業,還有自己已經走上正軌的小公司,跟着看他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岳父大人,到s市開始底層艱難打雜。
人心易變,不過幾年,已物是人非。
宋正鴻要是知道,自己千難萬險鍛煉出來的女婿江湛,在自己死後三年就把獨生女逼入絕境。
曾信誓旦旦講恩義的幹兒子路盛,不僅沒有幫女兒,反而和虎狼女婿合謀吞了宋家生意,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掀開骨灰盒。
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自己就幫明珠留下那個胎兒吧。
路盛到底舍不得老婆難心,撥通了電話。
江湛那邊早就等着了。
“歐寧今天仗義了些。車的修理費我給你打過去。”路盛偏心護短沒邊。
“不用,咱們誰跟誰,再說,歐寧砸我車也應該。”江湛也偏心。
“沒傷到你吧?”
“你可不愧打架的祖宗,都是肉疼的很,青紫吓人沒傷筋動骨。”
“明天公司股票會震蕩。”路盛說起正事。
“正好,我想動一動。”江湛早有準備。
“好,全力配合。”路盛答應的痛快。
“多謝。”
“客氣。”
說完正事,路盛難得沒挂電話也不出聲。
想念就是愛,如果沒有愛,誰會無由想念?可惜,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偏偏是相思。
江湛已經被執念蒙了心。不過易地而處,自己又會不會為愛不顧一切?
好一會,在老婆小手溫柔按摩下,依然覺得自己強人所難的路盛才道:“和你商量下,你老婆肚子裏的孩子我保了。”
“嗯?”江湛猛站起來,嗓子都啞了幾分:“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