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秋老虎大清早就在發威。
頂着火辣太陽,時差還沒倒過來歐寧, 堅強爬起床, 穿着運動服順着石子路跑了圈買了肉包豆漿回來當早餐,算是熟悉了下小區環境。
院裏明天報道, 一周後上班。
咬着肉包翻了下日程,好家夥, 擠擠滿滿比上班還要忙,還每一件都是必須親力親為。
比如, 今天, 去舅舅家。
老派又是至親, 帶誠意禮物去看望是必須的,哪怕那些東西國內處處門店都可以輕易買到。
呼, 拎着嶄新箱包,歐寧把對表, 化妝品, 保健品......還有一套菜刀一股腦裝了進去。
本擁擠不堪的餐桌少了大半堆積, 瞬間寬敞明亮不少。
舅媽數十年如一日熱辣大嗓門。
小區門口就心肝肉給歐寧抱住了, 還特驕傲給左鄰右舍介紹自己這争氣的博士外甥女。
半個小時候後,舅舅和表弟寧為遠站在一旁, 依然沒輪到插上半句話。
“菜刀真不錯,還有淨水杯,你之前寄回來的幾套都讓給......”舅媽精打細算碎碎念:“怎麽買表啊,聽說德國不比東南亞劃算的。”
歐寧把另一塊給舅舅戴上,笑道:“放心, 我是在老店讓利大酬賓時排隊搶購的,便宜多了。”
“哦,那還算賺到。”舅媽口氣很滿意,就像對自家終于會過日子的兒女。
女人關注的瓶瓶罐罐,三分五毛重要瑣碎一一說過,終于聊到了正題。
“這次回來,不會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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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會出差,這次試驗項目是兩國聯合的。”
舅媽重重點頭:“不走就對了,還是國內好。起碼吃的好吃的健康,等舅媽用湯給你補得油光水滑粉撲撲。”
呃,自己是小豬佩奇嗎?還粉撲撲!歐寧想笑忍住了。小表弟寧為遠已經笑噴。
“笑什麽,瞧你瘦得高粱杆樣,五級風都不敢出門,也要天天喝湯。”舅媽一巴掌拍暈兒子。
媽媽們都是一個奇怪審美,自己孩子在她們眼裏總是太瘦了。又是同樣奇怪衡量标準,孩子胖就代表好胃口,好心情。
其實歐寧現在已經比出國時胖了很多。當時,她瘦得包身工似的可憐。
不過,她還是更喜歡國內的一切,不管飲食還是環境,她本就是戀舊的人。
只是,三年前,她必須遠離,她要适應孤獨。
“回來的工作定好了嗎?”
“還在院裏實驗室,平常還要去上上課。”
嗯?怎麽不去醫院做醫生?念了十幾年醫科,都博士後了,怎麽去教書。
舅媽不懂其中好壞利弊,只覺得有些不對,目光終于落在丈夫臉上。
“出什麽事了?怎麽不做臨床?”知道外甥女人生理想的舅舅終于有機會說話了。
“沒,只是覺得當老師,做研究更輕松些。”歐寧不想解釋上三天三夜,一語帶過去。
舅媽是護士在醫院工作多年,到認可這理由:“是,是,大夫辛苦,手術壓力大又值班熬夜的還有醫鬧。女孩子輕松點好,可以按時上下班。”
尤其,将來結婚了,女人成為妻子母親,總要比男人更為家庭兒女付出的多。
當老師朝九晚五又有寒暑假,大學裏教課也不用像看小孩子那麽操心,簡直是賢妻良母最佳職業選擇。
“歐寧,這幾年,身邊有合适的人了嗎?”舅媽突然壓低聲。跟特務接頭似的問起來。大小兩個男人也瞬間目光灼灼。
父母三大關注點,健康,事業,婚姻。
終于到了最關鍵了。
只是:“胡說什麽,歐寧和路盛,還沒離婚,還是夫妻關系呢!”寧舅舅醒過神,難得拿出一家之主的範,瞪了舅媽一眼呵斥。
現在什麽時代,老公和工作一樣,都是講究騎驢找馬。
再怎麽講究男女平等,女人青春也比男人的寶貴一千一萬倍。再說,自己是那個意思嗎?哼,真是沒見識沒腦筋的老頑固。
舅媽翻了個白眼,頓了片刻不跟舅舅賭氣,試探得說真心意:“歐寧啊,那個路盛如今可是發達大了。前幾天還上了電視財經版,什麽十大青年企業家那個誇啊......逢年過節還特周到來看你舅舅。”當然,禮物更周到得令人眼直。
不說事業多成功,路盛是一向會做人的。這一點歐寧深知。
她點點頭,猶豫了下委婉道:“我跟他可能還是緣分不夠。”
呃,這,都是夫妻了,緣分怎麽不夠,成事在天,謀事可在人。
路盛這女婿多好,長得好,有本事,又是十幾年知根知底的原配,寧家上下就沒有不喜歡的。
舅媽有心想勸:就算路盛以前有什麽錯,看在夫妻情份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畢竟青梅竹馬那麽多年不容易。
何況,出身不是自己能選擇的。
路盛哪知道歐寧爸爸的小三,羅曼那不要臉的是自己姐姐啊。
他那個親媽可是在他三歲就抱着女兒私奔走了。三歲的孩子哪有記憶。偏偏那賤三就是陰魂不散,拆散了好好一個家,還間接害死了寧媽。
死仇難解,過去的傷實在太深太狠,舅媽不敢多提。
尤其,別的小事她可以母親樣唠叨,感情的事卻不能深管。包括自己親兒子。歐寧性子又從小就執拗,打定主意十頭牛拉不回來。
但,她真心為歐寧好,不是看路盛如今高不可攀才舍不得這門親。
實在是,女人一輩子,良人難得。
糾結片刻,寧舅媽只好給丈夫個眼色,讓他這親舅舅不分裏外的勸一勸。自己揪着傻兮兮兒子的耳朵,去廚房張羅飯。
寧舅舅在高中當了二十年班主任,認真負責有口皆碑,高考從來是最出成績的班,卻依然只是個普通老師。
但,心好,人好,是這年代難得老好人。
老實人更是一根筋,對于夫妻沒原則問題就離婚這點,他就骨子裏不贊同。
當然,就是有原則問題,老人們也都覺得浪子回頭金不換,改過就好。何況,當初大姐可有話給他的。
輕輕咳了下,舅舅低聲道:“老一輩的事不幹小一輩。你和路盛不要受那些感情外的事影響了自己的幸福。要知道,原配夫妻軟如棉,半路夫妻心如鐵。千百年來傳下的經驗,話糙理不糙,總是有理。”
歐寧之所以不想把離婚鬧得人盡皆知,除了隐私不想張揚給人八卦,剩下大半理由就是如此。
不說為路盛如今身家地位折腰可惜的。就為了他們十幾年的情份,路盛曾對她的那些好,還有她出國前沸沸揚揚和老教授紅杏出牆的惡心謠言,真朋友假朋友,同事熟人們為你好的勸,就能讓她頭炸。
本來,舅舅家她都想瞞着。等離了婚,木已成舟無可挽回,一句性格不合也就輕描淡寫帶過了。
到時候,既然已經離了,有點修養分寸的,都不會在追問原因,反正追問也無用。
只可惜,母親慘死時,她情緒崩潰得厲害,喊打喊殺中的決絕,讓舅舅知道了幾分內情。
“路盛對你,對你媽媽怎麽樣有幾分心,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至于他那個便宜姐姐,他實在冤枉的。我們還是想你們小夫妻在一塊。”舅舅表明了立場。還代表了所有人。
對于三年前揭開的路盛與羅曼姐弟關系,歐寧其實真不在意。只是當時母親慘死,她一時激動揮刀砍人,讓親友們都誤會了。如今,卻也懶得解釋。
至于路盛對母親,的确親生兒子一樣。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卻能數年如一日,無微不至端藥倒水伺候着。面上還永遠帶笑沒半點不耐。讓寧媽那幾年開懷不少。
就為這,不管他對自己感情上多辜負,歐寧一輩子也感激他。願意在能力範圍內報答他。只是不能用感情婚姻做代價。
寧舅舅瞧了外甥女唇角一抿,不等她說出什麽,又加了句重話。
“你媽當初很喜歡路盛的,也希望他能護着你,陪着你一輩子。重病時,還總記挂,要你們恩愛白頭。有那一天,別忘了帶孩子去看她。父母為兒女總是計之長遠,你媽媽不會害你的。”
提起過世的母親遺言,心下一悸,歐寧一時說不出話來。
“舅舅不是想勉強你,只是,歐寧,你不像你爸圓滑,也不如你媽能忍,性子太倔又太真,你媽當初就擔心着才留話......日子總是你自己在過,最後怎麽選還是要和你心。只是,舅舅怕你一時沖動後悔就晚了。”
寧舅舅語重心長說完,嘆息着也去了廚房,留下歐寧一個人想清楚。
相比較歐寧歷經三年還會偶爾猶豫不決,路盛是早就想清楚了。
多少男人在外風流無度,彩旗漫天飄飄,家裏還是要有面紅旗不倒。
為什麽?只為了有個名正言順老婆給人看好看嗎?不,不管承不承認,家和老婆,也是給男人自己安心的。
而歐寧之于他來說,不僅是心安港灣,更是洶湧激流。
至于曾經的一時糊塗,他用一輩子來彌補,總會得到原諒。
畢竟,他們曾經那麽相愛,相愛過整個青春。
自己不舍得放棄,想來,歐寧也是不舍得放手的。
打定主意死不離婚的路盛剛換好襯衫,門鈴響起。明媚陽光下,亭亭女人笑靥如花。
“大清早,你怎麽趕過來了?”路盛說着話,自然而然彎腰去接谷蘭手裏大袋子。“怎麽還拎這麽重的東西。你手腕要注意保養。”他關切囑咐一句。
谷蘭推開玄關鞋櫃,拿出自己的專屬粉色拖鞋穿好,笑眯眯搖頭:“沒事的,我直接打車過來到樓下,電梯裏我都沒拎着。”
“是嗎,那就好。”路盛留心看她手心,白嫩嫩沒有勒痕才點頭。
開放式廚房裏,谷蘭坐在餐桌旁整理帶來的東西。該放冷藏放冷藏,放冷凍的放冷凍。
路盛瞧着色澤黃亮的筍幹,笑了下:“拿來燒肉到正好。”
“知道你愛吃,黑子特意挑的都是胖的。”谷蘭應了一句。
從h市一路拼到s市,跟在路盛身邊老人不多了。
黑子這曾經最好的哥們,舍不得父母妻兒也沒有跟過來。到還時時念着他,總應季送些特産過來解解鄉饞。
可惜,昨晚黑子送完貨趕着回去哄寶貝兒子睡覺,路盛公司又臨時有急務走不開,連歌劇都沒陪谷蘭去看,兄弟當然也沒見上面喝兩杯敘舊。
“對了,昨天,歐寧回來了。”路盛仿佛漫不經心提起。
什麽?谷蘭猛擡起頭,在男人黑沉沉眼睛裏看到歡喜,還有隐隐抱歉,
不容錯識的歡喜為誰為什麽她清楚,而那對自己的幾分抱歉,更讓她清楚得心如刀絞。
歐寧回來了,所以,自己要被舍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