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百年古剎,果然名不虛傳,古木參天,幽靜梵音,使人心靜如水。
姚園游過寒山寺,白馬寺,靈隐寺……見得佛像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現代的工藝再精巧,較之原始原味還是望塵莫及。南迦寺莫說供奉神位的大殿,單說禪房就有幾十間,趕上現代一家豪華賓館了,但地域之廣,設置敞亮,遠非現代賓館可比,加上田地和山林,占地少說也有百頃之多,不愧為大元的國寺。
姚園對佛法知之甚少,也沒什麽興趣,她總覺的身為空門之人,要麽是家裏太窮沒有辦法,要麽是逃避現實,缺少面對的勇氣。總之,都是些無奈之舉。說什麽結佛緣,精佛法,都是無奈之下寄予的理想,難以實現。有時間上香拜佛還不如考慮下一頓吃什麽來的實在。她不是真正養尊處優的王妃,閑來無事逛逛寺廟,善結良緣,如果想在王府平安地活下去,或者走出王府,自由自在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情,努力為自己加碼才是眼下最緊要的。
雖然心裏這樣想,該有的尊重還是有的,尊重不是做給泥塑的神明看的,而是給別人看的,再說,身邊還站着一位信奉神明的長輩,怎麽着也要周全禮儀。
随着淩嬷嬷上完幾柱香,姚園迫不及待的來到茯苓院。院門前站着兩個小和尚,看到她們,攔住問:“兩位止步。茯苓院只能是一品诰命夫人才能進去。
看來,無論到了那裏,都是講究門檻的,南迦寺名面上開設香堂,青爐,為天下百姓行善果,實際上,也只有大殿才讓百姓進入,其餘殿堂只為達官貴婦開放。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南迦寺這麽大,和尚上千,吃飯穿衣都是大事,如果沒有那些貴婦人們,這些花費誰來出哇。所以也不能怪人家對诰命夫人們開後門。
不願多惹是非,姚園沒有自報家門,拉着臉色黯然的淩嬷嬷離開了。
其中一個小和尚嘲笑道:“這一老一少的,穿的這麽寒酸,還敢來茯苓院,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
“覺明,覺修,出家之人,心中有佛,佛祖面前,衆生平等,怎麽能以貌取人?”主持了因受長公主紫陽之邀為宮中娘娘到佛經臺講法,途徑茯苓院,恰巧碰到覺明、覺修言語刻薄,于是出言警示。
“弟子知錯!”覺明、覺修見是方丈立刻雙手合攏,低頭忏悔。
主持意味深長地看着遠去的兩人,直到消失不見,才念念有詞地說:“此女子身穿布衣,卻身居鳳儀,隐隐着母儀天下之勢,奇哉!”
出了寺門,淩嬷嬷有些遺憾:“王妃?”
姚園拍拍她的手,淡淡一笑:“都是些小事。在我的家鄉有一個傳說,上古有一個女皇武則天,落難感業寺,受盡寺內姑子的刁難,我們只是受了些冷眼不算什麽。我也不在意這些,身份只是個記號,讓別人知道你是做什麽的,無關緊要,我在意的是親近的人和有用的人對我的看法。
淩嬷嬷心下大慰,王妃果然識大體,忍小辱,非尋常婦人可比。
日照頭頂,姚園熱了一身汗,不免想起了小院的好出來:“嬷嬷,咱們回去吧。”
淩嬷嬷看看日頭:“眼下正是毒日頭,不如老奴陪着王妃到茶樓坐坐,等熱氣散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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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園摸摸額頭上的汗,也不想走了,點頭答應。
馬車來到鬧市,街上行人極少,人們都受不了炙烤的火陽,紛紛逃進了室內,姚園挑起車簾向外看,街上零丁的幾個人都懶洋洋的,沒有半點精神。過了裹珍樓便是一品居。下了馬往裏走,路邊沖出來一位相貌端正,儒衫方巾的年輕男子,那人剎不住腳,把正要進樓的姚園撞到了一邊。淩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男子手裏的書撒了一地,來不及收拾,忙給姚園賠不是:“在下莽撞,撞到了姑娘,是在下的錯!”
對方也不是故意的,又道了歉,姚園自然不會得理不饒人,笑道:“無礙!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男子贊賞地看了一眼姚園,俯身拾起書本,也走了進去。
姚園随意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兩杯涼茶,又令夥計給馬夫送了一碗涼茶和一盤點心。兩人正說着話,門外進來了一位衣衫華貴的美麗女子,迎頭正好對上姚園的眼,兩人俱是一驚,那女子站在門前,進退兩難,直到夥計迎上去才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姚園走了進來。
“夫人認識那人?”淩嬷嬷見人多改了口問。
“一面之緣!”姚園若有所思。
美麗女子在姚園的注視下忐忑不安地上了二樓。
一個時辰過去了,姚園面前的茶已經換了三杯,糕點也空了。淩嬷嬷忍不住問了句:“夫人,可要走了?”
“不急!”
又過了半個時辰,方才的美麗女子才下來,後面還跟着一個人,正是之前撞了姚園的年輕男子。
美麗女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靜靜地看着她的姚園,不自在地下了樓,徑直向外走去。
姚園站起身:“扈小姐留步,可否說上幾句話?”
扈雨桐想了一會兒才回過頭,對上姚園的眼,片刻便移開了:“到二樓來吧!”
“好!”
“夫人?”淩嬷嬷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我和扈小姐是故人。”姚園制止了淩嬷嬷,“嬷嬷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年輕男子看看扈雨桐,又看看姚園,弄不懂情況:“原來夫人和雨桐認識,剛才多有得罪。”
扈雨桐不解地看向男子,接受到詢問的目光,男子忙道:“剛才走的急,不小心撞了這位夫人。”
“原來如此!”扈雨桐笑道,“俊卿請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與姚姑娘說上幾句話。”
兩人來到二樓的雅間,雙雙落座,誰也不說話。姚園探究的目光落在扈雨桐身上,絲綢羅錦衣,翠玉妖嬈,比之三年前,美麗不減半分。看到這張臉,姚園又想起了陳曉,二人初看極其相似,仔細看,仍會發現不同之處。陳曉張揚,扈雨桐柔美,眉眼處,扈雨桐也更精致許多。
受不了姚園的眼神,扈雨桐先開了口:“姚姑娘想說什麽就說吧!”
“扈小姐何必明知故問呢?”姚園反問。
扈雨桐閃過一絲慚愧和痛楚,半晌才幽幽地說:“一切如你所見。樓下的那位公子名諱趙俊卿,是我父親的遠方親戚,只是家道中落,依賴扈府接濟為生。去年,他中了會試二十三名,正準備來都城殿試。我與他相識多年,他家境貧寒,沒有功名在身,家父不中意,才有抛繡球之事。”
姚園雖然早已料到,親耳聽聞還是有些寒心:“韓喆知道嗎?”
扈雨桐沉默片刻:“還不知道!”
姚園有些替韓喆不值:“既然你早有心儀之人,就不該累及旁人。早早的說明也就算了,還私下約會,你這樣置韓喆于何地?”
扈雨桐眼神複雜,似在掙紮些什麽:“我也不知道怎麽辦?韓喆待我極好,從不讓我受半點委屈,噓寒問暖,一直很貼心。扈府的生意也料理的頭頭是道,從不存半點私心。我本想和她好好過日子,誰曾想……”
姚園接過她的話:“誰曾想,這麽完美的郎君竟然是個女人。”
“你!”扈雨桐有些吃驚,稍時鎮定下來,苦笑着,“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你與她本就是……”
姚園打斷她:“在我的眼裏沒有男女之分,只看這個人值不值得我愛。當初韓喆選擇了你,所以我心甘情願的離開。誰知道,她的一腔熱情用錯了地方。”
“我……對不起!”扈雨桐痛苦地閉上了眼。
姚園冷冷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柔弱,只适合養在內宅,相夫教子:“那你打算怎麽做?一直瞞下去嗎?”
“我也不知道……”
“趙俊卿知道嗎?”
“他……他說等殿試完之後一定登門謝罪,娶我過門。”扈雨桐說的有些遲疑。
姚園冷冷一笑:“扈小姐可否聽姚園一言?”
“請講!”
“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扈小姐若是覺得在理就不妨考慮,若是以為不通,只當是耳旁風。首先說這個趙俊卿,三年前扈小姐成親的時候,趙公子若真心愛慕扈小姐怎麽不見半分舉動。我不相信心愛之人投向他人的懷抱,竟能大度的一笑了之?扈小姐成親後,已經是他人之婦,趙公子通讀詩書,自該知道守禮,即便割舍不下也該當面向韓喆挑戰或者向扈老爺表明心跡,然而,趙公子私下和扈小姐約會,所以,我希望扈小姐考慮周全,趙公子是否是個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俊卿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扈雨桐為趙俊卿辯解。
姚園不會理她蒼白的理由:“扈小姐雖然是清白之身,但在外人看來,已經是他人之婦,即使到時候與韓喆和離,難道趙公子就絲毫不嫌棄你嗎?你有萬貫家資,到時候誰為你打理,為你扈家遮風擋雨。扈小姐是獨女,上無兄,下無弟,少不得有人繼承扈家産業,趙公子自小接受四書五經,可否為扈小姐放下尊嚴,舍棄官位,入贅為婿?”
“這?”扈雨桐猶豫了,俊卿一向嗜書如命,将功名看的極重,甚為不屑為商之道,正是因為如此,父親才不喜歡她,若是讓他入贅,恐怕不能答應。
将扈雨桐的神色看在眼裏,姚園頓了頓,又說:“摒棄其他的不說,但韓喆個人能而言,自她入住扈府,對扈小姐如何?對扈家如何?這樣的人,是多少女子心之所盼,扈小姐覺得你還能遇到第二個人嗎?”
扈雨桐淚光盈盈:“韓喆對我愛護有加,對父親忠孝兩全,對扈家更是盡心盡力。若是其他女子遇上了定是欣喜若狂,必會傾心以待。”
姚園定下心來,看來扈雨桐對韓喆也不是沒有半點情義,可能只是一時迷了心志:“既然扈小姐心裏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了。這關系到扈小姐一生的幸福,走對了,幸福一生,走錯了,痛苦一生。對與錯,全看扈小姐怎麽看。若是扈小姐選擇趙公子,請盡早向韓喆言明,若是拖下去,就算你和趙公子真心相愛,也定會遭人唾棄,趙公子既然極重功名,到時候舍棄的是扈小姐還是功名,想必扈小姐心知肚明。也請扈小姐早日放韓喆自由,讓她早日退出扈府,我想,以她的條件,好女子等着她的多着呢!不瞞扈小姐,我與王爺是假夫妻,只等一年之後就和離,若是到時候扈小姐放了韓喆,正好讓我們重修于好。”
“什麽?你與王爺不是?”
“對呀!”姚園定定地說,“王爺不喜歡我,府裏的側王妃是他的心頭之愛,他答應我,只要我安分守己,一年後就讓我離開王府。”
扈雨桐出神道:“沒想到你這個王妃當的是那麽艱難!”
“是啊,若是當初我堅守陣地,不放棄韓喆,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想必這個時候應該和韓喆一起舉案齊眉呢!”姚園故意加重語氣,嘆着氣惋惜。
“我……我不知道……”扈雨桐心慌了,既害怕失去韓喆,又不想放不下世俗只見,一時難以抉擇,“姚姑娘,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姚園已經不想多說,看在韓喆曾經維護過她的份兒上,象征性的幫上一把是盡了朋友之義,但最終結果如何,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已至此,希望扈小姐看清自己的心,到底要的是什麽。是與人共侍夫君,忍着流言委屈求全地生活,還是一個真心相待,把自己看成天下至寶的真心人。”
“我會及時理清心緒,多謝姚姑娘提醒!”扈雨桐站起身,輕施一禮。
姚園轉身之際,還是多提了一句:“韓喆雖然是女兒身,但心性如男子般堅毅,最忌相伴之人的背叛,你若真心待她,要及早與趙俊卿斷的幹幹淨淨,不然,以韓喆的性格,即便愛你,也決不會忍受侮辱。到時候說走就走,誰也攔不住她。”
扈雨桐心一顫,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