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衣竹的修為足以在同輩中傲視,憑借他的真火和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 對上築基期也有一戰之力。
在初次和鼬獾交鋒時他能将對方揍逃跑, 第二次來的時候他根本沒想過會翻車,帶着周成彥完全只是為了保險起見。誰能料到鼬獾為了活命, 盡然連同伴都不放過——那只從頭到尾沒有挪動過一步氣息奄奄的小鼬獾明顯是它冒險進入人類世界的原因。
沒有陷入戰局的人, 不會知道當時情況有多危急,他的速度已經快到極致, 他的技巧在防禦能力提高一層的鼬獾面前不攻自破, 如果沒有周成彥,自己能不能囫囵回來還不一定。
是他自大了, 或者說是他眼界變小了, 在普通人的圈子裏生活久了,不由自主的過于看得起自己。
“留在這,你不回去了?”周成彥腦袋迷迷糊糊的,接連兩次靈氣耗盡,累的不是一點半點, 班車有節奏的晃動, 安全又安靜的環境很快将他帶入夢鄉。
“嗯,我要跟着意如老人,他是當今修為最高的人。”
肩膀上一重, 林衣竹轉頭, 一顆黑黑的腦袋在他肩膀上搖搖欲墜,班車經過一個水坑,猛地颠簸了下, 腦袋主人被驚的一下子坐直,睡眼惺忪的睜開眼,又閉上,自然而然的枕上林衣竹的大腿,陷入更深的睡眠。
林衣竹手足無措的舉着雙手,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肩膀,沒有反應,再加大力氣還是沒有反應,無奈的放下手,看着明目張膽仗占據他大腿的人,嘆氣,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暫時借你用用。
開始修煉後,周成彥狀态一天比一天好,眉目清秀,膚質細膩通透,帶着運動後健康的的紅潤,簡簡單單的卻越看越覺得好看。
這樣的人就應該被人護着,放在手心好好寵着吧。林衣竹模糊的想,倚着靠背,被周成彥感染不知不覺也沉入睡夢中,還是到站之後司機師傅叫醒的他們。
“醒醒,下車了。”林衣竹打個哈欠,推推周成彥,時間比預算的早,回去還能趕上晚飯時間。兩人揉着眼睛大腦呈放空狀态,也不知道怎麽回的家。
進門前,周成彥突然想起睡前聽到的只言片語:“你是不是說你要留下來,留在這?”
“恩,最近修煉被我拉下很多,接下來要跟着意如老人修行,将荒廢的日子補回去。”
“收徒?”周成彥一邊掏鑰匙一邊問。
“不,”這也是林衣竹奇怪的地方,意如老人願意指點他修行,卻明确指出,不會收他為徒,“他只說互相探讨修真之路,不承認收徒。”其實這樣也好,有師徒身份在就多了層羁絆,相處起來反倒不如現在自在。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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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剛打開,周成彥被彩紙帶撲頭蓋臉的噴了一臉,耳邊還有響亮的喇叭聲和妹妹高聲的歡呼。
“哥,生日快樂!”周成媛眼睛亮亮的盯着周成彥,在她身邊一左一右站着的是含笑的周爸爸和周媽媽。
“爸,媽?”周成彥睡迷糊的腦袋清醒過來,今天是十月七日,不正是他的生日,他十八歲成年的日子,被林衣竹的事情一攪,都快忘了。
“彥彥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生日?”周媽媽過來給了他一個擁抱,拉着他進門,“外邊的是彥彥的同學吧,一起進來。”
“好,謝謝。”林衣竹禮貌道謝,神色複雜的走在最後,十月七號怎麽可能是他生日。
“給,你的生日禮物,彥彥,生日快樂!”周爸爸笑的儒雅,将一個小盒子放到周成彥手上,盒子不大,掌心大小,外面包着一層淺藍色的禮物紙。
“還有我的。”周媽媽不甘示弱的給他一個長條裝的盒子,她一過來,周爸爸不動聲色後退。周成彥接過盒子,看比例,可能是一支筆。
“還有我,還有我,你的蛋糕是我做的!”周成媛擠進去。
“謝謝爸,謝謝媽,也謝謝媛媛。”周成彥笑眯了眼,他喜歡的不是禮物,而是這種被人記挂在心頭的感覺,有這麽幾個人,即使在你自己忘了自己生日的時候,會幫你記着這個日子,秘密籌備,給你一個驚喜,這種感覺仿若冬日裏的太陽,再猛烈也只會讓你感到貼心的溫暖。
一家人暫時放下互相之間的芥蒂歡歡喜喜的聚在一起,相距三個月後,再一次坐到了一張桌子上。
周成彥有意無意的讓周成媛和周媽媽多接觸,将她們位置安排在一起,引着周成媛和周媽媽說話,讓她消除戒心,周媽媽察覺到周成彥的意圖,高興的配合,反倒讓周成媛更像聚會的主角,或許是母女天性,飯後,周成媛已經能抱着周媽媽的胳膊說悄悄話。
他就說嘛,雖然父母之間關系不好,但還是很愛他們的,周成媛怎麽會無緣無故讨厭父母。周成彥想過了,他上大學後,周成媛最好的歸宿還是和家長住一起,相比之下,同為女性的周媽媽更适合照顧周成媛。
林衣竹動了幾筷子就回房,把空間讓給難得相聚的一家人,這幾天他用病人的身份将周成彥趕去客廳,占據了他的房間,這會旁若無人進房,也沒有任何不自在。他推開窗戶,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視線被隔壁的窗臺的熒熒綠光吸引注意力,那個是——文竹?
明天還要上班上學,生日聚會十點不到就結束了,周成彥送走爸媽,回來就見到林衣竹欲言又止的臉。
“說吧,吃飯時就看你臉色不對,有什麽想說的。”周成彥可不信林衣竹提前回房是出于禮貌,不是他沒這份眼見力,而是他不會放着蛋糕一口不動就走,絕對是有其他原因讓他克服了他那個所有食物都要嘗一口的習慣。
“呃,你,”林衣竹将周成彥拉進房間,小心措辭,“你,你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嗎?”林衣竹思慮良久,還是決定将這事告訴對方,他無意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但這是周成彥的事,他有知情權,最後怎麽選擇,也是對方的事。
“什麽意思?”周成彥蹙眉,他的身世有什麽問題。
“你也知道你是極陰之體,而極陰之體出生不是随便選個日子都可以的,也就是說——”林衣竹停在這裏,接下來的話,不用他說周成彥也該懂了。
他必須出生在中元節那天,有足夠的陰氣才能産生他的極陰體質,而周家父母說他的生日在十月,不知道正确的日子,說明——周成彥是領養的。
林衣竹的話在腦內轉了好幾遍,再慢慢的走進心裏。周成彥從沒想過,也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可能,他居然不是父母的親生孩子,他無力的坐到床上,扶着床沿支撐住身體,一叢綠幽幽的葉子探過來,在他的臉上輕蹭,安慰。
或許是他蒼白的臉色吓到他,林衣竹急忙否認剛才的話:“可能是我推斷錯了,應該是錯了,凡事都有例外,不是中元節出生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這樣,”周成彥擡頭,起先他的表情還是沉重的,似乎是林衣竹誇張的表情逗到他,又似乎是他想通了,緩緩笑開,“其實有沒有血緣又有什麽關系,爸媽這些年來對我很好,沒有讓我感到哪裏不公平,反而覺得照顧我比照顧媛媛更多些,賺到了。”
“我現在生活很好,這就夠了。”
“你,”你不會有怨恨,不會對你原來的父母感到好奇嗎,你臉上的笑容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林衣竹咽下這些話,轉移話題,“你能想通就好,啊,對了,對于這株文竹,你有什麽想說的?”
周成彥:“???”他呆滞的發現他手上不知什麽時候抓住周文的葉子,大拇指正在上面輕微摩挲,周文另一叢葉子正在他臉上蹭着。
“你不能帶它走。”周成彥回過神,迅速站起來擋在周文的花盆前。
“我還什麽話都沒說呢,你緊張什麽,”林衣竹繞過去,周成彥跟着繞,堅決不讓他有機會接觸周文,林衣竹氣笑了,他要真想幹什麽,你能攔得住,他只不過有點好奇,“這是純正的文竹?”
“是。”
“唔。”這得是多大的手筆用了多少靈液,才能将一株普普通通的文竹喂養出靈智,就算明知對方背後有人,不在乎這點,林衣竹也感到肉痛,有多餘的靈液給奇花異草不好嗎,偏要選這一無是處的文竹。
“既然生了靈智,就是妖修,把它送去孔雀建的宗族修煉吧。”林衣竹也是替周文着想,在哪裏,它能接受到最适合的修煉方法。
“不行,周文必須跟着我,”周成彥異常堅決,他嘴上說着對被親生父母抛棄沒關系,其實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心底留下一道傷,被他一手養大的周文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有成套的修煉方法,不需要教,人性方面,有我在,不會讓它走上歧途。”
林衣竹倒是不擔心,一株文竹就算走上歧途能攪起什麽大浪:“都有名字了,周文,你要堅決不送他去也沒關系,但你不覺得和同類在一起更适合它的發展?”
同類?周成彥身形一頓,人是群居動物,不能脫離社會生存,那文竹呢,它會不會也想和它的同類一起,強行将它留下來是不是太自私,周成彥低頭,還沒開口問,周文枝條伸過來纏住他的手腕左右搖擺,表明他留下來的決心。
“好吧,你們感情深分不開,我也不做這個壞人,不過周文必須去妖籍管理處登記。”林衣竹退開幾步,在椅子上坐下,抱着椅背。
這發展有點不對,周成彥還以為妖修必須必須聚到一起統一管理,都做好和林衣竹浴血奮戰的準備,他就這麽放過他了,那這幾天偷偷摸摸是為了什麽。
“妖籍管理處,是我想的那樣嗎?”
“就一戶口登記處,免得以後出事找不到人,明天中午抽出點時間去一趟就好。”
“好。”
夜晚。
周成彥抱着枕頭靠在沙發床上,面無表情,在他旁邊,放着一支精致的鋼筆和一塊手表,床頭,周文伸展着它的葉子睡去。周成彥的視線轉過禮物,轉過周文,轉過房間裏呼呼大睡的林衣竹和周成媛,再次望着寂靜的黑夜,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