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記住了……”
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單純的小惡魔還不清楚這一個生日宴和之前的家宴有什麽區別,吃飽喝足就鑽進熟悉的懷抱裏舒舒服服睡着,梁楓卻抱着小家夥出了半宿的神。
他只知道小兔子還有三天就要離開,卻還沒來得及弄明白離開的方式。
一個人是不可能從世界上憑空消失的,這個屬于他們兩個的故事究竟會是什麽樣的結局,他心裏沒有半點把握,也從不敢去想。
懷裏的少年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唇角就挑起了個柔和溫軟的弧度,把人的心口也不覺撩撥一瞬。
抛開那些叫人隐隐不安的心思,梁楓在小家夥的額間輕輕落了個吻,擡手關上壁燈,頭一次閉上眼睛真心實意地許了個願。
窗外無月無風,星子閃爍。
流動的黑暗漸漸融進夜色裏,天邊遠遠地傳來幾聲缥缈的狼嚎,一切重新歸于靜谧。
無論心情如何複雜,第二天一早,梁楓還是如期把唐棠帶到了酒店的大堂。
小家夥一大早就被拉起來仔仔細細收拾妥當,到現在還迷迷糊糊犯着困。雖然乖乖地被他領着站在一旁,還是忍不住靠在他身邊一陣一陣打着瞌睡。
大抵是因為沒能休息好,小兔子的臉色又有些隐隐的蒼白,叫年輕的管家心疼得直皺眉。終于還是趁着衆人都在準備,把小家夥偷偷帶到休息室藏了起來。
“梁楓哥……”
被一路拉到沙發旁,半攬着躺下去,唐棠才忽然從瞌睡中驚醒,不安地牽住了他的衣角。
屋裏沒有外人,梁楓撐着沙發稍稍俯身,淺笑着親了下小家夥的唇畔:“聽話,睡一會兒。宴會上很費精力,那時候犯困,不怕挨奶奶的訓嗎?”
聽說要挨訓,小惡魔連忙緊張地搖了搖頭,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梁楓滿意地揉了揉小家夥的頭發,順手往他懷裏塞了個抱枕,扯過毯子把人輕輕蓋好:“我把門鎖上,不叫他們進來打擾你。一個小時後我就回來,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Advertisement
“好……”
雖然一個人被留下還是有些不安,小惡魔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沒有挽留忙碌的年輕管家,只是緊張地擡起目光:“我就只睡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不困了!”
聽懂了他的意思,梁楓輕笑出聲,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好,那就再短點兒,我過四十五分鐘回來。”
得到了承諾的小惡魔立刻心滿意足,抿了唇淺淺笑起來,閉上眼睛縮進沙發裏,抱着毯子輕輕蹭了兩下。
小兔子的半張臉都藏在了毯子下面,乖巧地閉上眼睛,卻還沒有睡熟。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着,恰到好處地掩去了叫人擔憂的蒼白虛弱。
梁楓也不急着離開,握着他的手半蹲在沙發邊上,守到人呼吸平穩寧和,才吻了吻他的額頭,放輕動作離開了休息室。
才鎖好門,他的目光就忽然落在走廊的盡頭,沉默着挑了挑眉,眼裏不着痕跡地閃過一絲寒芒。
“梁管家,我們又見面了。”
唐立海站在走廊盡頭望着他,手裏依然拄着那一根手杖,臉上還帶着得體的平靜微笑:“你的确很有能力。說實話,我一點都沒想到你居然能逃出那裏,甚至還從幾乎不可能突破的防禦下救出了唐管家。”
“只是我的運氣好一點兒罷了,那個防線大概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牢不可破。”
想起過于好客的哈士奇,梁楓哂然一笑,把鑰匙随手放進口袋,從容地緩步踱過去:“時間寶貴,還是少打啞謎了吧——二叔找我,有什麽事要說?”
“你是不是一直在調查你父母當初的事?跟我來,我告訴你當初的真相。”
目光在他身上略一停頓,唐立海拄着手杖轉過身,語氣平靜無波,說出的話卻叫梁楓的瞳孔忽然微縮。
十八年了,他一直都在想辦法弄清楚這一切。當初的事情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執念,也是始終糾纏着他的心魔。
他可以提防對方的手段,警惕着可能襲來的明槍暗箭,卻唯獨沒有辦法拒絕這個機會。
垂在身側的手不着痕跡地攥緊,他跟在唐立海的身後,緩步走上了酒店的天臺。
這是個頂級豪華的酒店,天臺上安裝着周全的護欄,還有躺椅和游泳池,要被推下去顯然是不大現實的。
腦海裏漫無邊際的念頭一轉即收,梁楓望着對方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才跟着走了過去:“二叔想和我說什麽,不妨現在就直說——”
他的話只來得及說到一半,因為唐立海的手裏忽然出現了一把漆黑的手.槍,正穩穩對着他的胸口。
“虧我還想了一宿,原來是這麽簡單粗暴的手段。”
看着黑洞洞的槍口,梁楓啞然輕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恕我直言,這裏雖然是天臺,槍聲也不是那麽好掩蓋過去的。”
“我從沒想到過要掩蓋,你知道嗎,上次我沒有親手殺了你,其實不是因為什麽所謂親情,而是想叫你慢慢體會死亡和絕望的痛苦。”
唐立海垂下目光,嘴角忽然勾起了個冰冷的弧度,語氣終于一寸寸寒涼下來:“我恨你父親,恨他恨得要命。從小一切就都是他的,我什麽都沒有——那場車禍是我策劃的,耿秘書只是具體幫了我幾個小忙,為了叫事情顯得更逼真,我也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
“果然是你,怪不得無論我怎麽追查,都總覺得耿秘書和最核心的部分還隐隐約約隔着一層。”
梁楓微挑了眉,了然地點點頭,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周圍的布置,迅速思索着脫身的辦法:“所以這就是你寧可把自己搭進來,也一定要親手除掉我的原因嗎?”
“我只是想要親自開槍,可沒打算把自己搭進來——假少爺為保身份,在秘書指示下對唐家大少痛下殺手。你覺得這種新聞,是不是還算博人眼球?”
唐立海敲了敲桌面,滿意地看到年輕的管家終于變了臉色,淡笑着搖了搖頭:“你以為把你那個小家夥藏在休息室裏,還把門反鎖上,我就沒辦法把他弄出來了嗎?”
心裏猛地一沉,梁楓倉促轉身,一眼就看見小兔子被綁得結結實實地拖上天臺,目光驟然縮緊:“唐棠!”
“梁楓哥,我沒事!”
小惡魔嘴裏被塞着東西,剛一被取下來,就連忙揚聲喊了一句。
聽見他的聲音還算正常,梁楓才略略松了口氣,蹙緊了眉上前一步:“他什麽都不知道。你放了他,我不和你争,帶着他遠走高飛,唐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跑了一次,已經給我造成了這麽大的麻煩,現在還想要跑第二次,是不是想得太美了點?”
顯然不為他的條件所動,唐立海示意保镖把唐棠拖過來扔在腳下,掂了掂手裏的手.槍:“如果為了他,你願意叫我先打一槍試試嗎?”
就算再不清楚情況,到這時候也已經反應了過來。小惡魔蒼白着臉色拼命搖頭,梁楓卻只是安撫地淡淡朝他笑了笑,淡然地擡起頭:“行啊,你把他還給我,要我做什麽都行。”
他的語氣很沉靜,神色也平常,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像是被他這樣的态度愈發激怒,唐立海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擡槍就要扣動扳機,手中卻猛地握了個空。
……
嚴陣以待的保镖們一瞬沉默,氣氛忽然陷入了奇怪的尴尬。
看着什麽都敢往空間裏收的小兔子,梁楓啞然輕笑,無奈地嘆了口氣:“二叔,你要不要考慮先把槍拿穩,再和我來談條件?”
剛惡作劇成功了的小惡魔吓得心口砰砰直跳,手裏還在奮力用先前藏起來的碎瓷片割着繩子。看着總算沒有受傷的梁楓哥,偷偷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回頭瞄了一眼。
唐立海還保持着握槍的姿勢,錯愕地看了看空蕩蕩的手,臉上終于顯出了些氣急敗壞,一把将地上的贗品少爺扯了起來:“我不知道你弄得究竟是什麽鬼把戲,也不想再管——要是不想叫他慢慢被我折磨死,你就照我說的做!”
應着他的聲音,一柄匕首就被沉甸甸抛在了他的面前。
沒想到對方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梁楓的神色漸漸沉下來,俯身撿起匕首,在手裏掂了掂,才緩緩擡起頭:“二叔,一個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人,是沒辦法帶領唐家繼續生存下去的。”
“用不着你來廢話,反正這一切都和你沒關系了。”
唐立海冷笑一聲,用力勒緊了懷裏人的脖頸,短暫地挑了下嘴角:“本來想給你個痛快的,是你自己不識相……給自己捅一刀吧,不然我就立刻擰斷他的脖子,怎麽樣?”
看着拼命掙紮咳喘的小兔子,梁楓強壓下心裏的擔憂,極輕地嘆了口氣,反手将匕首利落地沒入左臂。
“梁楓哥!”
看着對方手臂上驟然湧出的刺目血色,唐棠心口猛地縮緊,急聲喊了一句,掙紮的更用力了些。
匕首沒入的痛楚叫梁楓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卻還是努力緩和下神色,朝小家夥輕輕笑了笑:“小兔子,別怕……你不是超兇的嗎?”
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熟悉的篤定淡然,唐棠的目光亮了亮,忽然領會了對方的意思,連忙用力點了點頭。
對兩個人無聲的交流全無所覺,唐立海從保镖手中接過一柄槍,眯着眼睛瞄準位置,信心十足地緩緩扣動了扳機。
就在幾乎要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混沌迷茫。
小惡魔的超兇能力是可以随時發動的,只要在範圍內就都跑不掉。
嚴陣以待的保镖們腦中也忽然亂成了一團漿糊,氣氛一瞬凝滞,梁楓已經縱身撲了上去。搶過對方手中的拐杖點在膻中,一把将小兔子扯進懷裏,側身滑進了被布景擋住的死角。
唐立海被制住了膻中,正疼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保镖們也群龍無首地亂成一團。梁楓稍稍松了口氣,連忙将小家夥身上的繩子解開,撫了撫脊背柔聲開口:“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怕。”
“梁楓哥……”
立了大功的小惡魔眼淚汪汪撲進他懷裏,正要說話,系統卻忽然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檢測到五十米外有狙擊手,為反派Boss耿秘書設置,宿主可自行酌情完成任務——”
只顧上二房一家,居然忘了還有個黃雀在後的耿秘書。聽見系統的警報聲,唐棠心中一慌,用力抿了抿唇,屬于惡魔的漆黑骨翅驟然展開,将兩個人嚴嚴實實遮蔽在內。
梁楓心中微沉,還不及反應,刺耳的槍聲已經呼嘯着響起。懷裏的小兔子身體一瞬繃緊,悶痛聲壓抑着溢出唇角,無力地順着他的手臂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