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個人就是我。”聲音清清淡淡的, 随着微風在空氣裏蕩漾。
孟軻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握着冰淇淋的手一抖,居然一不小心将甜筒捏碎了, 香草味的奶油流了一手, 涼涼膩膩的, “呀”了一聲,下意識擡手去舔, 舌尖還沒夠到, 一片狼藉的手掌就被旁邊那人輕笑一聲捉了過去。
男人不知道從哪裏變出的紙巾, 執着她的手, 一面認真仔細地擦起來, 一面擡眸看她,清湛的眸子裏是淺淺的無奈, 微微朝遠處一棟精致漂亮的花園別墅揚了揚下巴,雖然在說着叫孟軻下巴都快掉下來的事情,語氣卻平淡得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你們住的那棟別墅旁邊的房子,是我家的。”
坦白地講, 聽完葉景眠輕描淡寫的解釋,孟軻大腦已經有點宕機了,任着他把自己的手捉過去擦拭,噎了一會兒, 才艱難地說道:“哈,真巧啊。”
要不怎麽說她和葉景眠這是一段孽緣呢。要是她們當初沒有分手修成了正果,換一個場景提起今天的話題, 想必會覺得十分驚喜,就好像她們之間的緣分是天注定的一樣。只可惜她們分手了。孟軻現在有點懷疑,她是不是下凡來渡劫的了。
“嗯,是很巧。”葉景眠也不急,慢條斯理地用紙巾将她手上的奶油擦掉,又重新抽出一張紙來仔仔細細地重新擦拭一遍,“我在校友會上第一次和你碰面的時候,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完全擦幹淨之後,男人淺笑了一聲,低頭吻上她白皙的手背,并不貪戀只是淺淺的碰觸,好似彬彬的西洋禮,便很快就松手将她的手還了回去,語氣還是不疾不徐,卻憑空多了幾分感慨:“沒想到幾個月沒見,這位小朋友還是一如既往的粗心大意,發着燒也敢往梯子上爬,根本不顧自己的安危。我那時候就想,沒辦法,只能出手了。”
他這最後一句話的尾音綿長,好像帶着無限的深意。孟軻被他冷不丁親了一下,卻顧不上自己被冒犯的手背,心中的震驚還在無限地擴大,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是說……你記得我?你怎麽會記得我!”
他到底是怎麽認出來的?從她們來這裏社團活動到第二個學期她出國交換,中間隔着好幾個月的時間,那天不過是打了個照面,接觸甚至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她還蒙着眼睛,葉景眠居然能記得她,還……在校友會上認出了她?這種記憶力的人,八成是魔鬼吧?
“嗯,”葉景眠的聲音有些不真實的缥缈,既像是來自虛空,又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線條優美的小臂靜靜地搭在膝蓋上,忽然朝她莞爾一笑:“我一直記得你。”
說起來也是真的巧。那棟房子仔細說起來,其實不算是他家,而是他二叔家的房産。那個夏天他是來和堂弟一起過來避暑的,本來已經安排好了行程,是前一天走,沒想到被堂弟的一些事情給耽擱了。因為下面安排的行程都被打亂了,他的情緒有些煩躁,傍晚的時候坐在花園的藤椅上生悶氣,擡頭就看見了她。
女孩臉上燦爛的笑容毫無征兆地撞進了他的眼裏,他看見她明明小小的個子,手上卻拎了鼓鼓的兩個大包裹,一邊費力地往臺階上走,一邊眉眼彎彎的和同伴說笑,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好笑的話題,忽然就笑得東倒西歪,手上的包裹也拿不住了,差點栽到旁邊另一個女同學的身上。
他就坐在花園裏靜靜地看着那一群人簇擁着進了別墅,不知道怎麽回事,原本焦躁的心情忽然得到了緩解。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女孩的時候,時候要更早一些,她陰沉着一張臉,雖然長得很漂亮,可眼神裏滿滿都是倔強,沒想到原來她也可以笑得這麽甜,像一束陽光。
鬼使神差地,也就生出了在她們一群人吵吵鬧鬧朝着廣場去的時候出去散散步的心思。
看見她蒙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朝着噴泉摸過去的時候,他剛好從長長的棧道另一端散步回來,心不知道怎麽就跟着一緊,環視了一下四周,又見邊上一起的同伴都拼命捂着嘴憋笑,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卻沒有一個人打算上去提醒她。
他也說不出為什麽心裏湧上了一股邪火,看她蒙着眼睛笑呵呵的樣子,忽然不能想像她跌進噴泉濕成落湯雞的樣子,那時候九月授衣,天氣已經開始涼了起來,她穿得卻很單薄,在場的還有不少男同學……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前,手腳已經先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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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他捉住,第一個反應卻是很高興,幾乎是立刻就扭過身反手抱住了他的手臂,雖然眼睛上蒙着布,但也看得出她的欣喜,她的手那麽軟,手指細細的,叫他想起古文裏的一句描述:腰若流纨素,指如削蔥根……然後便聽見她興奮地叫道:“捉住你了!”
大概是那時候才突然驚醒過來,原來他已經不自覺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葉景眠微微颔首有點頭痛地撐住額角。在國外的時候他碰見她,心裏明明知道應該離她遠一些,卻總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這麽久了,他一直以為他的心動是因為孟軻的窮追不舍,逼得他最後就範,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不是的,一切早已經注定好了,早在那個晚風微涼的傍晚,他的心就已經先于他的理智一步,做出了答案。
面對她的時候,他總是沒辦法用理智戰勝的。
孟軻被他缱绻的一句“我一直記得你”驚到差點掉了下巴,消化了好一會兒,剛好給了他回憶的機會,半晌,才幹巴巴地說道:“接下來你該不會說,你那時候就對我一見鐘情了吧。”
她并不知道原來還有過這麽一段前情,只當在國外彥大校友會上的第一次見面是初遇,可那時候他雖然會對她微笑,像是待別人不同,卻始終都是若即若離的樣子,她追他追得其實蠻辛苦,因為不停地揣摩他的心思,卻經常不知道她又哪裏做的不對了,每一次感情稍微有些進展,他就忽然疏遠了。
“如果我說是,你會相信嗎?”男人果然是很狡猾的,明明是她提的問題,最後還要抛給她。
“不。”孟軻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他要是那時候就對她一見鐘情了,幹嘛後來要她追得那麽辛苦,是有什麽心理疾病嘛!
果不其然得到了這個答案,葉景眠雖然有些受挫,但心裏也做好了準備,倒并沒有很沮喪,只是垂着眼睫笑了笑,聲音壓得有點低:“無論我怎麽說你總不肯信我。”
孟軻也有點無奈。不是她不肯信,只是信任這種東西,就像易碎的瓷瓶一樣珍貴,有時候并不是摔得稀巴爛才算是被毀掉,而是一旦出現了裂痕,就會把過往的一切蛛絲馬跡織成一張無處可逃的大網。從前她只一門心思地想把自己的整顆心捧給他看,很多事情只是因為不在意而忽略了,現在回想起來,樁樁件件都是刀,怎麽可能還敢假裝視而不見。這些舊賬翻起來要說三天三夜也翻不完,她有點累了,想放過自己,這又有什麽不對嗎?
“溪溪,你相信你自己嗎?”那人忽然執起了她的手按在胸前,語氣還是很平和,聲音甚至有些輕:“你敢說,你現在已經完全不喜歡我了麽?你敢說,現在我就坐在你面前,你卻一點都不心動麽?你敢說,那天我吻你的時候,你一點感覺都沒有麽?”
剛剛不是還在讨論他信用值被扣完的事情嗎,怎麽忽然之間變成了他的質問三連了?孟軻被他捉着手,下意識地就想掙脫,就算是心早就被他這三個問題擊得粉碎,還是嘴硬道:“我敢……”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有落下,就消失在了柔軟的唇邊,被那人帶着清冽氣息的吻吞掉了。
男人輕而易舉地将她拉進了懷裏,低着頭毫不遲疑地吻了下去,混着那一點點冰淇淋的甜味,用力地沾染她的每一寸氣息。
從前他的吻技着實不怎麽樣,一方面清冷生澀,另一方面又極盡克制,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抑制着自己不要發狂。可這兩次卻全然不一樣,他就好像突然打破了心裏的那道底線了一樣,雖然吻技依然并不娴熟,可駭人的是那股要把她拆骨入腹的熱烈。孟軻被他死死地鉗在懷裏動也動不了,只能被動承受着那個混雜着溫柔和霸道的吻,在他窮盡可能地去取悅她的招數裏,漸漸就迷失了心智。
“溪溪,”那人的呼吸還沾染着迷醉的氣息,修長的大手将她的臉捧住,和她額頭相抵,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聲音卻還是很穩:“你現在還敢說,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孟軻:MD,這是□□!
☆、chapter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