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他們在一起

第45章

“睿睿，別跟你爸犟了，你這樣不吃不喝身體怎麽受得了，不過是談個戀愛而已，而且還是個男生，男生和男生在一起本來就是不對的，分了就分了吧，啊。”

宋清坐在床邊，淚眼婆娑地勸說躺在床上的兒子。

吳睿汐一回到家裏就被父親的秘書叫去書房，隔着書桌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反抗。

吳斌放下手裏的文件，冷着臉問他：“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吳睿汐垂眼看着地板上的縫隙，鼓起勇氣說：“不知道。”

“不知道？”吳斌把文件扔在辦公桌上，“你跟一個男的談戀愛，你還好意思說不知道！”

吳睿汐沉默着沒有反駁。

吳斌取下眼鏡捏了捏內眼角，然後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吳睿汐，那雙眼睛跟曾經的吳睿汐還真有點像，看得出來他們是親生的：“你馬上跟他分手，以後不準再跟他來往。”

吳睿汐說：“不。”

吳斌眼神更加淩厲：“不？你居然說不？你從哪裏學得這麽不聽話，讓你改正錯誤你居然說不！”

“我不覺得我有錯，”吳睿汐說，“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你喜歡上一個男的就是錯！”吳斌拍着桌子大吼到，随後覺得這樣有失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深呼吸了幾次壓下心裏的怒氣。

他說：“你馬上給他打電話說分手。”

吳睿汐憋着氣揪着衣擺，正如他無數次被父親責備的時候一樣，耳根因為缺氧憋得通紅，卻還是倔強地不肯妥協。

吳斌皺起眉，他還是第一次被吳睿汐這樣反抗。

他用手指點了點桌面，不容置疑地說：“手機拿出來。”

吳睿汐這才重新放開呼吸，手指猶豫地彈動幾次，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輕輕放在桌面上。

吳斌拿起吳睿汐的手機，手機鎖并沒有設置密碼，他直接打開之後點開通訊錄，想要找到那個叫齊諾的人的電話，發短信告訴對方分手，卻發現通訊錄裏竟然沒有這個人。

他擡眼看了看吳睿汐，吳睿汐垂眼看着他的動作，神色無比平靜。

他立刻明白自己大概是小看了這個兒子，果然，他打開所有的通訊軟件，甚至翻看了最近聯系過的幾個人的空間朋友圈等，裏面都沒有那個人。

吳斌搖着手機，意味深長地說：“我是白教了你十八年，才離開家一年半就學得這麽陰險狡詐。”

吳睿汐小聲說：“您這樣的行為難道不陰險嗎？”

“嗖”一聲，手機貼着吳睿汐的臉飛過，只是輕輕擦到顴骨就火辣辣的疼。

吳斌的臉色很難看，他最在意自己的形象名聲，這個兒子不僅搞同性戀讓他丢了面子，還把陰險這種詞用在他身上。

而吳睿汐，早就看透了父親的自私和冷血：“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只要我和您的意願産生沖突，您就會說是我錯了。

“我考試沒有考第一，您就會說我不夠努力，這樣是錯的；我感冒了，想讓您陪陪我，您也說自己的事情不要麻煩別人，這樣是錯的；在您心情不好的時候笑了，在您心情好的時候哭了，您也會告訴我，要考慮到別人的心情，在別人不開心的時候開心，在別人開心的時候不開心，這樣是錯的。

“您會用各種方法來讓我承認自己的‘錯誤’，直到我不得不認錯，并保證以後不會再犯。我也一直按照您的要求來規範自己，完成別人的期待，不去麻煩任何人，甚至克制自己的情緒，不影響到他人。我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我以為所有人都是被這樣教育要求的。

“可是不是的。

“原來我不是一定要完成別人的所有要求，我不是不能向別人提出任何請求，我不是……不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原來我也有我的自由。

“現在因為我和一個男生在一起，您又說，這樣是錯的。

“我真的錯了嗎？還是說，因為影響到您的面子，所以我‘錯了’？”

吳睿汐面無表情地說出這些話。其實他一直有在懷疑，只是因為是自己的父親，所以他不願意去懷疑，直到上了大學，遇到郭子期婁硯麟陳淺，他們都告訴自己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後來遇到齊諾，兩個人在一起，齊諾對他的要求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他和齊諾在一起的事，室友們、動漫二班的孩子們，甚至包括很多同學校友，包括學校的老師，都并沒有表現出反對，反而有很多人支持，那就說明這件事情是沒有錯的，既然如此，他不想放棄，也不想“改正”。

于是吳睿汐就被關在禁閉室裏，沒有電視，沒有書，連窗戶都沒有，沒有一切可以用來消遣的東西，直到他承認錯誤并願意改正才能出來。曾經吳睿汐每次堅持不到五分鐘就會哭着喊着說錯了，沒想到這次他不但“不知悔改”，甚至用絕食來表示抗議。

其實小時候吳睿汐會認錯，不是因為沒有玩的東西，只是因為父親生氣了，是因為他看不到父親母親而感到惶恐，現在他已經長大，更明白這只是一種懲罰和逼迫的手段，當然不會再輕易認輸。

兩天水米未進，齊諾好不容易給他養出來的一點點肉立刻又沒了，他甚至沒有力氣保持坐姿，只能躺在床上。媽媽宋清看着他這個樣子感到無比心痛，卻也知道自己勸不動冷血自私的丈夫，便想來勸勸吳睿汐，幹脆放棄吧。

可是吳睿汐卻用虛弱的聲音說：“媽媽……你不是說……只要我喜歡……人品沒有問題……就可以的嗎……為什麽是個男生……就不行呢……我都已經快二十歲了……難道你還要騙我嗎？”

宋清頓時心裏一陣揪痛，再說不出勸阻的話。

吳睿汐說這話是有原因的。

那時候他才上小學，不明白為什麽父親對自己總是那麽嚴厲疏遠，但還有與父親親近的期待。宋清跟他說，如果你能考到年級第一給爸爸看，爸爸就會很高興，就會陪你一起玩了。

吳睿汐非常努力地考到年級第一，高興地把成績單交給父親，然而吳斌接都沒有接，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嗯，不錯，繼續保持。”就出門去了。

宋清見吳睿汐在門口呆站了很久，低頭看着手上的成績單，揪心地想要安慰他，卻見吳睿汐擡起頭來用帶着悲傷、憤怒、茫然，更多的是失望和不解的眼神看向她，說：“媽媽，你騙我……”

從那之後吳睿汐連帶着對她也沒有了任何期待。

這二十年來她眼睜睜看着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被逼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木讷呆板，最後變成一個情感缺失的傀儡，她無法改變自己的丈夫，所以只能靠自己的行動努力想把吳睿汐拉回來，所以她才會主動向吳睿汐提出戀愛自由。

這是睿睿從小到大反抗最為激烈的一次，難道自己真的還要“騙”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