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用神】五岳青冢
魔界中的大昭人, 會在下月初秘密到達人間, 密謀反叛一事。
只要是消息,不管多麽機密,都會被人知曉的。
百年前昭人就被趕了出去,這是由上天決定的,在人間的昭人全是賤籍, 他們竟敢密謀奪我們的城池國家, 無天理, 無王法!
凡人很有意思,一旦認定自己是天定,就有十足的勇氣輕賤道理。
盡管認同花國師的四民數量不少, 可與之相對的,紮根此處百年的楚人也不少,在他們心中,昭人如今要來讨要國土, 就是反賊。
一個穿着勁裝的男人跌跌撞撞躲着追兵, 他捂着肩膀上的傷, 鼻息呼出的白氣越來越微弱。
西邊, 下雪了。
男人腳一軟, 滑跪在地上,倚在牆角, 不住地喘息。
傷口的血滲透了簡陋的繃帶,他忍痛撕下繃帶,看了眼自己的傷勢, 喃喃道:“這就是天意吧……”
他只能做到這裏了,只能走到這裏了。
他的消息,如何送出去?
晴将軍的人馬,還陷在春歸城,王都……王都換了個仙君,很危險。
會面的地點也已暴露,需要通知花國師。
他們兵分四路送出的消息,如果其餘三路,也都未能把消息送到,他們的未來,大昭的未來會如何?晴将軍信任他,他怎麽能倒在這裏?
難道真的是天命不可違嗎?
他的頭發散在身前,又被汗水粘在兩頰,他呼出一口氣,吹開了遮擋眼睛的頭發,努力睜開眼,想再看一眼天空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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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綠色出現在他眼前。
他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
“鬼見愁……”
這麽冷的天,此處,怎麽會有鬼見愁盛開?
雖說,一束并不能止住血,但,這是他的一縷希望,有了這株鬼見愁,他就能支撐到相思城的神廟,把消息放進神龛中!
“天不絕我大昭……”他伸出手去,抓過這株鬼見愁,放進嘴中嚼了,糊在傷口處,纏上繃帶,搖搖晃晃扶牆出發。
視線漸漸清晰,他的步伐也漸漸加快。
或許是有這縷希望支撐,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逐漸有力,身體也暖了起來。
他熱淚盈眶,忍着痛,又加快了腳程。
到達相思城後,他念:“拜神。”
城中守衛頗多,其中一個胳膊上纏着紫色汗巾的守衛聽到後,走上前來,與他對道:“何方神?”
他強撐着一絲清明,回曰:“西山綿延,南水迢迢,金烏照北,何不見我東昭……”
守衛點頭,将他帶城內,指着一個方向,說道:“随我來,進城再走三裏,紅門神廟,莫要走錯了。”
渾身是傷的傳信人找到了神廟,他将消息放入神龛,便一頭栽倒,昏死過去。
國師花享捏着他的琉璃鏡片,查看着這幾日的賬本,胧車背着一個昏死的人走了進來。
“有消息。”胧車像個木頭做的呆人,臉上從沒表情,語氣也沒起伏。
他把受傷的人放在桌案上,幾瓶藥一股腦都倒了下去。
紫袍國師捂着心髒哎喲喲感嘆,拿着小銀杆秤挑開那受傷人的衣裳翻來覆去看了,說道:“是晴郡主的兵,看樣子,應該是晴郡主新招進的得力副将。”
晴郡主是大昭人,家裏世世代代都埋伏在故土反抗西楚,說是郡主,其實是從前,大昭宛平郡主貼身丫鬟的後人,以郡主名義,讨伐楚賊。這一支手裏原本也沒多少兵,不成氣候,到晴郡主手上時,也就千百來人。
最近,倒是聽說發展不錯,是因手下多了一個能人幹将,略通兵法,晴郡主試着讓他用了兵,沒想到竟然将隊伍擴大,還漸漸成了規模。
但晴郡主也是個冒進的,有了千百能戰的,練了數月,攻下幾個沒多少人煙的小城後,竟然自稱将軍,重整了隊伍,秘密向王都開拔,駐紮春歸城。
這會兒派身邊最能打的送消息來,怕是在春歸城受挫了,出了大事。
紫袍國師哎呀呀感嘆:“這怕是已經全軍覆沒了啊!”
桌案上的男人醒來。
紫袍國師問道:“叫什麽名字?”
男人愣了愣,待眼神清明,看到國師衣服的顏色,問道:“可是花國師?”
“正是花某。”花國師笑道,“你是來替晴郡主送消息的?”
“我叫……”他頓了片刻,堅定道,“我叫蕭回,是晴将軍的副将,将軍的人馬都陷在春歸城,我沖出重圍,特來給國師送信,國師與魔界殿下會面的地點時期已被仙君知曉,仙君意圖一網打盡,請國師速速采取措施!”
“你們是被誰圍了?”紫袍國師問他。
“仙君有許多傀儡兵,還将猛虎走獸也都放進城來,敵我不分……”
“既然仙君出手,為何還會讓你沖出包圍,到我這裏送信?”紫袍國師說完,對胧車說道,“燃燈,換神像,告訴他們,撤出相思城,最近誰都不要有動作。”
胧車領命。
蕭回愣道:“國師何意?”
“這怕是個局啊……”紫袍國師苦笑道,“我早說過,晴郡主不聽指示,是要出大亂的。王都的右衛軍将領,是我們的人,我并沒有接到他的消息,出兵春歸城。因而,你們在春歸城遇到的敵軍,全是仙人的計謀。你們動作太大,暴露了北上的行蹤,仙君以你們為餌,誘出我們這些‘叛軍’。”
西楚入主中央後,就對他們的故地放松了警惕。
如今看來,這西邊,也要有仙君駐守了。
就是不知,他們的神都被封印了,這些仙君,還能撐多久。
“這個平風仙君,有點手段。”國師邊塞賬本,邊稱贊。
“平風仙君?”蕭回迷茫道,“可當時在城外,我們聽到半空報上名號的,不是平風仙君,而是一個叫祝襲的仙人。”
“祝襲?”國師怔了怔,恰好胧車回來,紫袍國師拽住胧車,問道,“你可知祝襲是哪位仙人?”
“白鏡修座下都是新入門的仙人,我并不了解。”胧車面無表情道,“但祝襲,聽起來,像是那個鎮守南邊的惜春仙君,但我沒聽過惜春仙君會傀儡之術。操控傀儡之術的,不是山栀仙君嗎?倒是這操縱山虎走獸的法子,像惜春的作風……”
越說,聲音越小。
胧車沉默,國師沉默,蕭回迷茫。
然後——
“遭了!”國師一拍大腿,抓起蕭回,溜得更快了,“這是仙君們聯手了!快跑,大家都散開,化整為零,等我消息!!”
急完,他推了胧車一把:“去問問,你們妖,可有辦法把這消息,傳到上神耳朵裏去!”
胧車霸道地碾壓着青石板,雙腳化輪,飛向半空。
蕭回來不及震驚胧車是妖,只抓着國師,生怕他跑了一樣,追問他:“上神?哪個上神?”
國師剎住腳,滿臉回味,手指賤兮兮戳在蕭回肩膀的傷口上,說道:“你們的守護神,瓊華回來了。只不過,跟你們這群人差不多,還不成氣候。”
蕭回愣了許久,忽然想起在王都流浪時,遇到的那個小神婆。
他一個铮铮鐵骨的漢子,忽然就痛哭流涕起來。
“終于……回來了!”
國師被他“惡心”到了,潔癖如他,手指甲尖兒掐着蕭回的衣袖,說道:“還有,你送來的那個消息,我拆開看了。”
國師把一張小紙條放在蕭回手中。
“晴郡主說了,若是她無法帶軍馬殺出春歸城,她的将軍之位,就由你來擔任,你可以她的名義,代她迎魔界的殿下回人間。”
蕭回一怔,抓起紙條速速看了。
晴郡主似交代遺言:“見了魔界的殿下,替我的先人轉達一句話。”
——生生世世效忠大昭,我們,沒有食言。
頒玉一個轉陣,直接入了春歸城。
光芒散後,頒玉與大帳中的中年美婦大眼瞪小眼。
這美婦腿受了傷,很是狼狽,但身上穿的,卻是一身輕甲,手裏還握着一把長弓,看起來還能再戰。
美婦愣了會兒,見頒玉仙氣飄飄,又突然出現,立刻開弓對準了頒玉,但餘光一刮,看見銜蒼,就被惑住了。
銜蒼道了聲麻煩,化出鬥篷,蓋住了自己。
美婦這才回神,眼睛仍然不肯挪一挪,似乎想再看看他。
頒玉:“嗯,昭人,還是有兵的昭人,那就好辦了,一夥兒的。”
暈頭轉向的小魔君從她懷中探出頭來,龍眼與這美婦也對上了。
見到似蛇般細小的龍,那美婦電光火石噼裏啪啦,竟然真的聯想對了地方。
“魔……龍……魔界?魔尊?”她說出了正确答案,“那你是?”
頒玉:“助你出城的人,現在是何情形?我聽着帳外亂紛紛,仙法仙術滿城都是,你是招惹到那個平風仙君假素問了?”
美婦多半聽不懂,但不妨礙作答:“我們本是要提着楚皇的頭,去相思城迎接魔界殿下返歸人間。但駐紮此處時,被仙君圍攻了,他似乎要把我們罩在這春歸城中煉化!都怪我,來之前沒打探好消息,以為這王都的仙君,依然是那個不管事的靜海仙君。”
“出不去?”
“出不去。”那美婦說道,“我已派麾下副将突圍,除了他,沒人成功。”
頒玉揚出桃花,道:“不急,待我來找找破綻。”
桃花回到手中,頒玉額角爆出青筋。
“哈哈。”頒玉皮笑肉不笑。
桃花跟她說,此處,已被罩在五岳青冢中。
這五岳青冢,是一種神器,她當年在大荒挖出來的,用來煉天地人神,進了這爐塔,就別想再出去,不管你是仙是人,統統都要在裏面等死。
能進,不能出。
她這算是自投羅網了。
頒玉:“我說怎麽都急匆匆讓我到這春歸城,敢情是讓我來解決問題的。只是,你們可有想過,這五岳青冢,現在的我,有沒有能力解呀?”
桃花們沉默了。
這誰知道,你不都把神魂拿回來了一部分嗎?我們以為你能解決的了呢!
聽聽這理直氣壯的。
頒玉沖那美婦一笑,輕聲說道:“見諒,我先做些私事。”
銜蒼聽到了,捂着心口,默默退後一步,給她騰出位置。
頒玉笑眯眯揚出那群桃花,在它們争先恐後逃跑之前,徒手撕起桃花來。
“啊!你們騙我進來!!我進來之前你們怎麽不說呢?!現在有什麽用?!你們還真看得起我!!”
桃花紛紛表示:“你進來前,也沒問啊!”
小魔君打了個嗝,尚在迷茫中,見頒玉撕着自己的情魄桃花,吓了一跳,轉過頭問銜蒼:“君父,怎麽了?”
銜蒼笑得燦爛,慢悠悠回答:“你母親,被因果坑了。”
因果這種玩意兒,下坑凡人,上坑天神的,坑多了也就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劇組勤勞務工,放送早了點。
有看電視仔細的觀衆朋友發現了一個小細節,頒玉現在用的這個桃花枝,就是銜蒼當年送她的那一枝,心血滋養,以愛為基,可輔萬物。
簡而言之,這玩意,很神,不僅能當劍托,啥都能做,能奶得很!
桃花枝(抱拳):謝謝導演厚愛!
只剩半截的龍骨鞭殘骸:(口吐芬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