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傘

第13章

程逍卷了點紙巾堵住鼻子，打開水龍頭沖着指尖的血跡。

秋季本就幹燥，他又經常想不起來喝水，好巧不巧，偏在見到梁成的一瞬間流了鼻血。

程逍看到手背蹭上的鮮紅就覺得不妙，趕緊小跑着來了洗手間，梁成彥瞥了一眼屏幕上沒有關掉的網頁标簽，跟在他後面悠閑地邁着步子，不時低頭掩飾一下笑意。

鏡子裏的自己有些狼狽，程逍洗完手，扯了張紙巾，胡亂地擦了兩下。

“我來之前跟你說一聲就好了。”梁成彥似乎在檢讨。

他前幾天跟程逍提過這周會回c市，但小鮮肉總是進不了狀态，持續NG，梁成彥也就定不下來具體哪天能走，還一度以為假期要涼了。他淩晨才收工，趕緊改簽機票，時間一緊也就忘記跟程逍說了。

“我秋天就是容易流鼻血，不是被你吓的。”程逍把紙巾揉成一團，扔進身旁的桶裏，“你知道我在這？”

“其實不知道。”梁成彥實話實說，“之前你說經常在這個位置待着，我就想着過來占了座再給你發微信。”

然而生命中充滿着巧合。

衛生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程逍現在想想，那會樓下的尖叫聲估計是沖着梁成彥來的，可瞬間卻像是被靜了音一樣，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你真要吃食堂？不怕再被認出來？”

“放心吧，應該沒人會說。”梁成彥像做了惡作劇的孩子，神秘又得意，“吃什麽都行，你看着吧。”

“你能待多久？”程逍問。

梁成彥喜歡這個“能”字，低頭看了眼時間：“最晚的返程機票，還能待七個小時。”

“就七個小時，你也夠折騰的。”程逍小聲說着，梁成彥聽見也不惱，眨眨眼看向程逍，後者莫名心虛，撇開頭不跟他的視線對上。

為了食堂的安全，程逍決定倆人還是出去吃比較好。

他鼻子裏還塞着紙巾，如果就這麽出去……畫面還真是美好。

梁成彥像是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麽，他解下圍巾，展成最寬，環到了程逍脖子上，見程逍沒躲閃，便一圈一圈幫他纏了起來。

程逍何止是沒有躲閃，梁成彥手臂圈過來後，他根本是連怎麽躲閃都忘了，好在梁成彥沒有站得很近，不然他的反射弧可能得罷工更久。

“這樣就好了。”梁成彥看向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

梁成彥戴着口罩，程逍裹着圍巾，兩人的裝束十分和諧——都是看不見臉。

一個人捂得嚴實沒什麽，但兩個人一起捂得非常嚴實，就非常吸引視線，尤其是在平日裏行跡匆匆，大家都怎麽随便怎麽來的c大校園裏。

“我要兩碗刀削面，一碗少油。”程逍熟門熟路，甚至沒看菜單，“微信付。”上次的紅包梁成彥到底也是沒收。

已經過了飯點，面館裏人不多，他帶着梁成彥找了個角落坐下，讓梁成彥背對着其它座位。

“少油？”梁成彥不明就裏。

程逍的鼻血已經止住，他扔了紙巾，也疑惑地看向梁成彥：“你們不需要注意飲食嗎？”

梁成彥強忍笑意：“程逍，你這樣我會覺得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

程逍臉上發熱，端起梨汁喝了一大口。

“傘你還了嗎？”梁成彥問。

“你不是讓我給程遙嗎？”程逍滿腦子都是梁成彥剛才的話，持續死機，根本理不清事，甚至有些護食的樣子。

梁成彥伸手扶着頭：“我是問從這借的那把。”

“第二天就還了。”程逍說完，又“咕咚”了一大口果汁。

今年的梨不怎麽敗火。

“嗯，找別人借的還了就行。”梁成彥說，“下次萬一需要咱還能借。”

開始兩人還邊吃邊聊，過了一節課的時間，人漸漸多了，梁成彥今天倒是鐵了心的不在意，可程逍對禮堂那次心有餘悸，拽起他就往回走。

“去我們實驗樓吧，那人少。”程逍說。

計算機系和工程系挨得近，都是在樓裏宅實驗室的，确實清靜。楓樹的落葉鋪了一地，帶着秋風的涼意，和雨後的粘膩。

梁成彥這會摘了口罩，手揣在兜裏，和程逍并排走着。

“程逍。”他從草坪邊撿了片幹淨點的紅葉，捏在手裏，“幫我拍張照吧。”

“我？”

“你。”

待程逍拍完，梁成彥湊過去看照片，“你專業的？”

“在攝影社打過醬油。”程逍說。

梁成彥一張一張翻過去：“倪松今天肯定高興，夠我發一個月微博了。”

程逍沒說話。

梁成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版權費回頭一塊給你結了。”

程逍只當他在打趣，走到了前面。

梁成彥拿出手機，對着楓葉和自己的鞋拍了一張，還稍微帶上了點程逍的衣角。

不能把梁成彥往實驗室裏帶，有人的地方都不行，太張揚。空教室也不行，萬一有人進來看見梁成彥……程逍一個個否決，最後靈光一現，居然登上系統去訂了一間小組會議室。

“不得用于與計算機專業無關的活動？”梁成彥讀着牆上的說明，“小同學，你知法犯法啊。”

“本來沒這條，”程逍放下書包，“結果有次文藝演出前，有人訂了個屋子排練相聲，聲音還特穿透，隔壁屋子開着開着會笑倒一片，然後就加上這條了。”

屋裏就一張長桌、一臺電腦和幾把椅子，通常是給六人以上的小組用，此時只有程逍和梁成彥，就顯得有些空蕩。

梁成彥長腿交疊坐在椅子上，“你想的話可以回圖書館，不用特地安置我。”

程逍看了他一眼：“我是為了學校的寧靜。”

梁成彥記得程逍那會是在寫作業，于是表明自己并不無聊，讓他繼續寫。

程逍也不客氣，拿出電腦，習慣性地先打開了背景音——《伏天訣》，梁成彥在旁邊看着，挑了挑眉。

“作業？”

“不小心點了個廣告。”

時間過得很快，程逍敲着鍵盤，梁成彥坐在斜對面研究下一場戲的本子，兩人時不時擡頭看對方一眼，最開始對上視線程逍還會立刻低下頭，後來就大大方方地沖他笑一笑，甚至之後兩人還一起玩了幾局數獨，居然不相上下。

助理發信息說快到了，讓梁成彥往c大東門走。

“刀削面好吃嗎？”程逍走在他身邊，“我還挺喜歡那家店的。”

梁成彥扭頭看着他：“好吃。”

程逍松了口氣：“那就好，你也算沒白折騰這一天。”

“我有沒有白折騰，可不是這碗面說了算的。”梁成彥站定，“程逍，課後作業開始寫了嗎？”

“你借我傘的時候寫了1%，禮堂的時候寫了10%，錄節目的時候寫了20%，今天寫了30%，”一陣風起，程逍認真地說，就像是每周實驗室例會做報告一樣，數據精準，态度嚴謹，“但有些知識點還是不太懂，所以今天交不了。”

學生居然提前就開始寫了作業，拖延就拖延吧，老師已經很驚喜了。

“不懂的可以問，暫時還沒有截止日期。”梁成彥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得見面才能完成啊。”

可梁成彥還不知道下次假期是什麽時候，他看向程逍，眉間有些愁容，程逍對上他的眼睛，感知着，兩人誰也沒移開視線。

萬籁俱寂，風聲也消失不見。

助理的車停在路邊，梁成彥的手機響了兩聲，他按下挂斷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去吧。”他說，“天冷。”

程逍想解下圍巾還給梁成彥，卻被對方扶住了手腕，“你戴着吧，挺好看的。”

程逍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我放了寒假可以去探班，如果不影響你們的話。”

梁成彥本來還想黑箱個抽獎名額給程遙，再鼓動鼓動程逍一起來，可小姑娘最近像是退出了微博界，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沒想到程逍會主動提出來，眼睛一亮，“當然不影響。”

程逍繼續說：“但是可能還得帶上程遙。”

“沒問題，歡迎。”梁成彥更開心了。

作者有話說

程逍：你是怎麽做到讓她們瞬間靜音的？

梁成彥：保密。

程遙：斷網！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