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刺殺真意圖
三人立刻奔向沙紅梅養病的房間,意欲探望, 卻被門口的婆子給攔了出來。
“姑娘家的還要顧及清譽, 三位爺都是年輕力壯的未婚男子, 這樣貿然進屋不大合适。”
龐元英覺得婆子講得有道理,這畢竟是古代社會,他差點忘了男女大防的禮節了。至于白玉堂和蔣平, 本就是江湖兒女多不拘小節,經這麽提醒,才曉得要注意到這方面。
三爺們識趣兒地退到院外等候,不多時,公孫策就在婆子的陪同下出了院。公孫策囑咐婆子如何煎藥, 如何伺候沙姑娘後,就提着行醫的箱子出院。
公孫策他們三人道,“沙姑娘受驚過度, 雖然蘇醒,但未語一言,未免她再受刺激, 等明日情況穩定些的時候再問。”
龐元英表示理解,随即去找包拯,把他們得到的絲帕證據呈送之後,從包拯那裏也看到了新線索。
包拯在搜查長林村沙三郎家住處的時候, 在床下的銅盆中的一堆灰燼裏, 找到了一片寫有‘宋’字信封殘紙片。
龐元英拿起來看, 黃色的紙, 大概有兩個大拇指的指甲大,邊緣灰黑,中間偏左的地方确實有一個‘宋’字。
“宋,難道指宋國公府?”展昭問。
大家都沉默了。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如果這個‘宋’所是指宋國公府,那刺殺龐元英的案子和紫宸觀案就變成了一樁案子。紫宸觀案,已有呂哲、蔡帛禮和孟婆子三條人命。刺殺案中,則已有十三條人命葬送。若這兩樁看似完全不相幹的案子卻連接在了一起,何等可怖,簡直難以想象。
“尚沒有足夠證據證明沙三郎與宋國公府有幹系,僅憑這一個宋字,便武斷認定兩樁案子有關聯,未免太過草率了。”包拯提醒大家還是要分清楚這點,切莫多想。當下案子線索還不明朗,便任何可能性都有,就照往常的習慣去查案,逐一排查線索即可。
衆人領命,依言行事。
……
三日後,烏雲密布。
白日時,天就黑壓壓,像到了黃昏。至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雨還憋悶着不下,半點風都沒有,悶得人心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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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的人們一動不動,都被這天氣搞得沒什麽精神。
開封府大牢裏靜得只有那些囚犯打鼾的睡覺聲。
張道士被隔壁屠夫巨大的鼾聲吵得睡不着覺,就躺在牢房地上,仰頭看着牢房小窗外漆黑夜色。他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後眼皮漸漸沉了,就睡了過去。
耳邊忽然傳來悉嗦的響聲,張道士驚醒,但他沒有立刻睜眼,而是假寐裝睡。上次龐大公子撞鬼吓他招供,被他給識破了。這龐大公子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必定會不甘心繼續耍他。張道士倒要看看,這回他們會玩什麽招數對付自己。
張道士閉眼等了會兒,沒聽到聲響,悄悄睜眼,發現牢房四周什麽動靜沒有。
莫非是他多想?剛才只是刮風?
張道士皺眉翻身,枕着自己的胳膊繼續睡。
不一會兒悉嗦聲又一次響起來。這一次張道士聽出來了,是人的腳步聲。因為的走得輕,比較慢,剛才他就沒有分辨清楚。
張道士分辨出腳步聲是從的牢房東面傳來後,就假裝熟睡翻身,自然地把臉朝東邊的方向,然後眯着眼睛查看東邊的光景如何。這時候他才注意到,東隔壁的那個因偷竊而住進大牢的屠戶不打呼嚕了,人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牢房門口了。
屠戶正抓着牢門上的鎖,鼓搗着。他不時警惕地朝自己這邊看一眼,似乎在确定他是真的熟睡了。
不多時,張道士就聽‘咔噠’一聲,鎖開了。屠戶撤下鎖頭後,自己開了牢門,随即就來到張道士的牢門前開鎖。
張道士吓得驚叫一聲,緊閉着雙眼,伸手在空中舞動,喊着救命。
喊聲響亮,已經驚動了那邊的獄卒。
屠夫立刻折返回自己的牢房,把鎖頭鎖好,然後躺在地上打鼾睡起來。好似剛才他開門走出監牢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喊什麽喊!”獄卒慢悠悠地走過來,抓着手裏的刀,查看附近的情況。
張道士假裝剛醒,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對獄卒表示自己剛剛好像是做噩夢了。
“真是的,老實點!”獄卒不滿地沖他吼一嗓子,打了個哈欠,随即走了。
張道士坐在原地呆了下,轉眸看向胳膊裝睡的屠夫。
張道士靠在牆邊的死角,保持和屠夫的距離,這個角度最安全,對方即便使用飛刀之類的暗器,也不會刺到他身上。
張道士當然不會繼續睡了,他盯着屠夫,一直盯着。
屠夫裝睡了會兒後,感受到四下的安靜,就坐起身來。屠夫當然要觀察張道士那邊的情況,瞅向張道士牢房的時候,剛好和張道士四目相對。
倆人目光對視的剎那,彼此眼中只有對方,耳畔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是誰?為何要殺我?”張道士先張口質問。
屠夫笑了下,從懷裏掏出一把刀,用舌頭舔了一下,一臉挑釁地看向張道士,眼中寫滿了恣意的張狂。
“別管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你将會是個死人就夠了。”屠夫話語更嚣張。
“來人啊!”張道士忽然大喊,“有人要殺我!”
兩名獄卒立刻趕來,詢問怎麽回事。其中一名剛好剛才來過,見又是張道士,忍不住氣罵他肯定是又做夢了。
“不是做夢,是他!他要殺我!”張道士看到‘救星’後,立刻指向屠夫。
獄卒抽出手裏的刀,走向屠夫,審問他是否有殺張道士的意圖。
“兩位大哥,您看俺這個樣子咋麽殺?牢門關着俺呢,離那麽遠,俺手上連個木棍子都沒有,如何能傷人膩……”屠夫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但話語調調聽得就是讓人覺得憨厚。
“就是,怎麽殺?”一名獄卒問另一名獄卒。
二人皆懷疑地看向張道士。
“他有刀,我剛剛親眼看見他拿刀出來,用舌頭舔了好幾下,明晃晃地威脅我。還有他會開鎖,之前就打開鎖出去了,若非我裝睡叫得及時,他剛剛已經打開牢門把我殺了!”
獄卒立刻警惕看向屠夫。
“沒有,沒有。俺進開封府大牢的時候,早被扒光了搜身,哪裏可能也有刀。”屠夫一臉不解地看向張道士,“這位大哥,俺們之間不認識吧,難道俺之前賣你肉的時候缺斤少兩了不成?就算如此,您也不必為了二兩肉就陷害俺啊。”
獄卒打開牢門,親自搜身屠夫,沒搜到後,見還是張道士瘋狂喊着他有刀,就再行搜查了一遍牢房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每一處都幹幹淨淨,甚至連個木棍子都沒有。
張道士親眼所見這一幕,也傻眼了。“可我剛剛明明看見他拿着刀……”
倆獄卒氣得恨不得揍一頓張道士,呵斥他若再這樣折騰他們,下次定要狠狠暴走他一頓。
倆獄卒随即走了,張道士害怕地退了幾步,繼續蹲在之前的死角裏,謹慎而恐懼地盯着的那邊屠夫。
屠夫嘿嘿笑了笑,随即張口一轉頭,手裏立刻就多處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來。他得意地晃動着手裏的匕首給張道士瞧。
“跟我鬥,你還嫩了點。”屠夫說話沒口音了,不憨厚了,一雙眼很嗜血。
張道士再喊人,卻聽那邊的獄卒罵他不許再叫,不然就拖他出去打五十板子。
“沒用了。”屠夫繼續嘿嘿笑,“聽過狼來了的故事沒有?”
張道士疑惑地看着屠夫。
屠夫就給張道士簡短講述了《狼來了》故事的經過,告訴他因為前兩次他‘戲弄’獄卒,獄卒已經不會再相信他的話了。
“我便是今天殺不了你,還有明天,明天不成有後天。人不可能一輩子不睡覺,終歸你會眼皮撐不住,睡死過去,到底是後我就會動手,讓你再也醒不過來。”屠夫說罷,用舌頭再舔了一下刀刃。
“你到底是誰?什麽人派你來的?”張道士幾近崩潰地問。
“無可奉告。”屠夫說罷,忍不住再舔一口刀刃。
“宋國公府?”張道士眯起眼睛,“當我死了事情就了了,你們便徹底逃了幹系?你們家主子未免太過分了些,我為他守口如瓶至今日,他竟不信我,來滅我的口!”
“廢話真多。”屠夫冷哼的一聲,舉起手裏的刀就對準張道士的方向。
張道士大叫,撲到監牢門口喊着有人要殺他,結果沒一個獄卒理他。
“我說什麽來着,乖乖受死吧,廢物!”屠夫樂了一聲,從頭發裏掏出一顆黑色的藥丸,“我不傻,用刀殺你?豈非把握自己也搭進去。刀不過是脅迫你不要亂動罷了。吃了此藥,你便會因突發心悸而死,剛好你剛才那麽瘋,想必那些獄卒都會覺得你死的很正常了。”
屠夫說罷,就從頭發裏抽出一根鐵絲去開鎖,很快他就再一次把自己牢房的鎖給打開了,含笑走向張道士的牢房。
性命危急的最後一刻,張道士忽然想到了什麽,扯着嗓子大喊道:“我招供!告訴龐少尹,我招供!”
這一喊,立刻引了獄卒過來。張道士拒不招供的事兒,大家都清楚。若他有招供的意向,獄卒可是萬萬不敢怠慢。
“放我出去,我要招供。”張道士驚恐地看向屠夫,急切地催促獄卒道。
“莫不是又在騙我們吧?”獄卒沒着急立刻開門。
“當然沒有,快開門。”張道士憤恨地瞪一眼屠夫,立刻随獄卒去了。
‘屠夫’龐元英扯掉臉上的面具,直呼太熱。
白玉堂和蔣平笑着從監獄裏頭走了出來。
“不然呢,你以為易容那麽簡單?這種假皮戴久了,裏頭的真皮不透氣就會冒汗,癟久了,便會把人臉泡大。我看看你的臉,嗯,有點大了。”蔣平湊過來仔細端詳龐元英的樣子,随即咂咂嘴,“你這孩子養的就是好,皮膚竟這般滑嫩,毫無瑕疵。”
白玉堂瞥眼不正經的蔣平,提醒龐元英該盡快準備了。
盡管龐元英剛才的戲演的不錯,但終究是假的,邏輯上有硬傷。趁着張道士此刻頭腦發熱,有些沖動,或許還能詐出些證供來。等回頭他頭腦冷靜了,反應過來事情的不對,就真的什麽都問不出了。
龐元英立刻開堂,速審張道士。
未免張道士懷疑,龐元英故意裝成剛睡醒的樣子,打着哈欠上堂,問張道士半夜瞎折騰什麽。
“我要招供。”張道士咬牙道,“但我有一個要求,單獨關押派人保護我,還有徹查我隔壁的那個屠夫,他有問題,想殺我。”
“要看你接下來的話是真是假了,若膽敢戲弄我,便把你關在十人間內,”龐元英道。
張道士:“十年前,确系是我在宋國公府內住了一段時間,我與宋家大小姐之間的私情,其實是奉了宋國公夫妻的‘命令’——”
“大人,包拯那邊差人捎話來,讓龐元英去一趟。”小吏前來傳話道。
“這大半夜的,包大人還沒睡?叫我作甚?”龐元英不解。
小吏行禮表示他也不知。
龐元英看着堂下的張道士,打發小吏先行回去,他一會兒就去。
小吏拱手:“請少尹務必現在走一趟,包大人那邊交代,事關緊要,半刻都等不了。”
“這麽急。”龐元英猶豫了下,沒辦法,只好讓白玉堂和蔣平先審問張道士,他随小吏去見包拯。
二人行至包拯住處時,龐元英見包拯的房間并沒有點燈,感覺不對,忙問那小吏怎麽回事。
小吏愣住了,也疑惑:“小的也不知,剛才毛判官急急忙忙叫醒小的,讓小的趕緊傳話給少尹,不可耽誤。”
右巡軍判官毛勝,龐元英對他很有印象,之前徹查開封府奸細的時候,他是四大重點懷疑對象之一。但因為沒有證據,他和另外三個嫌疑者都被包拯安排人暗中監視了。
龐元英立刻去跟守門的小厮确定,包拯早就安寝了,毛勝晚上根本沒有來見過包拯。
龐元英預感不妙,趕緊往回跑。半路上,就見蔣平急急地跑過來,臉色異常嚴肅。他看到龐元英後,立刻告知:“張道士死了。”
“怎麽回事?”龐元英問。
蔣平:“少尹走後,毛勝就急急忙忙趕來,說有重要線索要講。說宋國公府給他送信,想要收賣做奸細。我和五弟看信的工夫,他忽然跪地大哭起來,對我們磕頭,忽然轉手用毒針刺死了張道士。當時他們倆人距離很近,他出手很快,縱然五弟反應及時,奈何針沾了劇毒,張道士很快就喪命了。”
“毛勝跟着就自盡了,口中藏的毒,立刻咬破。”蔣平萬般無奈地嘆口氣,根本沒辦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一切實在是發生的太快,他到現在還有些恍惚。
“瘋了。”龐元英嘆,“人比鬼還可怕。”
事情發生後,包拯、公孫策等都來了。
“是誰負責監視毛勝,鬧出這等事情,人呢?”包拯質問。
展昭去檢查完後,回禀包拯:“今晚看守毛勝的有倆人都死了,屍體被拖進床下隐藏。倆人皆是中了毒針。這種殺人手法快而不費力氣。”
展昭随即從毛勝身上搜到了剩餘的幾根毒針。
“放肆!”包拯怒極。
堂堂開封府內,竟鬧出這等醜事,竟被奸細作怪連殺三人。這個奸細還是他們早有察覺,已經派人監視的人。
龐元英也覺得遺憾,枉他演戲了一晚上,終于撬開了張道士的口,結果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
“才開始審問,這毛勝就動作這麽快,該早有準備,才會如此及時地應對。”蔣平道。
“不止,牢房內有他的眼線,若沒人通風報信,他再有準備動作再快也沒用。”龐元英無奈搖搖頭,對包拯嘆道,“開封府還真是魚龍混雜,讓人應接不暇啊。”
“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一直沉默的白玉堂忽然說了一句。
“什麽意思?”蔣平問。
“處處防備,則處處薄弱。”包拯解釋罷了,目色嚴肅地回看龐元英,“刺殺一事,先前是我預料錯了,之前我一直覺得是針對你。而今方知,刺殺你這件事的真正意圖,在于針對開封府。”
龐元英目光定住,向來流露着頑意的桃花眼裏忽然透着狠厲,“那便自今日起,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