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過去不重要
龐元英猶豫了片刻,對白玉堂道:“我的朋友不會逼我說不想說的事。”
龐元英平常除了胡亂鬧騰,基本上都是好脾氣好說話的狀态,鮮少有這樣肅穆的時候。
白玉堂袖子一甩,起身便走了。
青楓肉痛地跺腳,“公子,那一萬多兩銀子到底是白花了。”
“未必白花。”
龐元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穩如泰山地坐在原地,看着白玉堂離開的背影數數。
一、二、三——
直至白玉堂身影消失,人也沒回來。
龐元英崩了,立刻萎靡地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地撓頭。
他以為白玉堂真會把他當朋友。
朋友之間如果有摩擦,是不是該做到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其實他瘋瘋癫癫抓鬼的原因不是不能解釋,但因為前一世和這一世的情況不一樣,他解釋不了。
之前的那次胎穿現代,龐元英不再是個孤兒出聲的小道童,他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父母的疼愛。但在他七歲時,他和母親在四川旅游時遭遇了一場地震,母親為了護他,用身體擋住了塌陷的樓板。
他得救了,母親卻沒能挺過來。
這是以命為代價的母愛,龐元英慶幸有,也後悔有。後悔的原因是沒有這份母愛的話,他母親或許就能活下來。
這之後很多年,龐元英一直覺得母親就跟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跟着他。母親總是在他耳邊焦急地呢喃着,卻聽不清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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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元英弄不清楚這到底是自己的幻想,屬于現代人所謂的創傷後遺症,還是真有鬼存在,他的母親确實默默陪在他身邊,只是沒有辦法現身。
第一世的道士師父說過,這世上真有鬼存在,但普通肉眼難以得見,需有最合适的妙法和機緣才行。
如果真有的話,他想見她,很想見,再難也要見……
“公子,人真走了,這回公子的錢算是真白花了。”青楓替自家公子肉疼。
“算了,算了,白花就白花。才一萬多兩銀子,爺回頭再掙就行了。”龐元英這才開始肉疼地惋惜,白銀在古代購買力非常強,一萬兩啊,能幹很多事了。
“後悔了?”
身後傳來白玉堂的聲音。
龐元英和青楓轉頭一看,白玉堂正以慵懶之姿座後窗之處,傲氣地側眸斜睨他們主仆。
他是從什麽時候坐在那裏?竟然完全感覺不到。
龐元英好想吼一嗓子,好生質問龐太師派來的那些保護自己的侍衛。都在吃幹飯?這麽一大只白老鼠明晃晃地趴在窗臺上,都眼瞎沒看到?
好氣啊!
白玉堂撂腿一跳,像根羽毛一樣落地。明明那麽高大的個頭,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
“錢都是你自己掙得?”白玉堂有點意外。
“當然,半文沒靠家裏。”
龐元英還是很高興白玉堂回來了,這說明他是挂心的,有想把他當成真正朋友的意思。但面上龐元英沒表現出狂喜,嚴肅的端着臉兒,不能讓白玉堂看透他。
“剛剛我出去,剛好碰見包大人他們回來。”白玉堂道。
“嗯。”龐元英斟了一杯茶,送到白玉堂面前。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說,這就去寫折子參你。”白玉堂繼續道。
“嗯,”龐元英放下茶把手縮回來後,才反應過來,立刻起身盯着白玉堂,“你剛剛說什麽?包大人參我?憑什麽啊!”
“憑你擾亂案發現場秩序,胡作非為?我猜的,不過八九不離十。”白玉堂笑了一下,挑起眉毛,樂得瞧龐元英這副跳腳的模樣。
龐元英深深地吸口氣,倆腮幫子都要鼓起來了。他立刻跑去找包拯對質,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參本自己。
包拯正端正地坐在桌案後,提筆書寫折子,樣子極為嚴肅認真。公孫策則在桌案側邊磨墨,溫潤斯文,一如既往地‘不說話就沒什麽存在感’。
包拯寫完之後,拿起桌上的折子,用嘴輕輕吹了兩下。等墨跡幹了,方合上,看向龐元英。
“是。”包拯回答得簡單幹脆,半點猶疑和歉疚的意思都沒有。
這态度真夠刺激人了。
“為什麽?”龐元英追問,“剛剛若非我,你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兩名死者是怎麽死得!我這是立功了好不好,你要上折子也該是表揚贊美我,不該是參我。”
包拯讓龐元英老實回答自己的問題。
“你拿香進屋的目的為何?”
“看有沒有鬼。”
“這就是了,我不過是将你的意圖和做法原原本本地寫在折子裏,呈給皇上看罷了。那你為何覺得我這是‘參’而不是‘誇’?原來你自己心裏也很清楚,你在案發現場的所作所為就是胡鬧,并不合宜。那你為什麽還這樣做,出于何種目的?”
包拯不過兩番質問,便讓龐元英啞口無言了。
書讀得多果然可怕,一個‘參’字就摳出這麽多東西來。他還辯什麽辯,再辯只怕就沒法活了。
既然包拯說他是客觀描述經過,那本子參上去的話結果應該不會太嚴重。畢竟趙祯跟他還是有些私交的,趙祯夠義氣,一定是只看‘黑臉’不看他臉的人。再說之後還有太師爹在前幫忙擋着呢。
龐元英釋懷了。
“多謝包大人提醒,剛才我還真用錯詞了。那就勞煩包大人把‘誇’我的折子呈上去。”龐元英行一禮後就告辭。
公孫策追了出來,讓龐元英随他去屍房。
“做什麽?”龐元英感覺不妙地反問。主動要求他去屍房,準沒好事。
“包大人還有折子要寫,驗屍一事,還要勞煩少尹代包大人監看。”公孫策解釋道。
驗屍,想想那針紮得地方……
莫非是看屁股?
他不要看屁股。
“我還小,不太好呢。”龐元英推辭,“還是讓展護衛去,他經驗豐富。”
“都去,”公孫策道,“三人行必有我師,多個人多個想法。”
龐元英再不好推辭了,跟着公孫策到了屍房,發現展昭早就等在那裏了。
公孫策用料熏蒸屍體之後,确認了屍體表面沒有任何淤青。
然後他扒開了不可描述部位,拿起剪刀……
接下來的畫面,龐元英扭過頭,挪了挪,躲到了展昭的身後,實在不敢看。他晚上還想吃飯,還想睡覺。
“取出一根。”
“第二根。”
公孫策道。
“針上果然有毒,血色發黑。”展昭道。
“龐少尹不來看看?”公孫策問。
龐元英把眼睛閉得更緊,“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針和屁股麽,我又不是沒見過,不感興趣!”
“公孫先生說的是這二人肛處塞的符紙。”
白玉堂的聲音?
龐元英轉頭瞧,還真是他。白玉堂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屍體後方,那不可描述的地方。
龐元英吓得立刻扭回頭去,“先把屍體先蓋上蓋上,我再看。”
“你之前看屍體的時候,明明沒那麽害怕,而今怎麽了。”展昭奇怪。
“現成的,跟現切的,能一樣麽。你們這些打打殺殺的江湖人,沒資格說我慫知道嗎,是你們太膽大了。”龐元英确認問屍體蓋好了之後,才試探地轉頭,去看公孫策取出來的兩張符紙。
雖然有些髒,但那符紙圖樣依稀可辨。
龐元英驚訝,“這是張道士的驅鬼符紙?”
“嗯,我也看出來了,不過他們為何把符紙塞在那地方?”公孫策不解地問龐元英。
“應該是漏氣了。”
“好生解釋清楚。”白玉堂皺眉。
“修道人打坐,第一步會先将肛處的一道氣收壓到脊柱骨去,才會有後來的種種。像他們這些道婆半仙作法、玩鬼附身等等,都需要先打坐的。這倆人平常總是擺弄邪祟,怕是被什麽小鬼反噬,先破了他們第一關,所以才用符紙給賭上了。”龐元英摩挲下巴繼續道,“那這麽說來,還是有鬼的?不然他們防着幹什麽。再有那剖腹的案子,極可能也是為了煉小鬼。”
龐元英忽然高興起來,對他們道:“今晚我就鎖魂繩布陣,若真有鬼敢來開封府,說不準就能把它困住了。”
又來了。
公孫策、展昭和白玉堂三人,皆無語相望。他們似乎在用眼神交流,彼此告知:甭理這瘋子。
傍晚,龐元英就帶着青楓,拿着一捆紅繩,扛着鎬,在開封府外埋了一圈。
掌燈時分,包拯的折子送進了皇宮的垂拱殿。
趙祯用了晚飯後,坐下來打開折子一看,禁不住笑了兩聲。
有點意思!
雖然兩次的奏本的內容包拯都在牢騷龐元英在開封府抓鬼、作法,為官不正經。但上次參本包拯是請求撤職龐元英,這次卻改請求貶龐元英為開封府的七品刑曹參軍。
龐元英這條魚,看來已經腥了開封府了。
這折子只他一個人欣賞實在奢侈。
趙祯當下就命人送給龐太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