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

第23章 番外2

最開始到祁少家裏時，程衍很讨厭祁少，甚至，對祁盛名和蔣妙，都有一種抵觸的情緒。

他一夕之間變成無家可歸的孤兒，過早地經歷了世态炎涼，而祁少卻被父母捧在手心寵着愛着，這樣的落差使他嫉妒祁少，讨厭祁少。

當時的他自然不知道這是嫉妒，只知道不想看到這家人的溫情。

從他到這個家裏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胸口悶悶的，壓得他沒有說話玩鬧的欲望，他知道蔣妙不滿他的沉悶與冷淡，但他依舊選擇這樣下去，甚至愈演愈烈，他希望有一天蔣妙會忍不了他，讓他離開，然後他就可以遠離這種讓人作嘔的溫情。

他需要發洩悲傷壓抑的情緒，只是他當時不知道他可以發洩，所以只能一直壓抑着。

祁少一直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和他說話，他完全不想理，滿心都是想要離開這裏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裏，發現自己的房間被祁少弄得亂七八糟，他決定，不想忍了，他要離開，就是今天。

他進門的一瞬間想到的不是憤怒，而是終于有理由生氣了。

可憐的祁少成為了他發洩的對象，那時候他想，就算被趕走也沒關系，那樣更好，至少不用在這裏忍受這些煩人的打擾，至少，可以把一直壓在胸口的東西沖破。

程衍自認為是一個惡劣自私的人，他完全不為打了祁少自責，甚至有種釋放了自己的喜悅。他看着蔣妙面色陰沉地帶着祁少回房間，又敷衍地聽着祁盛名的安慰，目送着祁盛名離開，最後房間就剩下他一個人。

程衍覺得暢快，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然後走到祁少的房間門口，準備告訴蔣妙和祁盛名，讓他們送他走，反正他打了祁少，在這裏也待不下去了，還沒等他敲門，就聽見裏面祁少的哭聲——

祁少一梗一梗地說：“媽……我、我不疼、別送、別送他走——”

“我喜歡他，不想讓他走。”

“我、我想讓他、讓他當我哥哥。”

程衍咬緊牙關，眼淚順着眼眶往下流，他暗罵祁少是個傻瓜，挨打了還要替他說情，怎麽有這麽傻的人！

可是眼淚為什麽止不住？程衍不住的用手去擦，眼淚卻越流越多，哽咽也不在忍得住，為了不被發現，他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為什麽祁少這麽好，也有這麽好的父母，而他卻什麽都沒有呢？

他激怒蔣妙，激怒祁盛名，不過是想讓他們遠離自己不要對自己噓寒問暖，因為他們不是自己的爸媽，這樣的溫暖也不屬于他，這些關懷就像他爸媽一樣，有一天就會猝不及防地失去，所以，還不如從來就沒有過。

可傻傻的祁少讓他的心裏又暖又軟，那點自矜驕傲被祁少一邊哭一邊求情的聲音擊得粉碎，他焦急地在自己的房間等待審判，最終祁盛名都沒有提出要送走他，他終于敢放聲大哭。

從那時候起，他就喜歡祁少。

無論什麽事，程衍都不喜歡說出來，就算在從小學開始就因為祁少亂七八糟的花花腸子幫他料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卻從沒有拿出來說過，以至于祁少以為程衍從小就讨厭他……可沒辦法，沉默地跟着，就是他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小時候是淡淡的自己都說不清的喜歡，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喜歡逐漸偏了方向，變得想要占有。

他明白了自己對祁少的喜歡，只好更加深埋，他看得出祁少想和他親近，但他不能，因為那樣他會更加喜歡祁少，更加容易露出馬腳，所以對祁少的好感視而不見，甚至主動和祁少保持距離。

看着祁少收女生的情書，送女生情書，和女生交往，然後到了大學。

原本想着可以不用和祁少朝夕相處，可以讓這份感情冷卻一下，沒想到祁少面上一副和他不對盤的樣子，私下裏偷偷問到了他的志願，和他去了同一所大學。

程衍有一段時間非常糾結，自從他知道祁少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故意挨打開始，他一再後退，祁少卻不知天高地厚步步緊逼，在程衍說服自己放他一馬時，主動往坑裏跳。幫他上藥時，有好幾次程衍都想攬過他溫柔地吻他告訴他你什麽都不做，就已經很吸引我了。有時他自暴自棄地想：幹脆什麽也不想，告訴祁少對他的喜歡。

但是他說不出口，一旦說出口了，不但傷了祁少也傷了祁少的父母。

雖然表面上大家可以說我們接受同性戀，戀愛自由，但真正發生在身邊，不需要辱罵，光是異樣的眼光就足夠讓人心痛。祁少本可以有更好的未來，他沒有資格剝奪這些。況且，他身為祁家的養子，無論是蔣妙還是祁盛名都待他像親生兒子，祁盛名對他比對祁少還要好，他怎麽忍心傷他們的心？

程衍剛想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了。

他如祁少所願，忍着靠近卻不能碰觸的煎熬，繼續旁觀祁少的生活。

他想，他一直被動地接受着別人對他的好，這點難熬算不了什麽，錯只錯在他貪得無厭，既想要這份溫暖又想得到人。

有段時間他察覺到祁少對他的疏遠，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那時候他想，終于道這一天了，也許祁少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從此以後不再需要他了，所以他對祁少說：我尊重你，不用躲我了。

然後盡力拉開和祁少的距離，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上的。

只是這樣也被人看出了端倪，米可第一次約他的時候就說要談談他和祁少之間的事，見面沒說幾句話米可就問他：你是不是喜歡你那個弟弟。

他還沒有來得及否認，就被米可打斷：那個眼神騙不了我，我可是學藝術的。

無奈默認。

或許和別人講講自己的心事能夠沖淡這份思念，沒想到卻被祁少誤以為他和米可有暧昧關系。

祁少表白的時候，說實話，程衍被驚到了，祁少吻過來的時候，程衍用盡了意志力才推開他，誰知道他不依不饒地吻過來，第二次他沒有忍住，輕輕攬了一下祁少。

但他很快想到這樣只是飲鸩止渴。

知道祁少喜歡他就夠了，就算以後祁少娶妻生子，他還有這份回憶在，他可以把祁少以前的一次次靠近一次次試探臆想成是祁少對他的喜歡，這些，足夠了。

他狠心推開祁少，也許是祁少錯把對他的依賴當成了喜歡，他決定放祁少一個人冷靜一段時間，所以在學校請了假，出去旅游。

旅游的每一天裏，他沒有任何心思看任何風景，想的全是祁少那天湊過來吻他的場景，如果他沒有推開，攬住祁少親吻他，撫摸他……該有多好。

一直以來他都是想着祁少勃起，但他認為這是對祁少的亵渎，只有那一天，他想，就這一次，就想着他讓自己快樂一次。

後來接到祁盛名的電話，趕回家裏時，被他們的問話打了個措手不及，他以為他的心思被人發現，卻沒想到蔣妙和祁盛名是想撮合他們……

得知了祁少為了和他在一起三天沒有吃飯直接進了醫院時，後悔後怕懊惱自我厭惡的情緒充斥在他的腦子裏，從前也是，現在也是，永遠是祁少在往前走，他不是站在原地就是不住地往後退，懦弱，自私，一廂情願。

最後還是傷了祁少，也傷了這對善良的父母。

事情已經發生，永遠挽回不了，所以，只能用自己的一生，竭盡自己所能，寵着這個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