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九)
見葉明非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柳三頭皮發麻,大叫糟糕,再也不敢停留,趕緊找借口離開,省得再被公子套取更多秘密。
結果,等他被下人悄悄叫回來時,便看到葉明非站在一盆及人高的盆栽前,一邊饒有興致地觀賞,一邊随意撥弄着火紅色的葉子。
随着他的動作,幾片火紅的葉子飄然而落,本就稀疏的枝杈上僅剩十幾片葉子,再動便要掉光了,吓得柳三差點暈過去,趕緊撲上前,“公子不可,還請手下留情。”
見柳三臉色蒼白,額頭驚出一層冷汗,葉明非很是不解,“三哥,不過一株盆栽,何必大驚小怪。”
從前在雲仙門,他經常折騰師伯師尊心愛的盆栽,也沒見他們這般大驚小怪。眼前這株盆栽漂亮是漂亮,只是葉子油光發亮,散發着一種極淡的香味,帶有隐秘的毒性,偶爾接觸無礙,但若長期接觸,恐怕于身體無益。
這麽一盆有毒的盆栽,哪裏值得當寶貝了?
柳三覺得自己老子,心髒的承受力不行了,捂着心口,強顏歡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是少爺最心愛的盆栽之一,向來親自打理,從不假手于人,公子還是不要動了。而且,這盆栽很是脆弱,稍微一動便會落葉,大少爺從不允許別人碰觸的。”
“沒想到你家大少爺竟會喜歡盆栽。”喜歡的還是有毒的東西?
“......是。”柳三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他家大少爺有不少奇怪的嗜好。其中之一便是異常癡迷火紅色的樹,甚至癡迷到令人無法想象的地步。只要是紅色的樹,無論是大的小的,粗的細的,私人的公家的,長在深水裏的,懸在崖邊的,他家大少爺都要千方百計弄到手。
正因如此,大将軍府是整個京城樹最多的宅邸,郁郁蔥蔥到處都是。而且,這些樹有一個共同點,要麽葉子是紅色的,要麽樹幹是紅色的,要麽開紅色的花,要麽結紅色的果。
而且,他家大少爺珍之愛之,不允許任何人糟蹋傷害。曾經有個小厮笨手笨腳,不小心澆壞了大少爺一株紅葉樹,被大少爺狠狠一眼,瞪得魂飛魄散,大病一場。從此以後,府中任何人都不敢随意碰觸這些花草樹木。
葉明非退後幾步,遠遠觀賞,一根粗壯的木樁上長出十幾只枝杈,蜿蜒而上的細枝與零零落落的紅葉組成模糊的形狀,如美人橫卧,在陣陣微風中若隐若現,看上去很是耀眼醒目,應該是極為罕見的品種,他也是第一次見,難怪柳嘯禹會喜歡。換作任何人都會忍不住看上幾眼。
怪不得他剛才靠近這株盆栽時聽到院子門口有下人驚呼,想必擔心他弄壞了連累衆人受責罰。
只是,這紅葉中隐含的毒性會一點點散發出來,早晚要人性命,還是去除比較好。
他背對着柳三,從乾坤袋中摸出一枚藥丸,捏碎了散在盆栽土壤中,然後澆了些水。若無意外,毒性明日便可徹底清除。
“這盆栽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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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的一個部下送的。”
“這個部下叫什麽名字?”
柳三疑惑,公子為何對一個部下如此感興趣?還是答道:“趙功成。”
趙功成?很普通的名字,只是,這人的心思可一點都不普通呢,竟然敢送上司有毒的植物?
柳三一邊賠笑,一邊示意下人們把院中方便移動的珍貴的花草樹木統統移走,以免再遭公子“毒手”。
葉明非自然發現了他們的小動作,倒也沒阻攔,因為他聽到了奇怪的動靜,好似喧鬧聲,指着一處問道:“那邊是什麽?”
柳三順着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看去,支吾道:“那邊是将軍府後院,養着一些動物,又髒又臭。”
其實,後院有專人打掃,不髒也不臭,因為柳嘯禹愛幹淨,見不得髒,聞不了臭。柳三之所以這麽說,就是防患于未然,讓“能作能玩的惡魔公子”離後院遠遠的。
葉明非不為所動,反而更加感興趣了,“我聽到了鹿鳴聲,後院養了不少鹿吧。”
“......是。”柳三低垂着頭,心裏叫苦,後院豈止養了不少鹿,而是數不勝數,大大小小近千只,每一只都是大少爺的寶貝。
喧鬧聲越來越大,欄杆倒地聲,鹿鳴聲,蹄子踏踏聲,下人呼痛聲。
“三哥,帶我去看看。”
“公子,後院真的很髒很臭,您恐怕受不了。”柳三極力阻止。
“沒關系,我不怕。”
“公子,還是不要去了吧,要不我再讓人給您沏兩壺上好的茶?”
“不能去嗎?既然這樣,今日中午便吃烤鹿肉吧。”自來到将軍府,葉明非聽到最多的便是“不能”“不行”“不可”之類的話,處處受人限制,時時被人約束,仿佛他什麽都不能做最好乖乖呆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老老實實等将軍回家似的。可惜,他不是唯命是從的“賢妻乖婦”。
“......”柳三驚得猛擡頭,哀求之色毫不掩飾,“不能吃,我這就帶公子去。”
後院很開闊,地上種滿肥嫩的野草,院中養着大大小小的鹿,有麋鹿,梅花鹿,斑鹿,馴鹿,馬鹿,水鹿等等,應有盡有,大的如駿馬一般,小的和野兔一樣,各有各的美麗,各有各的可愛。
“沒想到你家将軍還喜歡養鹿。”一下子養了這麽多,這是要當鹿王嗎?
因為呦呦的關系,葉明非向來對鹿極有好感,站在欄杆外欣賞。只是院中情形似乎有些詭異。
只見幾名小厮衣衫不整狼狽不堪,被一群鹿圍堵在後院一角,戰戰兢兢抱成一團。
其中兩個還受了傷,鮮血順着衣袖流淌,滴落在地,很快被圍在前面的兩只雄壯的大鹿舔舐幹淨。
這兩只雄鹿身形健壯,跟小牛一般,正彼此對立,相互試探,每只雄鹿身後都跟着一群鹿,壁壘分明,敵我明确。
“這是怎麽回事?”柳三見那幾名小厮被擠在角落一動不敢動,急聲問道。
一名小厮顫抖着回道:“回管家,這兩頭雄鹿發瘋了,見人就撞,撞傷我們後又去撞彼此,還不讓我們出去。”
“你們想辦法逃出來。”想了想,柳三又補充道:“記住,千萬不要傷了鹿。”
幾名小厮已經哭了,“管家,不用您說我們也知道不能傷了它們,可我們逃不出去啊。”
其實,就算柳三讓他們打傷鹿逃出來,他們也打不過啊。這兩只雄鹿跟成了精似的,老吓人了。
這兩只雄鹿咕嚕嚕轉着大眼睛,一看就很聰明,應該知道無論它們多嚣張多鬧騰,都沒人敢把它們怎麽樣,因此越發得寸進尺,這才攻擊人。
這兩只鹿眼裏滿是對人類的鄙夷,想是将軍府的人太慣着它們,才導致它們無法無天,不将人放在眼裏。
兩只鹿把人打傷後又開始争奪領頭鹿的位置,拉幫結夥,互不相讓。
想讓鹿園恢複平靜,必須除掉這兩只雄鹿,否則,只會更亂。
葉明非:“黑刀,黑劍,把那兩只領頭鹿拎出來。”
黑刀黑劍不知從哪裏竄出來,跳進鹿群,眨眼間便将兩只雄壯的鹿逮了出來。
每只鹿少說也有五百斤,兩人拖着卻很輕松,看得柳三和一衆小厮目瞪口呆。
黑劍:“二少爺,這兩只鹿如何處理?”
葉明非:“宰了,午膳吃鹿肉,記得放辣醬。”
宰了兩只鬧事的鹿,其他鹿定然會因為失去頭領而老實,不敢再随便攻擊喂養它們的小厮。小厮好歹也是人,怎麽能被區區鹿欺負?
柳三這回是真的跪下了,“公子,這兩只鹿是大少爺的寶貝,不能吃,還請公子手下留情。今日午膳必定雞鴨魚肉俱全,保證公子吃得盡興。”
柳三這一跪下,其他下人也跟着跪下了,好像他是打家劫舍的惡人似的,弄得葉明非哭笑不得,“府中這麽多鹿,不吃留着做甚?難不成你家将軍還要給它們養老送終?”
鹿竟然不是養來吃的?葉明非很是不解,近千只鹿,真虧大将軍府養得起。
就知道這些人肯定會再次拒絕自己,葉明非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的目的并非吃鹿,又不是呦呦那個吃貨。他只想要一只。
葉明非指着一只長得格外惹眼的母麋鹿道:“不吃也行,單獨圈出地方關這兩只鬧事鹿,幫我把這只送到丞相府吧。”
正好給他家呦呦作伴,若兩頭鹿相處融洽,說不定還能生幾只健壯美麗的小鹿。他家呦呦可是神鹿,後代想必不會太差。
等五年期滿,呦呦離開,身邊有了呦呦的後代,他也不會太過思念。
若柳嘯禹當真喜歡,送他一只倒也無妨,畢竟,這裏的所有鹿加起來都及不上神鹿的後代。
沒想到柳三又拒絕了,“公子,這只爺是大少爺的寶貝,珍之愛之,您不能......”
又是不能......葉明非抱臂,心中有些許不滿,“三哥,既然這只不行,你說哪只可以?只要是母的就好。”
柳三的腦袋幾乎塞進胸腔裏,死活不敢看葉明非,“都,都不行,每一只都是大少爺的心愛之物......”不能送人啊。
只要遇到美麗而獨特的鹿,他家大少爺必定陷入癫狂,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得到。想當初,為了得到一頭健美的公鹿,大少爺孤身潛入敵國皇宮,搶走敵國皇帝摯愛,搞得敵國人仰馬翻。
以前有幾個小偷活膩了,溜進後院偷鹿,結果被大少爺抓到,折磨得生不如死,哭天搶地逃進大理寺,讓大理寺卿把他們抓起來,永遠不要放出去,寧願坐牢坐一輩子,也不想面對兇神惡煞要吃人一般的柳嘯禹。雖然沒人明白其中原因,總覺得不就是幾只鹿嘛,要不要這麽折磨人?
太子殿下曾經有一次宴請賓客,專門派人來跟大少爺讨幾只鹿,結果,大少爺愣是不給,還因此得罪了太子。因為幾只鹿跟太子結仇,這得有多想不開啊,沒辦法,大少爺視鹿如命,哪怕皇上親自來要,他都不可能給。
正因為如此,柳三才拼命護着這些鹿,即便是公子也不能給。
近千只鹿給他一只都不行?葉明非怒極而笑,“我既然嫁給柳嘯禹,便是将軍府的人,與他不分彼此,他的不就是我的?難不成三哥不當我是自家人?”
“當然不是。”柳三矢口否認,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您當然是自家人,和兩位少爺一樣,是柳三的主人。”
葉明非壓低嗓音,輕啓薄唇,緩慢而有力地問道:“那麽,他的是我的嗎?”
柳三:“......是——”
葉明非這才滿意點頭,起身笑道:“放心,若你家将軍問起,就說一切都是我強迫你們的,跟你們沒關系。”
若別人說不行,他便不能做,以後在将軍府還有地位嗎?只會處處被人輕視,事事受人制擎,不得自在。
葉明非覺得有必要早早立威,讓所有人不敢随意限制他,約束他,真正當他是主人。
至于柳嘯禹那裏,正好借機試探一下他的為人和底線。
這混賬柳嘯禹奇葩要求還真多,多到讓人火大,萬一他忍不住弄死他......忍住忍住,現在弄死他自己不就成了寡婦?
寡婦?這個稱呼還真是......讓人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