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鍘包勉13
白玉堂并不住在開封府或是太師府,他們五兄弟在汴京城裏有幾間鋪子,其中在朱雀大街上有一間花茶坊,名曰“銷骨”,地段好,價格公道,賓客不絕。
白五爺若是無處可去,多半會待在花茶坊裏。
所謂花茶坊,并不是指裏面賣的是花朵制的茶,而是茶樓之內有妓女提供特殊服務的那種,喝花茶的意思就跟喝花酒差不多,只不過那些姑娘們陪吃陪喝陪賣藝,但是不陪睡。
朱雀大街上到處都是茶坊,各種檔次都有,類似的花茶坊也不在少數。宋人好茶,連皇帝都能泡得一手好茶,更不用說其他人了,坊間盛行鬥茶之風,沒點特色很難将茶坊開下去。
故而茶坊多半都裝潢得不錯,是個風雅的去處。
龐昱原先也喜歡約幾個纨绔去喝幾口花茶,看幾場歌舞。只不過自他重生以來,為生存、為國事、為冤案奔波忙碌,根本沒有閑情逸致去茶坊玩樂,何況美色誤人,他不敢太靠近那些奢靡堕落的場所,以免克制不住自己,又被迷得跟丢了魂似的,釀成大禍還不自知。
……光是白玉堂這一個美人就讓他差點消受不起了,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龐昱知道這間花茶坊,還是從展昭那兒聽來的。作為開封府辦案人員中效率最高的護衛,展昭對汴京城可謂熟得不能再熟了。
臨近“銷骨”,周遭的吆喝聲全都充耳不聞,龐昱只一擡頭就能看見那個臨窗的白色身影。
翩翩佳公子,遺世而獨立。
龐昱也想不到更文绉绉的形容了,原諒他實在是不愛讀書,能想到這個已經很不錯了。總歸就是人好看,氣質出塵,忽略內在的惡劣的話,的确很能吸引女子的眼球。
也同樣吸引男子。
不管是不是斷袖,人生而就更喜歡美好的物事,也難怪茶樓裏絡繹不絕的客人多半都是因為這一抹令人神往的身影而駐足。
龐昱正要邁出的腳步登時頓了頓。
“侯爺?”給他牽馬的龐福疑惑地看着龐昱。
“……走吧。”龐昱板着臉,拉了拉缰繩,擡腳往相反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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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福滿腹疑惑,不是說要來找白五爺的嗎?
正往反向走的龐昱心裏也是十分困惑,以前看着挺舒服順眼的花茶坊怎麽變得這麽烏煙瘴氣了,那些舞姬不好好跳舞,一個勁往白玉堂那邊湊什麽湊,隊形都亂了!一點都不專業!
還有姓白的,上哪裏找來這麽一群光拿錢卻不好好工作的舞姬,沒有絲毫愛崗敬業的心!
說到底,為什麽要開花茶坊呢,品茶就品茶,要那麽多助興的幹什麽?
再一想,自己這副矯情的模樣,和被美色迷了心竅又有什麽不同?
龐昱心頭一驚,腳步又是一頓,後頭的龐福差點沒撞到路邊的攤上,心道:侯爺啊,下回您要是再徘徊不前,麻煩提前吱一聲啊!
滿腹心事的龐昱是不可能體會到龐福的心情了,他正自我唾棄着,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間茶坊,這一看,他發現——
白玉堂不見了!
不過是眨眼的工夫,那抹白色身影就從二樓窗口處消失了,只有桌上擺放的吃了一小半的下酒菜能證明那個座位曾經有人。
龐昱還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結果手還沒放下,就被眼前的白色晃了一下。
“白……”話還沒說完,熙攘的人群中不知是誰推了龐昱一把,于是小侯爺結實地栽進了一個泛着淡淡冷香的懷抱。
“你跑什麽?”頭頂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危險,“偷偷來喝花茶,看到我在,心虛了?”
“什麽——”龐昱睜大眼,“我不是來喝花茶的!”
“那你……”
“恰恰相反,我就是來找你的!”一提起這件事,那種酸溜溜的滋味就被壓了下去,龐昱怒氣沖沖地瞪着白玉堂,“倒是你,我看你在裏面那般快活自在,就不去打擾你。你居然還反過來說我心虛?!”
也不知道是誰先惹上誰的,結果這頭才剛表明心跡,那頭就去看舞姬了!
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即唇角牽起,眼裏漫上了火熱,黑而明亮的雙眼牢牢地鎖住了龐昱。
“我很高興。”白玉堂眼睛亮得能讓人難以直視,他收緊了放在龐昱腰上的手臂,又重複了一遍,“……我很高興。”
龐昱幾次擡起手,最終還是沒把人推開,只能一邊默默鄙視自己,一邊貪戀着這個并不柔軟的懷抱。
喧嚣聲再鬧也抵不過彼此的心跳,龐昱能清楚地聽見對方和自己有致一同的心跳聲,快而有力。
等到站在邊上的龐福差點把血都咳出來時,才好不容易引起兩人的注意力,讓他們有些不舍地分開。
龐福想哭的心都有了,怎麽小侯爺去了一趟萊陽,就變斷袖了呢?
而且他斷袖的對象還不怎麽好惹……回頭該怎麽向太師交代啊!
似乎是察覺了龐福心裏所想,白玉堂輕飄飄地看了龐福一眼,把龐福駭得差點魂都飛了——白五爺的眼神真可怕,看似什麽都沒有,卻仿佛有一把刀子懸在自己的脖子上!
龐昱卻沒有感受到那種可怕,只側頭問:“你平日裏都在花茶坊?”
“有時候也會待在你家屋頂上。”站在路上終究不好說話,白玉堂索性将龐昱帶回“銷骨”,他自己就是花茶坊的老板,開一個雅間也是十分順手的事,邊走邊道,“知道你想問什麽,我畢竟身無一官半職,不便住在開封府,也不太想受朝廷的管束。”
不過看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的樣子,似乎有想把他培養成展昭第二的打算。
白玉堂自是對此沒什麽興趣,因而假裝不知,包拯二人見他避而不談,自然也會識趣,并不會刻意将這個話題提起。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去幫開封府查案呢?”龐昱終于問出了一直以來困惑着自己的問題。
依白玉堂那邪肆不定的性子,實在不像會将自己拘束在一方天地中的人,更不會喜歡身在朝廷,時時刻刻都要受到掣肘的感覺。
“我說過,我只追求真相。”白玉堂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露出一抹微笑。
若非他當初執意與展昭分個高下,他也不會來到汴京;若非他一心想弄明白一代纨绔安樂侯是如何變了性子的,他也不會被眼前的人吸引;若非想更進一步地了解這人,霸占他的心,他更是不會一步又一步,越陷越深……
一切看似毫無聯系,卻在冥冥中早有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