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種話她才不會說。
借着岳青峰注入的靈氣調息了一下,翟九鳳才作出一臉苦楚的模樣傳音道:“師兄說得有理,我自然也這樣做,只是,所有人都指責我徒兒是兇神轉世,她便是再不願作惡,都得被逼着走上邪路,我也是沒有法子。只恨我修為太弱,無法堵住所有人的口,給凝光一個無憂的環境長大。”
聽了她的話,岳青峰覺得很是有理。
孩子的心性不定,從善或從惡,全看旁人如何引導,他們只是算出了凝光的命格,便篤定她要滅世,想盡了辦法要除掉她。從某種意義來說,若凝光當真走上邪路,只怕他們這些人,要擔上大部分責任。
岳青峰沉默了下來,默默甩出一道靈氣把凝光拽起來,随後才一本正經地對翟九鳳道:“師妹,你盡管放心,我會替你讨回公道。”
磨蹭這一小會兒,該來的人也都來得來齊了。
掌門急急忙忙從飛劍上跳下來,跑到翟九鳳身邊:“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你們怎麽打起來了?”
翟九鳳低下了頭,冰白的臉上并無多少怨恨,只有一種竭力壓制的,摻雜着悲涼的凄楚:“多謝掌門這些年的照顧,九鳳無以為報,往後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不論多遠,我一定會趕回來。”
翟九鳳一開口便是要離開,直将掌門炸得目瞪口呆。
他與翟九鳳算不上親厚,可這小姑娘嘴巴頗甜,心思也細膩有加,往日在身邊,便似小女兒一般貼心,他是十分喜歡的,是以現下聽說她要走,掌門心中也生了幾分不舍:“九鳳啊,有什麽事情你直接跟我說,離開門派像什麽話,我知道你跟千歲有矛盾,可那也不是不能解決,你先說出來,若當真是他錯,我一定不會包庇的!”
仗劍門的掌門脾氣溫和,素來喜歡和稀泥,能抹過去的事情他絕不會揪着不放,抹不過去的事情他通常也會大事化小,翟九鳳深知這一點,是以直接将口角之争上升為同門屠戮,只是現下看來,這件事情的分量仍是不夠。
掌門會懲罰千歲,可以他現在的态度來說,應當不會是什麽了不得的重罰。
翟九鳳目光黯了黯,因計不售,心中也有些頹然,她突然有些怨恨掌門的老好人性子,但凡他能再強硬一些,今日便能給千歲一個重罰,有此威懾在前,往後還有敢随意欺侮她徒兒?可現下這一切都成了空,她白受了傷,多結了仇,卻什麽好處都得不到!
翟九鳳突然委頓了下來,大紅的裙裾鋪陳開來,便似開到了末途的曼珠沙華奢靡中蔓延着凋零的死意:“也不是什麽大事,便不用說了吧,這件事情我也有錯,多謝掌門關心。”
到了這種地步,翟九鳳也只能先給千歲老頭賣個好,雖然這起不了什麽作用,可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翟九鳳面上做出了息事寧人的态度,可心裏卻在盤算如何能讓和稀泥的掌門給予重罰。只是,連屠戮同門都未讓他強硬起來,那又有什麽法子,能叫他一改軟弱,施以辣手?!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賣萌求親親
天越來越冷了,不想動,只想冬眠_(:зゝ∠)_
☆、急轉
翟九鳳思考了一會兒,腦中靈光一現,只那念頭尚未成型,就被她打了回去。
不管會有什麽結局,那種法子都是不能用的,她可舍不得傷害自家徒兒。
腦中這樣想着,翟九鳳便轉過頭看了眼凝光,她乖巧的徒兒似乎從未別開過眼睛,雙眸雖黯淡無光,卻始終牢牢地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身上。被這樣專注的眼睛籠着,翟九鳳只覺得心髒被泡在溫泉裏面,暖洋洋的,讓她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只就在這時,她看見,在自家徒兒身上冒出了一縷灰氣,緊接着,凝光便凄厲地慘叫了起來。
“鬼修?”
“天哪,這孩子竟然修了鬼道!”一瞬間,方才還在看熱鬧的修士皆自拔出了劍,他們的面容冷肅了下來,虎視眈眈地盯着凝光。
“正道中怎容這樣的邪物存在,她今日既自己現了形,我們便要替天行道!”激進者直接便向前沖了過來,也不等掌門答話,舉了劍便要斬殺凝光。
瞧見這一幕,翟九鳳心跳都差點停了。
她雙目瞪着,面色慘白,腦中雖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自動自發地沖了出去。
“誰敢!”翟九鳳舉着靈劍紅殇,以一種決絕而孤勇的姿态擋在了凝光面前。縱是知道此舉會有什麽下場,她仍是毫不猶豫地說道:“今日,你們若想傷我徒兒,便要從我身上踩過去,只要我不死,你們誰都別想碰她一根頭發絲!”
一字一頓地說着,每一字都糾纏着令人心顫的血氣。
此時的九鳳仙子,便如一只浴火的鳳凰,殺氣肆意,縱未舞劍,寒光劍影卻自她的眸中傾瀉而出。
“九鳳仙子,你徒兒是邪神,你如此護着她,可是要與她同流合污?”
翟九鳳冷笑了一聲:“同流合污?她是我徒兒,我難道就不該護着她嗎?”
“可是……”
“慢着。”就在那些修士還想說話之時,岳青峰緩緩走到了凝光身邊,他指尖的靈氣在她身上轉了一周,随後才皺着眉說道:“這鬼氣無根,并非受我們罡氣刺激,才洩露出來,而是有人故意引到她身上的。究竟是誰心思如此惡毒,對一個十歲的孩童下手,還請掌門明察!”
朝掌門鞠了一躬,請他前來查看。
掌門這才注意到岳青峰,心中頓時一驚:“你又突破了?”
岳青峰點了點頭:“對。”
岳青峰的修為很高,掌門一直都很清楚,只是,那到底不是最強。而現下這一突破,他俨然成為了門中的最強者。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着從今以後都要好好供着岳青峰,決不能讓他退走別派。
化神期的修士,對門派而言,可以說是頂梁柱的存在。少一個,那都是傷筋動骨的損傷。
自接管了仗劍門,掌門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它登上了第一大派的寶座,他定是要好好維持,絕不容許它敗落下來。
“突破了,突破了好啊。”
這一瞬間裏,掌門的腦中閃過許多念頭,他已打定主意,要将岳青峰留在仗劍門,此時,便決不會得罪他。順着他的話檢查了一下凝光的身體,果不其然,她體內雖有鬼氣,卻無源頭,很顯然這道鬼氣,是有人特意打進去的。
以如此下作的手段害一個孩子,縱是掌門性子和軟,此時也不免憤怒了起來。
他給凝光喂了顆療傷的丹藥,随後一甩袖,冷喝道:“我平時容你們自由,不與你們計較,卻未想到,你們竟變本加厲,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以鬼氣害人,縱然你們不修鬼道,又與邪魔有何區別!說,這到底是誰做的!”
掌門雖是在詢問,可眼睛卻已釘在了千歲身上。
千歲心中一跳,目光不自覺地就閃躲了起來,他是有心指認這孩子為妖邪,卻從未想過要引鬼氣入她身體,且不說他無法控制鬼氣,便是他自己也沒有這個膽,可是現在,這孩子偏生就給人害了。
千歲本覺得與自己不相幹,然即想到了早上的一幕——
那麽巧合,就讓他看到了翟九鳳徒兒是邪神,而随後,又有人巴巴地送來了打壓邪神的清心鈴。
太過巧合,難免不讓人懷疑那是個陷阱。千歲本就心慌,胡思亂想之後,便愈發地神思不定起來。他眼睛躲閃着,面色因為焦慮而顯得青白一片。
做賊心虛。
如此表現,讓所有人心中都是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掌門也不例外,他沉下了臉,再也不看千歲一眼,走到了翟九鳳身邊道:“九鳳,千歲究竟是為何要追殺你,你細細跟我說說,若他真的做了什麽龌-龊的勾當,我定會嚴懲于他!”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哼哼,凝光要受點苦,才能讓師傅愛撫她~
謝謝瘦瘦小天使的雷!(づ ̄ 3 ̄)づ
☆、惡有惡報
瞧見衆人把劍放下,翟九鳳趕忙跑到了徒兒身邊,她輕輕柔柔地将她托到懷裏,拿出手帕細細擦去她唇邊的血,才一下一下撫着她胸口說:“多謝掌門關心,我雖與千歲不和,卻也從未想過要陷害他,只沒想到,他為了除掉我,竟對我徒兒下此狠手!”
瞧見凝光吃了傷藥,卻仍是痛得顫抖不止,翟九鳳的眼眶也漸漸紅了。
她雖知道,這件事情十有八九不是千歲做的,可胸中的憐惜之情,卻抑制不住地湧上了心口。
她不由地哽咽了起來,眼中的淚水細細碎碎地挂在睫毛上,被天光一映,便似碎鑽般流光不止:“今日早晨,我領了徒兒回來不久,千歲真人便跑來了我的山頭,他帶了好些人,氣勢洶洶地逼我把徒兒交出來,還口口聲聲說她是邪神。
我自是氣不過,便想找您讨個公道,只未曾想,他竟追了上來,将我打成了重傷。”雖有岳青峰替她療傷,可說多了話,仍是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她蹙眉阖上了眼簾,伸手按在胸前。
凝光雖也疼得厲害,卻依舊伸出了小手,替師傅順氣:“師傅……你不要……咳咳……不要哭……”替她擦了擦眼下的淚,一雙鳳眸,不動聲色地掃過全場。
凝光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深深刻在了心裏——
他們是害她師傅難過的元兇,待日後,她修為夠了,定要将這裏的人一個一個盡數殺了,而這千歲老頭,她一定會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揚灰,再把他的靈魂抽出來,放到惡鬼群裏,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讓這陰暗的念頭在心底抽枝發芽,凝光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專注地,虔誠地替她師傅擦幹眼淚。
而翟九鳳亦是不知,她喘勻了氣後,又繼續說道:“我先前并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篤定地污蔑我徒兒,可現下卻是懂了,原來,他早就做了手腳,只等我踩入陷阱。”
翟九鳳聲淚俱下地控訴着,她本就處于弱勢,現下這般更是惹人憐憫。
所有人都信了,就連千歲老頭都覺得自己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他幾乎已認定凝光身上的鬼氣跟自己有關,只他也明白,若認了此事,自己便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當即跪倒在地上,哀嚎道:“掌門明鑒!我雖冤枉了九鳳仙子和她徒兒,可這鬼氣确實不是我引到她身上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将早晨的巧合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千歲老頭一下接着一下地叩起頭,直把腦門都叩出了血。
掌門見不得他這般模樣,嫌棄地攔住了他,說道:“你既然說是有人害你,那你可要把證據拿出來,你那個清心鈴呢?拿來我看看?”
“清心鈴……清心鈴在梨山上。”
掌門派了人去取,然片刻之後,那人卻空着手回來了:“掌門,梨山上并無清心鈴。”
聽了此話,千歲真人似看到了生機一般,連連磕頭道:“掌門明鑒,掌門明鑒,我就說是有人陷害我,現下事情敗露了,他就将清心鈴取走!掌門,我是無辜的!”
“呵,你是無辜的?”翟九鳳撫了撫自家徒兒的臉頰,冷笑道:“你既然要陷害我徒兒,自是将一切退路都想好了,你随口這麽一說,你以為我會信?”
“那不然你要怎樣?捉那人來對峙嗎?只要你能找到,我千歲奉陪到底!”
到了此時,千歲老頭仍是這樣咄咄逼人,掌門也有些無奈,他搖了搖頭,對千歲說道:“好了,你也別吵了,你既然認定此事與你無關,那你便立個天道誓言吧,雷劫火劫你随便選一個,只要你真與此事無關,這些懲罰也落不到你頭上。”
千歲真人愣了愣,而在此時,岳青峰說道:“掌門,若說此事完全與他無關,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不若就讓他發誓,他是因為被人陷害才會指認九鳳徒兒是邪神,若有違此誓,便要修為盡失,這樣,你可有意見?”轉過了頭對千歲真人道。
他一聽此言,頓時就答應了下來。
闊論此事,他是決計摘不幹淨的,可單就指認邪神這一塊兒,他卻敢說自己是被陷害的,若非那些巧合,他怎可能來趟這個渾水。
慷慨激昂地立了個天道誓言,千歲真人本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卻不成想,就在下一秒,空中突然有一道金光落下,自他天靈蓋鑽了進去。
千歲真人臉一白,随後便吐出了一口精血。
“我的……修為……”愣愣地看着自己吐出的那口精血,千歲真人先有些微顫,随後便似篩糠般劇烈抖動起來:“我的修為!我的修為!!”千歲真人趴倒在地上,不斷抓起帶血的沙土塞到嘴裏:“我辛辛苦苦得來的修為,怎麽能就這樣沒了!
小賤人,都是你害的!”凄厲地嘶喊了一聲,整個人便如冤鬼般猛地撲将了過去。
翟九鳳靈力空虛,這一下竟是完全沒能躲開,被他一爪掐在了脖子上,硬生生撕下了一塊肉。
鮮血自頸動脈決堤而出,在地上描摹出一幅紅蓮盛景,翟九鳳本就虛弱,如今只覺得身體愈發地冰涼起來,魂魄脫體而出,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哼哼~
凝光:我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讓人傷我師傅。
☆、哺喂
受了千歲怒然一擊,翟九鳳便徹底昏迷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在這意識朦胧之中,身體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令人煩悶的灼燒感不斷從體內湧出。她忍不住呻-吟了起來,嘶啞澀然的聲音,似拉鋸般慢慢從口中溢出:“水……水……”才剛呢喃了兩聲,便有一雙柔軟的小手拖住她的頭,緊接着,便是潤澤的甘霖緩緩哺到了嘴裏。
柔軟的觸感在她唇邊磨蹭,偶爾送來一絲清涼的水汽。
翟九鳳只覺得渾身的燥-熱都被壓了下去,不由得喟-嘆一聲,朝涼意傳來的地方靠了靠。
“師傅。”凝光本只是單純地渡一口水,然至此時,心中卻升起了一絲旖旎。她目光有些渙散,心頭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纏繞着。
“凝、凝光……”
被那一聲師傅驚醒過來,翟九鳳便發現自己正靠在徒兒懷裏,方才的甘霖,正是她哺來的水。
翟九鳳并未覺得這種行為有何不對,只瞧着徒兒的臉紅得異常,便伸出了手碰了碰她的臉頰:“凝光,我昏迷了多久?”
被這冰涼的手一碰,凝光猛然驚醒了過來,有一瞬間,她竟是忘了繼續僞裝成雙目失明的樣子。
趕忙收回心神,将眼睛轉向別處,凝光這才扶起師傅道:“很久了,快有半個月了,掌門和岳先生都來過,他們說你傷勢雖重,卻因禍得福打通了奇經八脈,不僅修為一下子升至元嬰後期,以後修煉時,更可以事半功倍。”
将一個枕頭放在師傅腰後,讓她坐得更舒服一些,凝光又繼續道:“還有那個千歲,他也沒死,只是被終生囚于寒淵禁地。”
說這話時,凝光微微低下了頭,柔順的青絲垂在臉側,将她滿目的猙獰殺意盡數遮擋了起來。
那老頭沒死也好,正好給她一個機會,手刃仇敵。但凡欺負她師傅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統統都要死!
用力握了握拳,直到翻騰的殺意平息下來,凝光才轉過頭,悄悄看向她師傅。
此時,翟九鳳正倚在床頭,唇邊挂着一絲微笑,這溫柔缱绻的笑容,便似洞穿了永夜的黎明,撥開沉重濃霧,紮根到凝光心底。
徐徐的清風,從小開的窗桕邊鑽了進來,漾起層層疊疊的桃紅色沙曼。傾室的暖陽,穿透了紅紗落在翟九鳳側臉,在一剎那間,讓凝光感到了歲月靜好。
“凝光,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欺負你了,師傅雖然護不了你多久,可至少在這門派中,師傅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半個月,翟九鳳的傷雖無大礙,卻也算不得痊愈。
她仍是有些虛弱的,面色蒼白的緊,身體還很畏寒。尤其是入了夜,躺在寬大的拔步床上,聽着山頭的風號哭着席卷過去,她便感到格外的冷,自骨頭裏一陣陣發寒。
裹進了身上的被子,直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熊,她依舊冷得發抖。
“說好修士不怕冷的,我怎麽就這麽虛。”哼哼唧唧了兩聲,翟九鳳突然想到了自家軟萌軟萌的徒兒,她那麽瘦,肯定比自己更怕冷,她這個師傅真是當得不稱職,帶她上山後也沒好好安頓她,直接就躺了半個月。
而現在,她竟然都不知道小徒兒跑去了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小寶貝們,你們想不想凝光快點長大!
想就親親我~
感謝瘦瘦小天使的手榴彈!抱住親!
下周上榜啦,怕字數超了,這兩天可能會更新少一點,躺下認罪_(:зゝ∠)_
☆、入夜
翟九鳳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稱職,便穿上了衣服,打算出去找找徒兒。
山頂禦寒全靠抖,翟九鳳一步一抖溜達出去,便見西北面的小樓中亮着燭光,那裏是梨山頂上僅有的一間廚房,雖設施齊全,可原身辟谷,翟九鳳又不會用古代的竈臺,是以擱置到現在,也不知沾了幾層灰。
翟九鳳走過去,便見房門虛掩着,只露出了一條小縫,暖暖的燭光鑽了出來,恰讓她看見門中的景象。
——她的小徒兒還不及竈臺高,腳下踩着張小凳,足尖踮起,全神貫注地熬着粥。紅棗桂圓的甜香味,自鍋中緩緩飄出,鑽入翟九鳳鼻中,讓她猛然想起傷重朦胧間,每日三餐,喂入她口中的軟糯流食。
原來,她徒兒一直這樣辛苦地照料她。
翟九鳳心尖一顫,一股說不出的暖意蔓延了開來,她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
瞧見緩步走來的翟九鳳,凝光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湯勺,跑到師傅身邊:“師傅,你怎麽起來了,天這麽冷,你也不多穿點。”
握上了翟九鳳的手,發現她的素手似堅冰一般寒涼,凝光頓時嚴肅了起來:“師傅,你怎麽總不知道照顧自己,先前非要跟千歲硬碰硬,現下受了傷也不肯好好休息,你真是……”
“我怎麽了?”翟九鳳輕笑了聲,伸手刮了刮凝光的鼻尖:“到底誰才是師傅,我怎麽瞧着,你倒是成了我師傅一般?凝光,并非我要跟千歲硬碰硬,只那時根本沒有其他法子。”
“怎麽沒有,你大可以把我……”
“胡鬧!”一指節敲上她腦門,翟九鳳才冷着臉道:“以後莫要再說這種話了,否則,我便将你逐出師門!”翟九鳳要生氣了,凝光自然是怕的。
她趕忙撲過去,抱住師傅的大腿:“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後,以後我一定會好好修煉,若再有人敢欺負我們,我便打回去,師傅,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讨來了師傅的饒,凝光便将煮好的粥端了過來,這是她在醫書上查來的,補血益氣的方子。
盯着師傅喝了粥,凝光便亦步亦趨地跟着她走到房門口。
瞧着嬌小軟糯的小徒弟,翟九鳳尚未決定要不要讓她一個人睡,就聽凝光道:“師傅,我怕黑,你不要趕我走。”抓着翟九鳳的袖口使勁搖晃,凝光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她反手關上了房門,做賊似地蹿上床,才抱着被子,一臉無辜地看着翟九鳳:“師傅,我想跟你一起睡。”
徒兒還小,一起睡也沒什麽問題,翟九鳳并沒打算趕她走。
只是,瞧着凝光那雙水色流轉的鳳眸,翟九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徒兒身手之敏捷,并不像雙目失明的樣子,莫不是……
“凝光,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見了?”
看着師傅緩步走來,凝光的心髒也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她的眼睛一直都能看見,只她覺得,以一個瞎子的身份跟在翟九鳳身邊,更能讓她關心,是以,她才僞裝成什麽都看不見的模樣。
現下師傅這樣說,莫不是發現了她一直在僞裝。
凝光心中一緊,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她不由地感到擔心,生怕師傅拆穿她的騙局,從此便再也不肯信她。
是的,她是從一開始就欺騙了師傅,可那樣做,只是為了讓師傅多看她一眼,她從未想過傷害師傅,甚至為了那一份溫暖,她可以付出自己的命!
凝光心髒砰砰跳着,如擂鼓般,敲得她舌根都感到發麻。
她想說些什麽,緩和這凝固的空氣,然嗓子被擔憂攫住,讓她反複吞了吞唾沫,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同寝(捉蟲)
“師傅,我、我……”我騙了你。
這句話在凝光的喉嚨口滾了半天,可到了最後,她也沒敢說出來。雙手死死攥着錦被,仿佛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翟九鳳越走越近,凝光心髒也越揪越緊,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胸口被山石壓着,讓她幾乎要窒息過去。
“凝光,你的眼睛,是不是岳師兄醫好的?”
就在凝光下定決心,想要向師傅坦白的時候,翟九鳳突然開了口。她冰冰涼涼的指尖,輕柔地觸在凝光的眼簾上,讓她幾欲要窒息的身體,終于得到了救贖。
凝光朝前一撲,把臉埋到師傅的胸口上。
她雙手緊緊環住師傅的腰,如攥住了一塊失而複得的珍寶:“不是岳先生,是我這幾日修煉之時,偶然發現的,我眼中的鬼氣可以被驅散,只是先前我修為不夠,沒能做到罷了。”
她師傅跟岳青峰很熟,自己若用他撒謊,随時随地都會被拆穿。
而且,她也不願意把這恩情賣給岳青峰。這個讨人厭的修士,總愛在她師傅面前亂晃,若非她現在不是對手,肯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師傅,我眼睛能看見了,你以後會不會就不管我了?”小心翼翼地攥着師傅的腰帶,凝光的聲音有些發緊。
翟九鳳捏了捏她的鼻尖,溫柔地笑道:“我怎麽會不管你,就算整個修真界裏都沒有你的對手,你依舊是我徒兒。”
安撫了自家徒兒,翟久鳳便抱着她歇了下來。
躺在師傅柔軟的懷中,凝光只覺得整顆心都被填滿了。
解決了千歲這個攪事精,接下來的五年時間便能安寧許多,翟九鳳除了監督徒兒修煉,似乎也沒有其他事情好做。這一日,她剛丢了本劍術典籍給徒兒自學。
——倒不是她不稱職,只是她徒兒天資聰穎,根本不用她費心,随随便便拿一本秘籍,便能自學成才。
翟九鳳很省心,然而聽到下一秒的聲音,她就覺得不省心了。
這嚣張的系統,真是不想理他,好想裝作聽不見。
“宿主宿主,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的日子太閑了,你想不想做支線任務?”無情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讓曬太陽嗑瓜子,過起老年生活的翟九鳳頓時重回了青春。
她一拍桌子,把手上的瓜子殼甩得滿地都是:“對不起,您呼叫的客戶眼睛瞎了,她聽不見!”
系統頓了頓,一本正經地道:“眼睛瞎了只會看不見,宿主,我懷疑你在先前的戰鬥中傷到了腦子,需要我給你掃描一下嗎?”
“滾!你才有智障呢!”
翟九鳳不想說話,也不想去找靜靜,她只想給系統綁上竄天猴,送他上天。
然系統根本不懂她的憂傷,自顧自地道:“現在有一個支線任務,教導祖巫孵小雞,成功完成可以送一百個幸運點,這樣,你就能買得起商城最便宜的東西,雀三娘的肚兜。”
“謝謝,我不要,我自己就有。”翟九鳳冷酷無情地拒絕了系統,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
系統感到了一陣被抛棄的孤獨,忍不住抱起了薄薄的自己:“宿主,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呵呵,很有自知之明。”翟九鳳送給他高冷的一瞥。
系統一陣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以後,他終于恢複了一貫的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用生硬的電子音道:“系統商城中的一切,都有神秘作用,宿主務必集齊,現在自動開啓支線任務,請看任務面板。”
刷得一聲調出了任務面板,翟九鳳就見上頭刷出了一行小字。
——領祖巫下山買雞蛋,并教導她孵出小雞,任務時限二十五天。成功獎勵100點幸運點,失敗受電擊一次,現在開始倒計時。
強買強賣一個支線任務,完不成還要受懲罰!翟九鳳眼皮一跳,簡直想呵呵系統一臉。
可是,她真的不想受電擊呀!
抖掉了衣服上的瓜子殼,翟九鳳匆匆忙忙從前邊的梨花林中找回了徒兒,她咳嗽了一聲,裝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凝光,師傅帶你下山買雞蛋,我們從今天開始孵小雞,師傅要讓你體會生命的來之不易!”
作者有話要說: 嚣張的系統馬上就要受到暴擊了,哈哈哈哈哈哈,讓他天天智障,終于要把自己坑了
啊啊啊啊啊啊,昨天有些懵!犯了錯,謝謝小天使指出,mua~
☆、收拾系統
駕着飛劍領徒兒去了集市,自從穿到了書裏,翟九鳳還沒有來過這樣熱鬧的地方。
狹長的小道兩側,林立着無數小攤小販,賣胭脂飾品的,賣水彩畫卷的,賣饅頭煎餅的,各色各樣,叫翟九鳳眼花缭亂。她拉着徒兒,簡直像放飛的雀鳥,在集市裏穿梭貯看。
因為人多,翟九鳳一個沒注意便與徒兒走散了。
她看了幾圈,沒瞧見徒兒,頓時慌了起來。丢下手中的東西,逆着人潮尋找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
只是,人來人往,比肩接踵,翟九鳳又不算高,被人群推推搡搡,她不僅沒找到徒兒,還被擠到了街角的小巷中。
“系統系統,你快想法子幫我找找徒兒,沒了我徒兒,以後的任務你都別想做了!”
一籌莫展之際,翟九鳳總算想起了系統。
宿主有求于我,還對我頤指氣使,系統想到這裏,也是不爽,他冷哼了一聲,擡起了不存在的下巴:“我沒有GPS定位系統,沒辦法衛星定位。”
“呵呵,說得好像我徒兒身上有GPS一樣。”翟九鳳噴了他一臉,冷聲說道:“你找不找吧,不找,我以後就不幹了!”對系統不爽到極點,翟九鳳也不肯再給他好臉色。
宿主突然這麽嚣張,系統也有些懵,他不由得軟下了性子:“可是,可是系統真的沒有定位功能。”
“沒有你給我去造呀,不然我要你有何用!”
翟九鳳嚣張起來,那是連她自己都怕,系統自然也有些畏縮,但那還不至于讓他尖叫。
可偏偏翟九鳳就聽見了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叫聲:“宿主宿主,快救我!”系統吓得發出了嘶啦嘶啦的噪聲。
翟九鳳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聽凝光聲音從身後傳來:“該死的冤鬼,竟敢附在我師傅身上!我現在就要你好看!”凝光的聲音森寒得有如厲風。
系統聽着,只覺得如堕地府般惶恐。他抖得那樣厲害,錯亂的噪聲交疊流出,讓翟九鳳覺得,它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吓得燒成廢品。
“德行。”
雖然翟九鳳覺得能取走系統很不錯,但她的靈魂已跟系統綁定,系統毀了,她也不能獨活,所以吓吓他也就夠了,總不能害了他性命。
“凝光,這冤鬼是我養的,你不要傷他。”瞧見徒兒沖至身前,翟九鳳趕忙伸手攔住她。
聽見師傅的聲音,凝光立刻停下了動作,只是手中灰煙仍在吞吐,讓系統抖成了篩糠。
“師傅,你為何要養冤鬼,這東西兇,很容易噬主的。”
翟九鳳點了點她的瓊鼻,高深莫測地道:“為了償還因果。凝光,你若是擔心師傅,便替我好好看住他,有你在,師傅相信他一定翻不起風浪。”一邊安撫徒弟,一邊在心裏哼哼哼地嘲笑系統。
翟九鳳簡直不能更揚眉吐氣,讓這蠢系統蹦噠,終于把自己坑了吧!
既收拾了系統,又找回了徒兒,翟九鳳便歡喜地帶她去挑雞蛋。二人買了百來十只蛋,又在集市中逛到了傍晚,才收拾東西回了門派。
作為一個只會吃吃吃,買買買的五好青年,翟九鳳知道蛋長什麽的樣,也知道小雞長什麽樣,但她并不知道怎樣才能孵出小雞。
但這都不是問題啊,她有萬能的徒兒。
二十天後,凝光捧着群剛破殼的小毛團子走到了師傅面前,看着這群毛發尚且潮濕的小雞仔,翟九鳳心中發出“滴”的一聲輕響。
系統:并不想在祖巫面前說話,但任務完成了,他不得不出現。
系統淚流滿面,灰暗地躺到在自己的小空間裏:“宿主宿主,你的任務完成了,獎勵一百點幸運點,你要現在兌換肚兜嗎?”
翟九鳳哼哼了兩聲,高冷地說道:“你确定只給一百個幸運點?還有系統商城裏的東西究竟有什麽用?你可想清楚了回答,不然我就要跟我徒兒說,你欺負我。”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心疼地抱住要短路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