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尤可意從上海演出回來以後,祝語打來電話,要她回家吃頓飯。
“你每次出去演出了就會瘦一大圈,就好像奔波了這麽多年還是到處都水土不服一樣。”她在電話那頭搖搖頭,“回來吧,我讓你爸去買了點好菜,你不是喜歡胡阿姨做的味道嗎?”
胡阿姨是她家打掃衛生和煮飯的阿姨。
尤可意側頭看了眼身旁的嚴傾,對方以眼神回應她:“怎麽了?”
她彎起唇角笑了笑,對電話那頭說:“好啊,但是我可能要多帶個人回來。”
這麽多年,除了陸童以為她難得帶誰回家,祝語疑惑地問她:“誰啊?”
她特別孩子氣地在這邊裝神秘:“回來了你就知道了。”
嚴傾在開車,見她挂斷電話以後回頭看她,表情沒她那麽輕松,“你打算帶我回去?”
尤可意點頭。
“不怕又是一頓好吵?”
“不怕。”
“哪裏來的自信?”
她一邊低頭把手機放進挎包裏,一邊說:“我媽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哪點不一樣了?”
“她沒那麽強勢了,很多事情也放了手,讓我自己去選擇自己想做的事和想走的路。”想了想,她說,“雖然她可能對你也不會一下子就從排斥變成喜歡,但是我們可以努力。”
“努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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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讓她喜歡你啊!”
嚴傾低聲笑起來,“尤可意,你好像對我很有信心啊,就那麽篤定地認為我很讨人喜歡?”
他的成長經歷把他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多時候都只會叫人覺得捉摸不透,而不是讨人喜歡。
尤可意聽他這麽說,一下子想起了什麽,臉上一垮,“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說在上海看電影的時候,居然在影院外面也能碰見熟人!對方還是個大美人,胸大腰細腿長臉美,還對你那麽熱情……”
是有這麽一回事。
尤可意演出完那天晚上是七點半,去外灘看完夜景以後,心血來潮想要去看場電影。情侶做過的很多事情他們都沒有做過,過去是因為嚴傾的身份,後來是因為那幾年的分離,想來似乎真是錯過了很多好時光。
“你得負責陪我那四年半的大好年華!”尤可意說。
“嗯,賠。”嚴傾從善如流。
“拿什麽賠?你賠得起麽?”尤可意哼了一聲,不滿意他的敷衍态度。
嚴傾側過頭去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輕聲說:“拿一輩子來賠,可以嗎?”
尤可意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人怎麽總是可以在不經意間就能說出些甜得人心都快融化的情話出來呢?偏偏自己還不自知。
他們手挽手去了電影院,在售票處排隊時,嚴傾一擡頭就遇見了熟人。
旁邊的隊列裏有兩個年輕女人在排隊,其中個子高點的那個驚喜地看着他,叫了一聲:“嚴總監?”
說實話,這個稱呼太陌生,一開始尤可意當真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在稱呼嚴傾。直到嚴傾側過頭去,微微一笑,禮貌地點頭回應說:“你好,黃經理。”
于 是就變成了尤可意一個人排隊買票,嚴傾被那個黃經理拉過去攀談起來。她試着豎起耳朵去聽兩人在說什麽,無奈電影院太嘈雜,根本聽不清。唯一能看到的,是那 個女人風情萬種地與嚴傾有說有笑,偶爾伸手撩一撩長發,偶爾扭動一下纖細的腰肢,偶爾動動腳,姿态總是萬分迷人。
尤可意咬緊了牙幫,買完票之後也撩了撩一頭長發,笑容滿面地以舞蹈家的輕盈姿态走到了嚴傾旁邊,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呀,這是誰啊,怎麽不跟我介紹介紹?”
嚴傾很快說:“這是路達在上海分區的財務經理,黃莉。”然後把尤可意拉到身邊,對黃莉說,“這是我女朋友。”
且不提對方的表現是多麽大失所望,光是那種不甘心又懊惱的态度就夠尤可意拉響了警報。
黃莉很快也笑着說:“嚴總監怎麽這麽快的速度啊?之前在上海來出差的時候,接待你一個星期也沒聽你說過有女朋友,這是新交的嗎?”她上下打量尤可意,不露聲色地說,“看起來很年輕呀,還是學生嗎?”
目光別有深意地在尤可意的胸部停留片刻。
!!!
胸大了不起啊?
尤可意把胸一挺,正打算還擊,就被嚴傾搶先一步。
他拉住尤可意的手,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六年前就認識了。”
沒有多餘的話,他指了指零食區的方向,禮貌地對黃經理說:“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看電影的時候喜歡吃爆米花,隊伍太長了,再不去一會兒趕不上電影開場了。”
并沒有過多地透露些什麽,他只是側過頭去叮囑尤可意:“就在這裏等我,我去買爆米花,不要亂跑。”
言語之間處處把她當成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
黃莉無趣地道別後就拿着電影票走了。
尤可意心裏喜滋滋的,低下頭來看着自己比對方小那麽多的胸,又有點發愁。
而今在車裏聽嚴傾提起讨人喜歡的話題來,她忿忿地說:“還說自己不讨人喜歡!去上海出個差也能招蜂引蝶的,這還不算讨人喜歡?”
嚴傾想了想,認真地說:“那以後我穿難看點,頭發也弄糟糕一點,最好看上去醜得不能見人,這樣就不會有人喜歡我了。”
尤可意噗地一聲笑出來,“你說真的?”
“真的。”
“別人笑你怎麽辦?”
“那我管不着。”他側過頭來朝她眨眨眼,“全世界都笑話我也不要緊,我只需要一個人喜歡我就行。”
尤可意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就是這麽死心眼的人。
這麽多年了他還用着那款老式的諾基亞手機,顏色都已經褪了,卻依然沒有換過。
在上海的時候她拿過他的手機玩游戲,翻到聯系人的名單時,除去工作需要,幾乎沒有一個朋友,所有名字後面清一色地标注着職稱,比如經歷,比如副總,比如主任,比如……就是沒有一個屬于私人圈子的名字。
他的相冊沒有任何新的照片,最近的一張照片時間停留在四年半以前,還是他們在吳鎮的時候一起照的。
他的身份變了,穿着變了,前途變了,人生變了。
可是他的心沒有變。
他還是嚴傾,那個簡簡單單的嚴傾,除了一顆從來沒有變過将來也不會改變的心,別無他物。
尤可意想到這裏的時候有點想哭,因為人這輩子能遇見幾個在不知道未來方向時也依然死心塌地只惦記着她的人呢?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跟別人在一起。
他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如果五年後他們沒有走到一起,他該怎麽辦。
她忽然開口問嚴傾:“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五年之後,你還是一無所成,那該怎麽辦?”
嚴傾閉口不談。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跟我說說好不好?”
他嘴唇緊抿,過了半天才說:“不敢想。”
簡短三個字,說得尤可意很心疼。
他也會怕,他并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嚴傾,遇見她以後,他就忽然有了軟肋。
她在一個紅燈口把頭靠了過去,閉着眼睛輕聲說:“不要怕,以後我會保護你。”
嚴傾側過頭來看着她,頭一次沒有大男子主義地反駁她,而是微微笑着點頭,“好,我等你來保護我。”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星星一樣。
一如初見時分,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唯有這樣一雙眼睛好看又明亮,散發着溫暖的光。
***
祝語看見嚴傾的時候,表情幾乎可以用錯愕來形容,原本興沖沖地來給女兒開門的模樣頓時沒有了。
尤璐一家三口已經到了,嘟嘟一邊啃蘋果一邊跑來迎接小姨,跑到一半看見了門外的陌生叔叔,腳下一停,“咦,我小姨呢?”
尤可意從嚴傾身後鑽出來,“小姨在這裏。”頓了頓,視線對上祝語,她有些忐忑,卻仍然伸手握住嚴傾的手,笑着叫了一聲,“媽。”
嚴傾也叫了一聲:“阿姨,你好。”
視線停留在兩人緊緊相扣的手上,祝語的表情變化萬千,最後眼神沉了下來,退到了大門邊上,給他們讓出一條路。
她說:“飯已經好了,進來吧。”
她甚至親自從鞋櫃裏拿出了一雙客用男士拖鞋,擺在了嚴傾腳下。
這頓飯吃得停沉重的,祝語一直沒說過話,尤璐一家三口和父親一直打圓場,說些有的沒的,努力營造一種其樂融融的氣氛。
尤父在桌下拍了拍妻子的手,然後搖搖頭,讓她不要這麽如臨大敵。
飯後,祝語破天荒地開了口,“既然來了,多坐一坐吧。”
嚴傾點頭,“好。”
她又說:“會下象棋嗎?”
嚴傾點頭,“會。”
“那行,下一盤。”
尤可意很擔心,因為母親的棋藝很好,這麽多年在家沒事幹就琢磨這個去了。
結果——
第一局,嚴傾:“将軍。”
第二局,嚴傾:“将軍。”
第三局,嚴傾:“将軍。”
……
尤可意已經不敢直視媽媽的表情了。
一下午過去,她就不斷聽着嚴傾那句魔咒一樣的:“将軍。”
下完棋時,祝語随口問了一句:“棋藝不錯,跟誰學的?”
“自己學的。”
“學了幾年?”
“四年半。”
祝語有些不相信,擡頭卻看見嚴傾用稀疏平常的表情說:“跟着路達的副總做事以前,我打聽到他愛下棋,為了鑽研象棋,我半年裏每天都在茶館裏看老頭子們下棋。有時候從早看到晚,飯都不吃。”
他就這麽看了半年,然後一次一次地向副總發起挑戰,然後一次一次地慘敗。
他說:“我什麽也不會,就連放棄也不會。”
副總看着這個每天都在大門口等着他的年輕人,笑着說:“你想要什麽?”
他說:“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于是副總給了他一年,一年後,如果他可以在棋藝上有所突破,贏了自己,就給他一個工作。
嚴傾看了半年,練了半年。
之後的那半年裏,每天中午午休時間都有人陪副總下棋了。嚴傾被人将了半年的軍,總算贏了一次。
所以此刻,他看着祝語,微微一笑,不再說其他的。
這條路很難,很艱辛,他把運氣都賭上了,總算賭贏了。更苦的不用說,因為尤可意在,他并不想讓她難過。
祝語看他半天,最終也沒有笑,把兩人送出門時,她只是低聲說了一句:“下次再來,陪我下棋。”
說出這麽一句話,她沒笑,倒是尤可意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似的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
她攀着嚴傾的脖子貼上去吧唧一口,歡樂地大喊着:“看吧看吧,我就說你是個讨人喜歡的人!”
嚴傾在長輩面前被她非禮了,面上一紅,把她拉下來,“不好意思,她就是這個樣子,有時候有點沖動,做事不計後果——”
祝語面無表情地問他:“你是在說我管教不力嗎?”
“……”嚴傾默默地退散了。
首次大戰岳母,嚴傾大獲全勝。
作者有話要說:
網絡版番外差不多到這裏,後面可能還會有一點點,不定時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