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陰謀陽謀,中飽私囊
當時,芳菲手腳都蹭破了皮,這還算好的,後想想,最可怕的是她們主仆三人幾次都險些從山道上滾下去。事後,闵芳華緊忙叫人取了金瘡藥膏,還引得闵老太君陣陣誇獎。
芳菲無寵無能,只好将苦果子生生往肚子裏咽,臉上還要流露出笑意,話語中更要對大姑娘闵芳華感激不盡。
說來也奇,竟是從那次之後,大太太對芳菲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改過去冷淡冷漠,不但噓寒問暖,而且闵芳華有什麽,大太太也絕不虧待芳菲。
甚至還暗暗私下裏貼補這個庶出無寵的女兒。
今日,芳菲故意在人面前重提此事,老太太笑容不斷,底下人卻面色各異。闵芳華嘴角抽動,闵芳蕤不屑白眼,闵芳苓幸災樂禍,周粟喬卻是滿心羨慕。
“老祖宗,小時候,我娘常提那白馬山,說山上的靈音寺中有前朝遺跡,香火不知多旺盛。我娘還在閨閣中時,您就時常帶她去進香。老祖宗……”周粟喬輕輕搖晃着闵老太君的胳膊,語氣裏盡是撒嬌。
老太太笑呵呵摟着外孫女:“這是時節,山上都是破葉子,連花草都凋了,有什麽可瞧的?你耐着性兒等到明年春暖花開,老祖宗再帶你去!”
周粟喬哪裏是要去進香?而是希冀溜出闵府,和佟鶴軒見上一面。所以并不肯依,只是挽着闵老太君百般央求。
出乎衆人意料之外,大夥兒以為老太太那樣疼愛周粟喬,一定會答應這個并不“過分”的請求。誰想。老太太态度堅決的很,任憑周粟喬怎麽說,都不肯松口。
用過午飯,老太太以午睡的借口打發了衆人。只多留了周粟喬在焦恩堂。
芳菲頂着烈日,緩步步下臺階,才到大門口,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忙回頭,卻是闵芳華疾步走來。
“大姐姐先請。”
芳菲領着文鳶避在一邊,立在垂花門的左側。闵芳華卻不急着走。反而拉着芳菲的手,沮喪道:“四妹妹可還是怪我當年不懂事?”
芳菲詫異的擡頭:“大姐姐何出此言?”
“你也不用騙我。我心裏明白!”闵芳華眼圈紅了紅:“四妹妹當時大病初愈,我卻非要去白馬山,累壞了四妹妹。你或許不知,為此,太太私下裏狠狠數落了我一通,我早有悔意。”
芳菲臉色驟變,忙道:“原來大姐姐說的是這個。我,我竟是百口莫辯。當年之事怎能怪大姐姐?是我身子骨不争氣。大姐姐千萬別将錯則攬在自己身上。何況……”
芳菲拉了闵芳華的手:“何況咱們姐妹是血緣至親,有什麽疙瘩解不開?姐姐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我也不是追究往事的人。”
闵芳華歡喜的看向芳菲:“四妹妹不哄我?”
姐妹倆溫情敘舊,一個善解人意,一個語氣懇切。這一幕剛好落在闵芳蕤、闵芳苓眼中。
“瞧見沒有?長房的兩個小蹄子,都是天生會做戲的!”闵芳蕤嗤笑:“誰說只有闵芳華披着一身羊皮,依我瞧,四丫頭骨子也是狼的本性。咱們小心叫她啃得連渣滓都不剩。”
闵芳苓趕忙賠笑:“二姐姐放心。我已安排好一切,就等闵芳菲落網。”
……
傍晚時,焦恩堂派小丫鬟往各院送消息,囑咐姑娘們不用過去請安,只在自己房裏用飯就是。
芳菲坐在花桌前,看着雙兒和瑤香一樣一樣往案幾上布菜。不遠處,低頭躬身站在兩個提食盒的婆子。
她笑道:“回去時告訴宮媽媽,我這裏還剩下些桂花醬,明早要做桂花包子,請宮媽媽幫着預備材料。”
婆子連忙應承:“宮媽媽跟送食盒的丫鬟去了表小姐那裏。臨走時特意交代,她打雨花臺直接出二門往家去。四姑娘這個時候才交代……”
靖童立在一側瞪眼:“媽媽好糊塗!我們姑娘不過客氣,難道沒了宮媽媽,你們連些米面材料都準備不妥了?還是覺得我們紅葉閣說話不好使,媽媽們可以推三阻四?”
婆子連忙擺手賠笑:“瞧姐兒這話說的!我們拂了誰的面子。也不敢拂四姑娘的面兒啊!實在……嗨,實話告訴了四姑娘,自從姑娘出府去了莊子,這大廚房明面上還是宮媽媽當家做主,暗地裏卻叫三姑娘把持住了大半。三姑娘借着太太的聲威,每日嚴查蔬菜用度,一項一項不準浪費,不準多取,連白糖都要用稱子稱過,每日損耗的菜葉子也有專人收檢。”
這件事宮媽媽和芳菲提過。
芳菲并沒想到,闵芳苓的手敢伸的這樣長。
但是轉念一想大太太的态度,卻又放下心來。
大太太不是糊塗人,如此放縱闵芳苓,必然有其用意。
芳菲念及此,沖兩個婆子莞爾:“罷了,左右雨花臺離這兒不願,我多跑一趟便是,只當去瞧瞧表姐。”
文鳶伺候芳菲匆匆用過半碗米粥,略撿幾塊胭脂鵝脯吃,只将碗一放下,便往雨花臺來。
已入深秋,越是夜晚越是寒氣逼人。芳菲穿着家常單襖,外面罩了件雲錦細花鬥篷,在晚霞照射下格外動人窈窕。
她特意繞過小路,從焦恩堂外經過。焦恩堂裏寂靜一片,文鳶緊張的扣住芳菲的胳膊,低聲道:“姑娘,是不是已經開始了?”
芳菲淡淡一笑,經過大門處時,坐在臺階上的小丫鬟春兒眼尖,立即看到了這件雲錦細花鬥篷,知道是四姑娘。春兒悄悄瞥了瞥四下,見院中無人留意,這才不動聲色溜了過來。
“四姑娘是來給老太太請安?不巧。老太太剛剛被表小姐請去了雨花臺!”
春兒沖芳菲眨眨眼,芳菲笑意漸深:“改天去找你靖童姐姐玩,她給你留了好‘面果子’吃!”
春兒自然聽出了這面果子背後的含義,歡喜不已。
打焦恩堂出來。過雲水橋,途經剛剛栽植好的紅梅樹林,再走不多遠,便是雨花臺。
芳菲緊了緊身上的鬥篷,不覺加快腳步。文鳶和雙兒、瑤香緊随其後。
這一次只帶她們三人出來,是芳菲周密思慮下的安排。靖童脾氣太直。又喜歡幸災樂禍,芳菲怕叫人瞧出端倪。紫英原是大太太的人,叫老太太誤會不好。
文鳶是她的心腹,自然沒的說,另外,她也想試煉試煉這兩個小丫頭,看能不能在今後獨當一面。
遠遠就見到雨花臺的漢白玉臺階,穿過水渠,直接步上高臺。
才登上臺階,三人赫然見地上撒了一大片菜馔。食盒也被摔成兩半,刺目的丢在那裏。
周粟喬的幾個小丫鬟臉色慘白待在房檐底下。
芳菲心中卻是一亮,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一進屋,就聽見老太太在裏面大聲斥罵,夾雜伴有闵芳蕤的嗚嗚哽咽。芳菲腳步頓了頓,卻叫伺候在珠簾外的丫鬟雅琴瞥見。雅琴面露歡喜。根本不管芳菲願意還是不願意,扭頭沖內室喊道:“四姑娘來了。”
咒罵聲,哽咽聲戛然而止。
芳菲只好苦着臉往裏進:“孫女給老祖宗請安。”
闵老太君黑着臉:“這個時候,你怎麽來了?”
芳菲忙笑道:“剛剛聽廚房的人說,宮媽媽來了雨花臺,我想着老祖宗上午說的話,正巧,孫女還有些私房桂花醬,有心做桂花包子孝敬老祖宗。可沒有米面不成!大廚房的人說,如今廚房裏規矩嚴的很。連損耗的菜葉子也要登記造冊。沒辦法,我只好來找宮媽媽,看能不能預備下糯米明早用。”
闵老太君面色稍緩,卻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宮媽媽。難道四姑娘要些糯米也不能通融?”
芳菲像是剛剛注意到宮媽媽一樣,詫異的看着對方。
今兒,宮媽媽穿了件月白色的小襖,下面卻是青灰色的石榴裙。上下搭配,十分淺淡,卻顯得人幹淨利索。
偏偏……
白色的襖子上淋灑了醬湯,油膩膩髒兮兮,全糟蹋了這件小襖,連帶着裙子也毀了大半。
“宮媽媽這是?”芳菲話一出口,闵老太君臉色更難看,死死瞪向闵芳蕤。與闵芳蕤并肩而立的闵芳苓更是渾身篩糠似的哆嗦。
宮媽媽咧着嘴苦笑:“奴婢哪裏敢怠慢四姑娘!只是,新規矩定的嚴,奴婢們稍有差錯,就要被罰月錢。像上個月,大廚房裏丢了一罐子砂糖,奴婢無能,只好叫所有人出錢描賠。”
闵老太君奇道:“這又是誰定下的規矩?”老太太并不說規矩好壞,只問根源。
闵芳苓小臉慘白,緊張的看向宮媽媽,眼神裏已經有了哀求之意。
可宮媽媽哪裏肯看她,只道:“是三姑娘定的規矩。如今管大廚房登記造冊的是三姑娘的奶媽媽,另有兩個采買,許是東西不能叫三姑娘滿意,也被罷黜了出去,換了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奶兄弟。”
這可還了得!
闵老太君扭頭揚手就要給兩個孫女一巴掌。
芳菲忙攔下:“老祖宗息怒,兩位姐姐原意也是好的。”
闵老太君冷笑:“好意?我看你是糊塗了!這分明就是兩個白眼狼,要鬧的我闵家不安生才肯罷休!小小年紀就知道中飽私囊!怎麽,是怕将來出嫁我闵家出不起嫁妝,此刻就要大肆斂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