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帖恭請,一席好宴(加更)
臨來莊子的時候,大太太曾交代過二人,外事由闵雲澤做主,內事由芳菲張羅。
既是請客,少不得要預備宴席。即便是小酌,做的小菜也要顯出闵家的家風。
闵雲澤下帖子,這事兒本用不着芳菲過問,可他卻特意說與芳菲聽,就說明他對小妹妹的重視。
芳菲想了片刻:“我瞧那書生雖然貧寒,但骨子卻傲。大哥若只下一般尋常的帖子,怕人家未必瞧得上眼,嫌咱們富貴逼人。依着妹妹的意思,大哥哥往日做了好些文章,不妨寫一篇時文來,只說請此人幫着品鑒。這世上惜才愛才之人輩出,以大哥哥的文采,對方不會不肯來。”
闵雲澤撫掌大笑:“還是四妹妹的辦法好。”
“至于酒席方面,大哥哥更不用擔心。”
闵雲澤點頭,千般感謝後,轉身回去,細心研磨,預備怎麽下“帖”。
次日午時,闵雲澤便打發醉書來回消息:“佟少爺明日來做客,少爺說,這位佟少爺是晖南人士,想問四姑娘身邊的人可會做晖南小菜?”
芳菲笑着拉她進屋坐下:“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也值得叫你親自跑一趟。你回去後只管告訴大哥哥,別說晖南小菜,便是大餐,我也手到擒來。對了,你這些日子可好?”
醉書感激道:“四姑娘憐惜奴婢,奴婢一切都好。就是……”
醉書已經從闵雲澤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四姑娘被大老爺貶斥到莊子上,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得罪了郭少爺。而四姑娘與郭少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要不是為她,也不會淪落至此。
想到此,醉書心頭愧疚的要命。
芳菲忙道:“和我還說這些矯情的話,還記得那年冬天,老太太鐘愛的葡萄杯盞摔了粉碎,罰我在暖閣裏面壁思過。當時屋子裏冷,我又餓又渴,卻不敢與人說,後來還是姐姐偷偷塞了兩塊豌豆黃給我。”
醉書面色複雜,想了良久,才擡頭看向芳菲:“那姑娘可知道……當年摔破葡萄杯盞的是誰?”
那支葡萄杯盞并非出自名家之手,闵老太君鐘愛它,是因為這小東西乃是大姑奶奶家的掌上明珠,闵老太君的外孫女周粟喬送老太太的壽禮。
老太太溺愛長女,對這個外孫女更是憐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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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淡淡一笑:“是大姐姐故意丢在了地上。”
醉書吃驚的看着芳菲:“原來姑娘已經猜到!”
“并不是猜到,而是那日我親眼見她高舉杯盞,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芳菲的話叫屋中幾個大丫鬟皆是一愣。
“姑娘既知道,當時怎麽不告訴老太太?”醉書話一出口,就已經後悔了。當年的四姑娘并不是膽小不敢說出真相,而是審時度勢,選擇明哲保身。
芳菲瞧着醉書懊惱的神色,輕笑道:“這早就是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不必再提。醉書姐姐只需記得,你從不虧欠我什麽,至于郭家……只要大哥哥出息,郭家就不敢拿我怎麽樣。”
醉書忙告訴大夥兒:“大少爺十分用功,每日溫書到深夜,從不懈怠。紅玉姐姐偷偷和我說,大少爺的文章在同窗之中評論極佳。明年鄉試這一科是十拿九穩。”
醉書臉上滿滿都是笑意,芳菲瞧得出,她在闵雲澤身邊的日子應該不錯。
這樣也好,少了個可憐人遭郭少爺的毒手。
午後,芳菲命人請來了張莊頭娘子,說起大少爺明兒要宴客的事情:“這是大哥哥在莊子上第一次下帖,不好不重視。”
張莊頭娘子早盼着在兩個小主子面前出力,抖些本事。她涎着臉賠笑:“四姑娘只管安排,我們這些下人定會全力以赴。”
芳菲笑着點頭:“多謝張嬸子心疼我。據說,這位佟公子祖籍晖南。我倒是會做幾道晖南小菜,煩請張嬸子明早準備好新鮮的活蝦,鹿肉,排骨,素菜就上問政筍絲,香珠豆。”
張莊頭娘子忙道:“咱們這兒的山上出一種極好的小傘菇,味道鮮美,韌勁十足。配上鮮筍,略放幾片五花肉,是極美的下酒菜。姑娘若信得過,這幾道素菜就由奴婢來掌勺。”
芳菲笑看着張莊頭娘子:“不想張嬸子還有這等好本事。”
對方腼腆一笑:“早些年在大太太身邊伺候,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鍋碗瓢盆,只有它們認得我,我不認得它們的道理。而今嫁到莊子上,每日吃喝,由不得奴婢不上心。”
芳菲對張莊頭娘子的話只是一笑而過。
對剛剛這番話,芳菲覺得可信度并不高。她曾多次見過張莊頭娘子,每次去給大太太請安,總是穿的幹幹淨淨,一點油煙氣都不沾。就算是張莊頭娘子為表示尊重,刻意打扮,但從一個女人的手便能瞧出,她是日日勞作,還是日日享福。
芳菲這雙手每晚都要在牛乳沖兌的水中浸泡,莊子上不易得牛乳,便用酸醋,花露水。即便這樣細心保養,因日日撚針拿線,指腹也不免起了薄薄的繭子。
反觀張莊頭娘子,一雙手比蔥心兒還白還嫩,絲毫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皮膚。
和這樣的人說話,自己還是留心些為好。
第二日早起,莊子上的仆人們便瞧見張莊頭親自從外面采買回來的新鮮菜蔬。一小簍青蝦在筐子裏活蹦亂跳,木盆中裝的是兩尾肥美鯉魚。另有新鮮的鹿肉,竹筍,傘菇等,都是極難得的好東西。
張莊頭怕下人手腳不利索,親自監督送去了廚房。
兩個竈上娘子立即眉開眼笑,圍着這些食材翻看:“張莊頭只管放心,我們倆今天就使出全身的本事,也要把這頓飯做的漂漂亮亮,絕不給張莊頭丢臉。”
張莊頭掐着腰笑罵道:“想的美!你們知道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銀子?”
大夥兒頓生好奇,忙追問。
“足夠咱們莊子上上下下吃三天還有餘。”張莊頭指了指放在案角的一壇黑甕:“那是蘇州陳三白,早起從城裏買回來的好酒。聞一聞都覺醉人。還有桌子上那塊鹿肉,哎呦,你們是不知道,我這條老腿幾乎沒跑斷了,才在城西惠家莊求來了這麽一小塊。”
兩個竈上娘子連連點頭,四只眼睛盯着那塊鹿肉都放光:“咱們莊戶人家,吃頓野豬肉就是過大年,誰還嘗過鹿肉的滋味?便是在山上打着了,也要送去府裏孝敬主子們。說起來,這塊肉究竟怎麽料理……張莊頭也細說說我們聽,免得做出來糟蹋好東西,惹兩位小主子埋怨。”
張莊頭笑着擺手:“可不敢勞你們動手,四姑娘發下話,今日幾道主菜,她親自下廚。”
兩位廚娘嘩然:“張莊頭別是說笑呢吧?四姑娘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怎麽肯進咱們這髒兮兮的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