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霍時安的別墅在半山腰, 我一路繞着山路上去,車窗開了條縫,有一縷縷的草木香混着海水的腥氣往車裏鑽。
我下意識把頭轉向窗外,烏漆麻黑的, 看不見海。
白天這裏的風景應該很好, 可現在是晚上, 月黑風高的,我把車停在別墅前時, 有種鬼屋一日游的感覺。
大鐵門是開着的,門口左右各有兩盞路燈, 造型是複古的歐風, 發出幽幽的光亮。
我下了車, 點一根煙叼嘴邊, 半眯着眼睛看黑夜裏的別墅。
如果不是霍時安還躺着,我真以為他要跟我玩兒躲貓貓,突然就會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
我抽了兩口煙, 提着大包小包走進鐵門裏面。
這一進去我才發現兩排都是路燈, 給我照出了一條長而昏黃的路。
更陰森了。
我走了會兒把東西放下來, 捏捏被勒紫的手指, 媽的,失策了,我應該買個小推車的。
霍時安那家夥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我光知道他家在山上, 不知道還搞了這麽大一個院子。
遛彎就把人遛癱。
夜裏的山風吹的樹葉沙沙響, 我随意瞥動的視線猛地一滞。
不遠處的樹上有個骷髅頭的挂件,半大不小的,很逼真。
風一吹,那骷髅頭晃蕩來晃蕩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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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癡呆半響,氣沖沖的打給霍時安,張口就吼,“你他媽搞什麽鬼?沒事在樹上挂骷髅頭幹嘛?”
霍時安輕飄飄的說,“吓着了?”
“你說呢?”我心有餘悸,“老子冷汗都吓出來了。”
他說了兩字,“活該。”
我的火氣上頭,正要發作就聽到他說,“當初是哪個小狗在草稿紙上畫了個鬼東西,拿手指着跟我說,你以後給我整個這樣的房子?”
“又是誰說的樹上挂骷髅頭刺激來着?”
我的火氣頓時就沒了。
是我說的。
那會兒說的時候,我倆才好上沒多久,趕上流行各種骷髅頭挂飾,有就是時尚,沒有就會被哥們認為out了。
算是非主流的鼎盛時期。
我畫房子的起因是看了一外國電影,覺得那裏面男主角的家特吊,住起來一定超爽。
我從回憶裏出來,再去看骷髅頭,心裏就被某種情緒漲得發酸。
霍時安在電話裏問我,“怎麽不說話了?跟我裝羞澀?”
我抹把臉,沒底氣的說,“當初我就是随便瞎畫的。”
自己都沒當真,這後半句我也沒敢說。
“是,你瞎畫的。”
他輕笑出聲,“你他媽瞎畫的一狗屁玩意兒,老子都當聖旨,費盡心思的給你完成。”
我狠狠抽一口煙,嗆的嗓子眼疼。
“你讓我怎麽說你?”
霍時安哭笑不得的嘆氣,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高三上學期,快過年的時候,我倆躺在被窩裏聊專業,你問我大學想報什麽,我說我要報建築,親手給你搞一個狗窩,完了我問你報什麽,你說你無所謂,随便報,還說你要當米蟲,等我把家整好了就當一家之主。”
他下一秒就暴躁的怒吼,“結果呢?我說話算話,你說的都是放屁!”
我下意識嘀咕,“你最後不也沒從事建築行業嗎?”
“給你搞窩不要錢啊?”
他沒好氣的說,“你當年畫不出來了就弄個框框,在裏面寫字,這個那個整一大堆,我要是不幹別的,一輩子都沒法給你。”
我咬着煙忘了吸,愣住了。
“前段時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進娛樂圈是為了賺錢,你當我說着玩兒的?”
我正要說話,就被他咬牙切齒的打斷了,“方淮,你要氣死我。”
“沒想氣你。”我把嘴邊的煙拿下來,碾滅在指間,重複一遍,“我真沒想氣你。”
“那你厲害,沒想氣我,都快把我氣死了。”
霍時安沉沉的吐出一口氣,嗓音有點啞,“你想住在大房子裏面,帶個大院子,一路都有路燈,站在陽臺可以看到大海,周圍沒有其它人住,就我們倆。”
他頓了頓,“方淮,你看到了,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你想要的窩我努力給你實現了,可是你卻改變了,一個骷髅頭就把你吓成這樣,是不是還嫌院子太大?”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是我的錯,我忘了你有一天也會長大。”
霍時安自嘲的說,“我總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長大,你會一直依賴我,就算你去了國外,我還那麽想,你說邪不邪門?”
“還有更邪門的,我覺得你不會在國外待一輩子,肯定會回來,而且你還會是我的,所以我大三就進了娛樂圈,拼命的賺錢,想在你回來前把窩給你搞好。”
“現在就搞笑了,你不想要這樣的窩了,說吧,你現在想要什麽樣的?說詳細點,我給你。”
我的眼眶濕熱。
操,今晚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他把我往死裏弄。
還好我買了T,不知道買哪個顏色,哪個味道,哪個款式,就都拿了。
我只是有選擇困難症而已。
霍時安叫魂一樣的叫我,“麻煩你吱個聲,別吓唬我這個斷腿人士。”
我做了個深呼吸,“大晚上的,誰來你這院子裏,都不會喜歡,得白天看,你等我白天看看。”
他輕哼,“日出很美。”
我溫和的說,“那明早一起看日出。”
安靜了幾個瞬息,他随意的說,“日落更美。”
我知道他這會的嘴角一定是上揚的,很開心又不想讓我聽出來,故意裝出不在意的語氣,悶悶的騷騷的。
“行,明天我也不走。”
他笑的很溫柔,“這可是你說的,明天你賴賬試試。”
“……”
我站起來,拍拍褲子後面的灰塵跟枯葉,“挂了吧,我馬上就進去了。”
“快點兒啊。”他可憐巴巴的說,“我腿麻了,你快來給我揉揉。”
完了又說,“門都是開着的,你直接進來。”
我的臉抽搐,“你癱在床上,還敢把門全開着,怎麽想的?不怕家裏進什麽東西?”
他立馬還擊,“你也知道我癱着啊?門不開着,你怎麽進來?等我爬過去?”
我太陽穴疼,“你讓你家阿姨走的時候別關門,一路都開着,她怎麽想?”
“那我不管。”他咕哝,“不說了,你快點到我房裏來,給你一分鐘。”
我邊走邊說,“提着東西呢,一分鐘不行。”
說完就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