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夢為生

第29章 ☆、舊夢

“吵什麽呢你們？”一陣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長夢回頭，只見陌芷又變成了幻神的模樣，赤着腳，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了出來。

“你醒了？”長夢柔聲的說了一句。

幻神擡起頭來，引入眼簾的就是站在門口的另一人，她的臉上頓時出現了驚喜的表情道：“你來了！”

她這驚喜的聲音讓長夢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在他的印象之中，她從來都沒有用這樣的表情看過任何的人，可是今日……

“是啊，我來接你了。”男子的嘴角邊帶着溫柔的笑容，在長夢看來，格外的刺眼，他捏緊了雙拳，只覺得有些頭暈。

“那好啊，趕緊帶我走吧。”女子滿臉的笑容跑了過去，挽住對方的胳膊，但是一看這幾步開外的轎子，她又趕緊放開了少年的手，朝着轎子裏奔了去。

“幻兒，你……”長夢還是忍不住的叫了一聲，他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複雜覺得自己整個感覺都像是在苦瓜水裏泡過一樣。

“不要這麽叫我好嗎？叫我幻神。”女子忽然回頭，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随後又道：“夢神莫不是沉醉在了自己編織的夢裏，難道連現實和夢境都分不開了嗎？”

她說話的語氣很陌生，陌生的臉長夢都覺得他兩是陌生人，耳朵很疼，就像是要炸開了一般，心也很疼，幾乎要裂開了一般，偏偏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本神就先告退了。”那少年轉身就要離去。

長夢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不，你不能帶走她。”他的聲音微微的發抖，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在他的腦海之中不停的閃過，夢境這麽真實，可是又是這麽的假，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面不停的出現在腦海之中。

“為什麽？”對方的聲音很是冷靜，相比較之下，長夢倒是狼狽了許多。

“她是我的徒兒，你不能帶走她。”長夢咬了咬牙，終于尋了一個理由。

“徒兒？你的徒兒早就死了，修羅界的草根本就不能讓她複活，哼，以為一根草就能救回神仙的命，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點。”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冷。

“可是她……”長夢還想找其他的理由，男子忽然開了口道：“二十個輪回，已經過了，你再強求也是無濟于事，只有我能重塑她的靈魂，你真的想好了？”

長夢猶豫了一會兒，捏着少年的手緩緩的松了松，又捏緊，看了一眼那轎子飄舞的紗簾，随後緩緩的放開了自己的手。

男子并沒有再做遲疑，趕緊回到了轎子裏面，那龐大的隊伍頃刻間就消失在了原地，不像來的時候，将整個石橋都堆滿了，長長的兩條紅燈籠漸漸消失在了視線內。

“你睡着沒有？”長淵看着半躺在軟榻上的女子緩緩的問道。

此時的她已經恢複了嬌小的陌芷的模樣，只見她緩緩的睜開了眼道：“還沒死。”

這聲音還是幻神的身影，只是身軀卻是陌芷的身軀。

“你戲弄了他十六年，是時候收手了。”長淵将她的發絲從臉上挪開。女子又閉上了眼道：“不過十六年而已，他戲弄了我一千年，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倒是你，竟然封住了他的記憶，若是他記了起來，你怕是有麻煩了。”

女子帶笑的說完，長淵倒是笑得更大聲了。

“我可是神之子，他又能奈我如何。”

兩人的交談聲漸漸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長夢站在原地，看着那燈火漸漸遠去，最後變成模糊的光亮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的癱倒在了原地。

“我……”他喃喃的說了一句。

老乞丐想要将他扶起來，但是長夢并沒有動作，接着道：“究竟是誰？”

那一臉的迷茫幾乎不像是曾經那般自信的夢神，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一樣，眼中有驚慌還有痛楚，那樣輕易的将所有的情緒都印在了臉上。

“天色晚了，地上涼，主人還是快點起來吧。”老乞丐終于将他從地上撈了起來，可是現在的長夢已經不再是昨日的長夢，他有些神志不清，甚至認不清人，他想也許過幾日就好了。

只是沒想到這幾日竟然就是一個秋天，三個月的時間并不短，足足可以将那一百天全部都花費完。

長夢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了，下雪的天都總是很安靜，再也沒有姑娘在河邊放河燈，街上擺攤的也沒有幾個。

“主人，你醒了？”老乞丐聽見長夢的聲音趕緊收起了酒壺，從窗沿上跨了下來，幾步就奔到了床邊将長夢給扶了起來。

“我睡了多久了？”長夢問道。

“也就兩三個月。”老乞丐擔憂的說道。

兩三個月啊！長夢看着屋子外面的雪，今年的冬天來的可真是早啊，這麽早就是漫天飛雪了，還冷的吓人。

“陌芷呢？”他開口道。

老乞丐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随後道：“死了，我埋在了天涯，您要去看看嗎？”

天涯，天都最高的地方，能從那裏看到大半個人界，長夢與老乞丐兩人在雪地裏穿梭着，那天涯的東側有二十個墓，每一個墓裏面都是一個死去的陌芷，而現在那裏有二十一個墓，只是這一次，那裏面什麽也沒有。

不錯，天帝一杯忘情水賜給了長夢，只可惜長夢之忘記了最近的事情卻并沒有忘記曾經的事情，也罷，孟婆的湯都不能讓他忘記，又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忘掉所有，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失去的記憶也會再想起來吧。

“咱們回去吧。”長夢還沒有靠近，站在小丘的頂上看着下面一片木雕的墓碑，忽然說道。

“不下去看看嗎？”老乞丐問了一句。

“不了，回去吧，快到開店的時間了。”長夢搖搖晃晃的走着。

今年的雪下的很厚，像是要掩埋一切的決然，鵝毛大雪落在長夢的發絲上，一直都沒有融化，齊膝的雪中寸步難行。

夢，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明明覺得自己應該有什麽東西需要記得可是到頭來還是不記得。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老乞丐問道：“怎麽了？”

沒有任何的回答，老乞丐擡起頭來的時候就看見長夢望着遠處的墓碑淡淡道：“我的眼睛流水了，你看，涼涼的。”

長夢用指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陣寒風吹過，那滴淚水竟然就這麽在指尖凝結成了一個小冰晶。

老乞丐什麽話都沒說，眼眶裏的眼淚也是在打轉，他都沒敢告訴他，明日就是幻神大婚的日子了。

長夢的店今日開的早，可是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時而有三三兩兩個行人走過，也沒有人朝着屋子裏看，外面的天陰沉的很，一直都在下雪，長夢把藤椅搬了出去，老乞丐趕緊給他墊上厚厚的墊子，長夢坐在藤椅上，一杯一杯的喝着醉生夢死。

醉生夢死，一滴便能讓凡人醉上一生一世，他已經喝了這麽久，怎麽還是沒有醉，還是沒有醉！

耳邊有風吹過的聲音，還有漫天白雪落地的聲音，有隔壁家的小娃娃在門前堆雪人。

“哥兒，你看那個人死了。”一個小女孩指着長夢說道。

“去去去，就是瞎說話，人家那是喝醉了。”男孩捏着她的臉說道，随即就是一陣哭聲。

“娘，娘，哥兒欺負我！”

長夢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在天宮的時候。

那時候的長夢是個孤僻的性子都不和其他的神仙打交道。那年的雪下的很厚，據說是天宮裏有史以來最大的雪，長夢的宮裏格外是冷清。

“妹妹，你看那就是夢神。”一個女孩朝着這邊指了過來，原本靠在窗邊看書的長夢趕緊将窗子給關上了。

“姐姐，你看人家害羞了。”小女孩軟軟的聲音說道。

“就你瞎說，姐姐就送你到這裏，朝這邊走就是浮華尊上的宮殿了，你去請他來參加仙宴，快去。”稍大一點的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随後就是一陣腳步聲。

長夢收了書，嘆了口氣，自己不大喜歡與其他神仙來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是每次聽見這樣的事情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心酸，剛剛開始還有一兩個仙娥來，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記得他。

夢神嗎？一個無所事事的神罷了。

“你這裏好冷啊。”一個軟萌的聲音傳了過來，長夢擡頭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小女娃站在大殿的門前瞧着她。

“你莫不是走錯了地方？”方才的話他算是聽出來了，這女孩應該是去找浮華的才是，莫不是在這天宮中走丢了？

“沒啊，我沒走錯啊。”人界五六歲的孩子的模樣，沒想到天宮中竟然也有如此可愛的小娃娃。

“我叫幻兒，我就是來找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