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葉晨光

第49章 (49)

會有這樣的童話？”

她睜大雙眸反問，“不好嗎？”首先都不去相信，哪裏來的努力，更不會有好結局了。

“嗯，好。”萊戈拉斯輕輕一笑，又遞過來一個蚌殼。

接過蚌殼，艾兒有點不滿意萊戈拉斯像是敷衍的語氣，打開蚌殼，突然抽了一口氣。

銀色的貝殼上，躺着一顆大拇指頂那麽大的黑珍珠，光滑飽滿，純圓無瑕，那瑩潤的光澤一下子将雙瞳深處的光芒全都帶了出來。這當然不是蚌殼裏原有的，因為它用細亮的軟銀鑲嵌碎鑽做鏈，正在夕陽下散發着熠熠光芒。

艾兒呆呆的道，“這，這是……”

萊戈拉斯微笑着擦了擦手，将項鏈拿起向她示意，艾兒忙撩起長發，半轉過身。

他替她繞過天鵝般的脖頸戴好，“上次來這裏時找到的。請灰色山脈的矮人打造成項鏈。一直在等合适的機會給你。”

每次見到她都身無長物，實在不像個精靈公主，無怪老爸說她是個流浪貓，凱勒鵬大人也帶了那麽多東西。他就很想送她一件別致的飾品。

“真的給我嗎？”艾兒受寵若驚。

“只是給你試戴一下。”萊戈拉斯笑了，“當然是送給你的。”

“為什麽是黑珍珠？”她垂頭看。一般不都是白色金色或粉色，這樣大顆的黑珍珠，她在瑟丹王那裏都沒見過。

“因為你很特別啊，就像所有精靈都是屬于森林的，但你卻像是屬于大海。”萊戈拉斯手指沿着貼合鎖骨的細鏈滑落，輕觸垂在她胸前那顆黑珍珠，果然如他所想的美不勝收，“而且，據說這樣的黑珍珠只有在極白的皮膚上才能映出孔雀綠的色澤。我當時就想，也只有你的膚色襯得起這顆黑珍珠。”

掌心托起一看，那顆珍珠的外緣在手掌的映襯下果然放射出一圈瑩潤的孔雀綠光芒，艾兒脫口稱贊，“好美！”

曾在凱薩督姆住過不短的時間，艾兒當然知道那項鏈的材質和做工都是頂級，更不必提那顆罕有的，通常以國禮相贈的黑珍珠了，可見他是下了功夫也花了心思，感動的同時又覺得受之有愧。

“喜歡嗎？”萊戈拉斯收藏了這顆黑珍珠有一段日子了，看久了倒也覺得平常，此刻戴在她的身上才覺得美妙的寶物理應贈給相得益彰的主人。

“好喜歡！”擡起水眸望他，艾兒又開心又有些不知所措，“可，可我都沒有準備禮物給你！”

萊戈拉斯望着她的笑顏，撩開她被海風吹亂的長發，輕輕笑道，“我已經得到最好的禮物了。”

天空出現了炫目的霞光，一根從峭壁伸出的橄榄枝挑起收斂白天耀眼光芒的圓日。

穿鑿岩壁形成的一個個岩洞小屋是上古時代精靈們的避難所，随着曲折蜿蜒的階梯，站在最高處。錯落便是這裏的音符，單純的藍與白就是底色，只需要夕陽一個從粉紅緋紅至紫紅的渲染，便能畫出世間最美日落的色彩。盡管同樣的場景每日都在演出，但是萬年來太陽這個主秀卻從未缺席，日複一日的上演亘古不變的暮色浪漫。

艾兒趴在峭壁旁目不轉睛的望着太陽一點點沉入海平面。

萊戈拉斯從背後環着她，卻沒有碰觸她，只在她耳畔道，“不要活着分別，也不要至死不離，那就，永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吧。”

當看到太陽終于消失在海平線那一剎那，聽着萊戈拉斯的話語，艾兒吸了口氣，咽下所有或绮麗或憂傷的往事，這一刻，她絕不要眼淚。在掉落凡塵的天堂裏，只想帶上最純淨的情感，留下與這日落大海同樣不變的誓言。

——“好。”

日暮後紫紅色的霞光升起。艾兒穿上層疊白紗裙，側面開叉，走動時雙腿若隐若現，抹胸的款式，以兩根細帶繞脖相系，并無其他裝飾，只戴了萊戈拉斯送的黑珍珠。

出了星辰島，木橋兩邊都點燃了小小的燭火。她的視線沿着木橋一路延伸過去，落到霞光籠罩的新月島海灘，潔白的沙灘上也燃了一圈燭火，穿着飄逸白袍的萊戈拉斯在那邊等她。

看到她，他立刻展露夢幻般溫柔的笑。

看到他，她的心頓時更加柔軟而恬靜。

随着海潮慢慢跌落，留下的沙粒仿佛粒粒珍珠，在皎潔而明亮的月光下依稀反射着銀光，沙灘被沖刷的好似一張巨大的絲緞。她赤着雙腳，走在松軟又帶有些許熱度的沙灘上，走向燭火中的他。

天色暗了下來，熾熱的溫度也随即褪去，他們在燭火的包圍中聊着天，談論着他的孩提時代，還有她生存試煉的數百年。

萊戈拉斯好奇艾兒竟然能跟“肮髒粗魯倔強”又從來不喜歡雅凡娜創造萬物的矮人住在一起那麽久。

艾兒笑了，告訴他其實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信仰方式，她講述矮人們帶她在礦底仰望如繁星般的秘銀。

臉孔被燭火映照着，萊戈拉斯卻靜默不語。他希望她的經歷裏有他的存在，想要和她共同的回憶再多一些，若将來有一天能這樣靜靜的聊起往事，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事。

深紫色的霞光被天鵝絨般的深藍夜幕取代，一輪皎白的圓月自海平面升起，映照着微瀾的深邃海水，将一道迤逦的光影從海平線一直拖到了沙灘上，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澤，顯得萬般迷離。在清冷的月色照射下，連海水的輕微漣漪都清晰可見，這樣的夜晚分外妩媚，如詩一般的靜谧，也更加撩人心扉。

他們随即相攜從海灘走入海中，微涼卻不刺骨的海水剛及腰部，長發和衣擺在水中飄散開來，濺起的水珠如一顆顆銀珠。

兩個精靈面對面站在深藍色夜空下伊希爾丁島的中央海灣裏，海浪一波波拍打着他們的身體，月色為周身鑲嵌朦胧的銀光。雙手相握，如同施展懸浮魔法一樣，他們汲取着滿月，大海與雙島的力量。

海風吹起萊戈拉斯輕薄的衣衫，水珠從他光裸結實的胸膛滑下，艾兒怎麽也無法集中心神，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他那低吟的那幾句詩——

「你看那山峰吻着蒼穹，月光親吻波浪，這般的柔情有什麽意義，如果你不肯讓我親吻」

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淡紅色薄唇上，樹屋中發生的事在腦海中浮現……，她身體微顫，雙頰暈紅，呼吸紊亂。

但萊戈拉斯則如中流砥柱般可靠，握着她發顫的雙手，“專心點，告訴我該怎麽辦？”

艾兒吸了口氣，“你的心神要必須跟我完全一致，這樣才能讓咒語效果增強。”

萊戈拉斯點點頭。

她閉上雙眸，“盡量跟着我念。”

她用昆雅語說着一段複雜的咒文，那段她在獵與被獵游戲中無法施展的咒文。

……

Have with our needles created both one flower,

Both on one sampler, sitting on one cushion,

Both warbling of one song, both in one key,

As if our hands, our sides, voices and minds,

Had been incorporate. So we grow together,

Like to a double cherry, seeming parted,

But yet an union in partition;

Two lovely berries moulded on one stem;

So, with two seeming bodies, but one heart

……

這段咒語果然比之前念過的都要複雜的多，萊戈拉斯并不完全懂得，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她康複，希望看到她活動自如，跟從前一樣。

雙眸緊閉，能感覺到自然的能量源源不斷從她身處的海水，從曬着的月光，從相握的雙手中傳遞過來，順着張開的毛孔，納入她的四肢百骸。

艾兒只覺得傷處一熱，又有些癢。擡起右臂又握了下拳，驚訝的發現握力已經恢複，她驚喜的看着手上的其他傷痕也都已消失不見。萊戈拉斯湊近仔細查看她臉上的傷處，發現皮膚光潔無瑕，竟像是從來沒受過傷一般。

“我們做到啦！！”艾兒歡呼一聲，朝萊戈拉斯撲去，濺起一大片海水，摟着他的脖子又笑又跳，不住道謝。

萊戈拉斯先是欣喜，随即身體一僵。

現在的她之于他，已不一樣了。晨曦在她臉上映出一片氤氲，月色在她的鎖骨畫下一道弧線，都會讓他心跳不已，就連星光裏她最安靜的呼吸，都令他無法平複想要親近的欲望。

他輕輕将她的手臂從脖子上抽離，他喜歡她親近他的肢體動作，她已經不像最初那麽拘謹，但在如此清雅迷離的月色海水中，他不敢太放縱自己。

“怎麽了？”艾兒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沒事。”他垂首望她一笑。

月色點綴着他棱角分明的線條，讓人困惑為什麽這樣剛毅的線條竟然能組成如此夢幻的一張臉龐，“艾兒，我相信你，也可以等你，雖然我不明白你的遲疑，但你不可以放縱這份信任，考驗我的自制，讓等待變得更加煎熬。”

艾兒略思索即明白，慌忙退開兩步，想道歉又想解釋，慌亂的道，“對不起，萊戈拉斯，我……”

他只是搖搖頭，拉起她初愈的右臂，将右手握在掌中輕輕摩挲，又将她的右手回圈，貼向了自己的左胸位置，溫柔恬靜的道，“……別讓我等得太久。”

夜深了，月亮已高高升起，海浪一波波拍打着岸邊，重複遠古至今不變的節奏。他們在連接雙島的木橋當中告別，在海浪聲與木橋的輕響中私語了良久，卻誰也不願意先道晚安。最後還是萊戈拉斯狠下心腸讓她回去休息。

艾兒走開了兩步又忍不住回眸，月色下的長發半掩她的朦胧側臉，燭火裝點她的明媚眸光。萊戈拉斯還是靜靜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他的氣度如海水般深廣，吐息如夜色般迷人。

縱然只是一夜的分開，都仿佛需要數個紀元漫長悠遠的等待。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4.沉沒之城

和他一起沉沒，失落在世界盡頭……

萊戈拉斯坐在沙灘上看手都泡皺了還不肯回來的艾兒在海裏玩，在精靈世界她總表現出微妙的壓抑，但來到只有他們兩人的天堂海島，傷愈後天性和毫無芥蒂的笑顏就完全釋放出來。

艾兒蹭蹭跑來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得道，“我們去潛水吧？”

“潛水？”

“就是潛到水下面，只有在清澈的水域，珊瑚礁多的地方才有趣。你肯定不會想去冰封海灣潛水。”說着她還一抖。

“我沒有潛過。”他游泳技術在森林精靈裏算好的，但跟海洋精靈沒得比。

“那你之前的游泳項目怎麽辦？”

“跟你在力量項目裏一樣——混。”

又揶揄她。“有我在不用擔心。只要別被水母蟄到。”她拖着他的手臂，“來嘛。”

“被蟄到會怎樣？”

“會很痛，可能會昏倒。不過解決辦法也很簡單……”艾兒突然看着萊戈拉斯笑了。

雖然她笑的很好看，但萊戈拉斯毛骨悚然，“什麽辦法？”

她越笑越收不住了，竟然臉紅了。

“快說！”萊戈拉斯不懷好意的伸出手，撓向她的腰側，極具威脅。

艾兒尖叫一聲跳起來，萊戈拉斯沒想到她這麽敏感怕癢，起身去追，艾兒撒腿沿着海灘跑去，笑聲一連串灑在海灘上，萊戈拉斯緊随其後。因為逃者笑的太厲害，一下子就被追者逮住，上下其手。艾兒又笑又躲，喘不過氣來，不斷求饒。萊戈拉斯才放過她。

艾兒将物品用防水袋子包好随身攜帶，又說明了潛水要領教會他幾個簡單手勢，下午就去伊希爾丁島西南部的淺灘進行浮潛。

萊戈拉斯目瞪口呆的看着艾兒曼妙的躍入水中。她的泳姿跟他們慣常的雙腿交替打水以及兩臂輪流劃水的不同。她手臂前伸放置耳側，胸腔腰部發力，帶動大腿小腿一起打水，形成波浪。尤其當他從清亮的海水裏看她衣帶飄逸，柔軟的腰肢靈活擺動如魚一般自如，長發如水草般散開，露出絕美的臉孔，會不禁恍惚，這是托爾法拉斯的海妖，還是貝烈蓋爾海的人魚？

海底的世界竟然如此瑰麗。萊戈拉斯的心情就跟艾兒初跟他進森林一樣。

水下能見度能達到幾十米的熱帶海域，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水下有不亞于迷霧山脈的跌宕，秋季密林的色彩，色彩斑斓的魚群。海脊上還有長達數千米的瀑布，但傾瀉的是流沙。

淺海裏正上演巨大的珊瑚展：峭壁上長出鮮紅的海雞冠，深綠色珊瑚樹，海綿一般的盤珊瑚和巨藻，水草和海膽糾纏在一起讓萊戈拉斯嘆為觀止。像舞動豔麗紅裙的海參，有了漂亮的紅色條紋和扇狀胸鳍，足以致命的獅子魚，可以随着環境變色的海馬，蝴蝶魚和海葵魚在其間游竄，深海海膳張着嘴等着獵物經過。

游着游着，突然海水顏色驟深，像在懸崖邊上墜落一般，萊戈拉斯心裏一慌，吃了幾口水，滿嘴鹹澀，被艾兒拽回來。

“是海底斷層。”她眸光一轉，好奇心又起，“下去看看！”

萊戈拉斯雖然有點不放心，但不忍拂她的意。

艾兒用魚鰓做了個氣泡，給萊戈拉斯換氣用。他們開始慢慢下潛，水壓漸漸增大，耳膜有些鼓脹，視線也有點模糊。艾兒打了手勢，讓他休息一會兒，再往下去便一切正常。

光線變弱，就像遙遠洞口的微光。視野裏僅有藍色和黑色，沒有淺海那麽炫麗。

他們進入另一個世界，沒有重力，沒有顏色，沒有聲音，仿佛正在進行一次靈魂的跳躍。

深藍色的大海裏一朵朵黑雲飄過。鯊魚成群結隊的來覓食。雙髻鯊和光滑皮膚的紡錘真鯊，虎鯊都悠哉的圍在他們身邊。雖然多數鯊魚不會主動攻擊，但當它們擦過身體時，甚至會擦傷皮膚。一條綠色眼睛、極其罕見的深海六鰓鯊也出現了，令艾兒困惑，為什麽深海鯊魚會出現在這裏呢？

不及多想，艾兒猛的并攏手指拍擊水面，造成刺激，迫使它們離去，心中開始有些後悔這次的潛水行動準備不周。

突然，有一條真鯊突然對萊戈拉斯産生了興趣，她打了個手勢讓他閉氣別動，等它游近一拳打在了它脆弱的眼周上，趁它吃痛逃開，趕緊游進海底深洞裏躲藏。洞裏比想象的要深，還有鐘乳石，艾兒推測裏面其實是幹燥并有空氣的。

突然，海水變得混濁起來。海底傳來奇異的震動，發出隆隆的轟鳴。

——地震？！

海水翻湧，艾兒動作敏捷的抓住了珊瑚礁，但萊戈拉斯就沒那麽幸運，身體被一大股海潮掀起撞向了珊瑚，在強大的自然力面前，最強戰士也顯得渺小。

艾兒拉着萊戈拉斯奮力的往海面游。好不容易探出水面，還不及呼吸，高達數十米的巨浪轉瞬間把他們又砸入水中。生存的意志趨勢，兩人的性命皆懸于她手，她終于游出了水面，但眼睛半浸在水裏，視線時而浮出而水面，時而淹在水下。

艾兒發現萊戈拉斯的手臂被珊瑚鋒銳的尖角劃開了一道口子，神情大變，血腥味是潛海者的大忌，附近有鯊魚。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法帶他游回去。

萊戈拉斯見她眉頭輕蹙，知道她的擔憂，“我可以在洞裏堅持一下。你先回去想辦法再來救我。”

“別說話！”艾兒咬牙道，“讓我想想！”

“別跟我争！”萊戈拉斯的話不容分辨。

不遠處的海面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就仿佛怪物的巨口等着吞噬一切。

不容她思考，萊戈拉斯把她往外一推，自己卻被卷入漩渦，海水随即将他沒頂。

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只有海潮和自己的喘息聲，頭頂遼闊的天空，眼前一望無際的海面，可是天地間就只剩她了，他不在她的世界了，霎時間，恐懼，孤獨，悲傷……紛至沓來。

艾兒立刻深吸了口氣，鑽入水中。

海水裏有一道光柱照下，深黑的漩渦在腳下開出一個無敵大洞。

時間仿佛靜止了，翻湧的海潮，巨大的漩渦，但世間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萊戈拉斯往深處沉淪，他目光平靜地望着她，金絲般的長發在水中暈開，俊美絕倫的臉在海水裏更加立體深刻起來。

但他和她的距離在一片無聲中漸漸拉遠。

——就這樣和他一起沉沒吧，失落在世界的盡頭也無所謂……

她往前一竄，對抗海潮朝他游來。萊戈拉斯的眸光立刻掀起滔天巨浪，異常生氣。她只管伸出手，一寸寸的靠近他。他的眸光多了一絲無奈，把手伸了過去，被她一下子抓住，然後一點點握的更緊。

漩渦将他不斷向下扯，連同她一起，随即被海潮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艾兒的眼前一片漆黑。

燃起火，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裏。洞頂有鐘乳石和石筍。洞口充滿着淤泥，腐物，洞外漆黑一片，偶爾一兩種深海發光的捕食者游過。

他們被海潮沖入深海的一個洞穴裏，洞到底是怎麽形成她一時也想不明白，最難得的是裏面居然還有空氣。

右手緊握着的精靈一動不動。她強忍渾身酸痛爬過去查看，試了試脈搏，推了推他，萊戈拉斯面容蒼白不複往日玉石般的瑩潤，頭一歪，虛弱的靠在了她的胸口，他總是強悍而精力充沛，此刻的模樣讓說不出的酸軟滋味在心裏蔓延開，令她更确定，胸口的這個位置，從來就不曾放進其他人。

替他搓揉僵硬的四肢，不住的喚，“萊戈拉斯？”他卻一直不動，她喚到後來都語帶悲音。

萊戈拉斯睜開眼睛，冷聲道，“我沒死，你不用叫的那麽撕心裂肺。”

艾兒立刻紅了眼眶，“對不起，都怪我非要來深潛。”

她喜歡冒險，喜歡挑戰自己心理和生理極限來了解這個世界，但這次她極後悔自己的不計後果，她付出的代價可能是失去他。

怒容在臉上凝聚，萊戈拉斯不接受她的道歉，“你為什麽不逃？”

“我才不要丢下你自己逃。”

“我是讓你想辦法回來救我，現在我們都困在這裏了，怎麽辦？”

“要麽就一起出去。”她低聲道，“如果我們兩個只能留一個，我希望是你……”

萊戈拉斯聽聞，微微撐起身子，自從她來密林試煉後，他頭一次對她聲色俱厲，“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你一點也不明白我的心意，你也不值得我這麽對你！”喘了口氣，又低聲道，“到底怎樣你才能明白，我不要你的犧牲來成全我要的一切！”

艾兒默默将火焰挑旺，讓被凍僵的四肢恢複了一些暖意。

萊戈拉斯閉上雙眸不去理她。火光映照下的側面輪廓完美得令人屏息，充滿高貴氣質的高挺鼻梁以及扇形長睫在臉上落下淡淡的陰影，面色有些憔悴，柔化了他平素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更令人移不開視線。

“傷口疼嗎？”她凄凄的問，輕柔的幫他抹藥。

萊戈拉斯哼了一聲，看她含着眼淚額角冒汗的焦急模樣，氣便消了一些。

“還有哪裏不舒服？”

“這裏。”他指指撞上了珊瑚的額角。他很滿意艾兒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模樣。

艾兒探身過來查看，他額角紅腫，先用冷水冷敷後，便搓熱了雙手，幫他按摩，加快消腫和吸收。有如此待遇，他頭一次覺得受點傷也值得。

她的臉孔離他好近，他只需輕輕一探就能觸到她柔軟的臉頰，可是艾兒只專注他的傷勢。

“還有這裏。”他指指左胸。

艾兒伸手在上面輕輕按了按，細細摸了過去。

小手柔軟的觸感讓萊戈拉斯渾身一熱。

“我摸不出來有什麽傷。”一擡頭接觸到他熱切的目光，艾兒反應過來，臉也紅了。

萊戈拉斯似笑非笑，“你想讓我脫衣服可以直說啊。”

在他胸口拍了一記，艾兒坐開了些，賭氣道，“你應該沒事了！”

靜了片刻，萊戈拉斯又虛弱的開口，“咳，我，我渾身都難受。”

艾兒更沒好氣，“你就難受着去吧！”她都擔心死了，他還有這份閑心？

很想将她逗弄的小臉通紅，但時機不對，萊戈拉斯問，“剛剛火山噴發了嗎？”

“不是，否則我們全要被烤熟。”艾兒四下打量着，“是地震導致海底變化，海潮上升才把深海的魚類都推了上來。哎，我看到六鰓鯊就應該想到！”她敲了下自己的腦袋。

萊戈拉斯也不再裝虛弱了，“這個洞也應該是海底畸變形成的了，居然一直沒有坍塌。”

艾兒摳了摳石壁的粉末，微微搓揉，“奇怪，這洞裏的岩石竟然跟星辰島一樣。”

“這個洞應該是星辰島的一部分？”

艾兒點頭，“極可能火山噴發時，一部分擡起形成了星辰島，一部分落入海底。”

“比起那個，我更關心有沒有可能離開這裏。”萊戈拉斯揚眉，“雖然你總有本事把事情搞的更糟，但也有辦法挽回。”

“你可真相信我啊。”艾兒反諷。連誇獎她時都不忘揶揄，他果然還在生氣！

他們當然不想在這裏等死。對視時，都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出絕望，年輕的心從來不會輕易認輸或者放棄，更何況還有彼此在身邊。

艾兒撩了撩微溫的水潮，“這并不是死水，是洋流，還是暖流。”她喃喃自語，“我們是被海潮沖進來的，那麽，順着海潮……”想到這裏，她眸光一亮，“我下去探探。你在這裏休息。”她把身上的幹糧藥物淡水都留給萊戈拉斯，叮囑了一句，“保持體溫。”準備下水。

“當心點！”萊戈拉斯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進懷裏，在她冰涼的臉蛋上親了一記。 唔，她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傻半天了。

那一吻竟像是給予她無窮的魔法和力量。艾兒呆呆望着萊戈拉斯。

“去吧。”深海中的森林王子微微一笑，“記住，我的命在你手上！”

火光越來越微弱。

萊戈拉斯背靠岩壁，四肢發冷，不知為何，他覺得呼吸也越來越不暢。他喪失了時間概念，不知道艾兒去了多久，擔憂浮上心頭。她是不是碰到什麽危險了？雖然她泳技高超，可是大海的力量強大到魔茍斯都無法征服。

這時，艾兒濕漉漉的腦袋從水面冒出。萊戈拉斯松了一口氣。

她牙齒微微相碰，邊喘邊道，“地震的确改變海潮方向，下面有東西……”她除下外衣擰幹，雖然水是溫的，但離開水後還有些冷。她有點後悔為什麽沒帶海蛇皇皮來。視線突然落在漸漸熄滅的火苗上，知道洞裏的空氣即将耗盡，她立刻道，“我們馬上走。”

“等一下。”萊戈拉斯張開雙臂把瑟瑟發抖的她摟進懷裏。

艾兒格外安心的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雖然她的泳技更高，對海洋環境熟悉，又有不少冒險經歷，此刻萊戈拉斯受傷虛弱，都是依賴她的行動，但她卻明白，無論何時萊戈拉斯總是他們之中精神力量更強的那個。

艾兒将萊戈拉斯傷口重新包紮，收拾好包裹。萊戈拉斯仔細觀察，她雖然有些心急，動作卻一點也不毛躁，臨危不亂，果然是曾經領導過佛羅契爾打撈工作的精靈隊長啊。

重新潛入了水中，艾兒堅持不讓萊戈拉斯游泳加重傷勢。她帶着他改用比較省力卻速度不快的泳姿，順着海潮，饒是如此，也非常費力。直到精疲力竭，連手臂和腳也只是機械般的劃水，但萊戈拉斯一直在旁支持她。

眼前漸漸開闊，陽光透過深海裏，只留下細細的光柱。沈海魚群游過。這是個沉靜卻不是死寂的世界。

越過一個海底山脊，萊戈拉斯屏住的呼吸突然亂了。

深藍色的寬廣海底，即便是被砂土掩埋，他還能看到巨大方正的白色大理石輪廓勾勒出一條長長的大道，兩邊伫立着數不清的巨大雕像。接着，一座座殘缺的紀念碑，倒塌的石柱，噴泉池也在眼前出現，上面長滿漂浮的水草，依然氣魄恢弘。可容納萬人的橢圓形競技場出現了，連層疊臺階都清晰可辨。在旁邊還有一座陡峭的高山，開敞無頂的高處是供奉一如·伊露維塔的。

他們繼續往前游。

城市盡頭有一座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廟宇。它規模龐大，雕塑精美，金字塔頂部有四匹馬拉的雙人戰車，上面巨大的男女雕像更是栩栩如生，在海底的波光中，像銀白色雲團高懸整個城市上空。

海底怎麽會有這麽龐大的一座城市的遺跡？

這是傳說中沉入大海的遠古文明——亞特蘭蒂斯？

這是海洋精靈為維拉修建的廟宇？

還是另一種智慧生靈建築的文明？

即便是沉入海底已過萬年，那似真似幻的景象依然帶着驚心動魄的震撼力量。

艾兒打了個手勢，帶着他朝那座最大的廟宇游去。那神廟竟然是封閉的，從門口游入浮出了水面，兩人深深長長的吸了一口幹爽的空氣，走上了臺階。

“這是什麽地方？”萊戈拉斯問道。

艾兒也沒有答案，皺眉打量挂在石柱旁的燈，“我在瑞文戴爾的圖書館見過這種設計。”她引燃了鏡子前面一盞燈，突然之間整個大殿亮了起來。

他們沿着微斜的地面緩緩走到了氣魄宏偉的大殿中央，都一言不發，被眼前的景象震懾。光亮如鏡般的大理石地面，四壁全都是瑩白色的方正石頭鋪成，火光将雕塑映照在上，陰影顯得異常高大又神秘。仰頭看去，天穹上刻畫着遠古戰争場面。撐起大殿的那些巨大圓形石柱仿佛能經歷時間的侵襲而永遠不倒，堪比凱薩督姆的雄偉，又和精靈建築的華美精致不同，它充滿了陽剛的美感。

大殿盡頭的正中供奉了一尊巨大的坐像。但是雕像面容并不熟悉。雕像下的大理石上刻着一段銘文。

萊戈拉斯道，“這不是辛達林語，昆雅語，甚至不像精靈語……”“是遠古的努曼諾爾文字！”艾兒接道，看了眼他疑惑的表情，“我在瑞文戴爾研究過，還寫過一部十萬字的論文《努曼諾爾淪亡錄》！”他嘴微微張開，她又補充，“用辛達林語，通用語和昆雅語。”萊戈拉斯合上嘴。

艾兒的手指移動到了銘文上，輕拂塵土，一邊辨識一邊念。

——「我，塔爾-齊亞坦，努曼諾爾之王。我躺在阿美尼洛斯的墳冢下，裝飾着獨一無二的人與馬大理石雕像。 」

抽氣，艾兒直起身，緩緩道，“這不是神廟，是一座陵墓！埋葬着努曼諾爾第十二代君主。”

萊戈拉斯看着旁邊古老石碑上的銘文，還有柱子上的雕刻，那些雕塑果然都是遠古人類的面容，吃了一驚，“這是努曼諾爾大陸？我以為它在佛林頓？”

“不，不僅是你，還有我，”慢慢退後，艾兒仰頭四望，“甚至整個中土大陸的人都這麽認為！”

“它怎麽可能在這裏？”

“不是整塊大陸，只是其中一座城市，但它是努曼諾爾最美的城市——阿美尼洛斯。航海家埃蘭迪爾之子，愛隆王的兄弟埃爾洛斯所建。難怪整座城市的建築還有殿內設計和瑞文戴爾那麽像。”

艾兒說到這裏，聲音都激動的有些發顫，“數千年來，北方登丹，南方剛铎，瑞文戴爾半精靈的史學家，考古學家，探險家都始終堅信這座城市一定在貝烈蓋爾海底的某一處，有記載無記載的潛水活動不計其數，但它就像史書裏的幽靈，明明就在那裏，卻從來沒人找到。數個紀元來，它像是從埃爾達消失了。”

萊戈拉斯的心也開始砰砰跳，仰頭嘆道，“他們找錯了地方。”

她轉頭過來，眼睛發亮，“沒錯，它不在佛林頓，也不在哈靈頓，而在這裏！努曼諾爾鼎盛時期君主的陵墓，最繁盛最美麗的城市竟然沉沒在貝爾法拉斯灣。”她握着他的手，“萊戈拉斯，這個發現會将全人類考古書籍全面改寫！”

對人類歷史并無太多興趣，但是看她那麽高興，萊戈拉斯也不禁面露微笑，“我記得史書上說火山噴發，海水湧入讓大陸沉沒。那究竟是什麽力量？把那塊大陸搬到了這裏？”

說到這裏，他們對視，異口同聲道，“火山！”

傳說中，伊露維塔展現力量劃出一道裂縫，把努曼諾爾島從中土割裂開。

板塊移動，裂縫不斷加寬，岩漿從地殼中湧出來填充裂縫，日積月累，地震活動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