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葉晨光

第39章 (39)

又有旺盛的生命力。翻動着平常能讓她安定下來的詩集和書也沒用。她該怎麽辦？

每次都是哭完擦幹眼淚繼續努力，她知道一味倔強不能給她帶來好處，比如現在，靠自己根本沒辦法贏的，但如塔瑞爾所說，整個王國，沒有能贏過王子的，除非……

她直起身子。對呀，她怎麽忘了，這裏明明還有精靈能勝過萊戈拉斯。只是……

夜幕降臨，木精靈們都圍坐在一個很大的餐廳裏的長桌旁用晚餐。除非特別慶典或者晚會，通常國王瑟蘭督伊總是自己躲起來吃自己的。不過王子殿下非常平易近人，如果沒有王特別傳喚，他都是跟着木精靈同桌吃飯。

不知怎麽，萊戈拉斯的思緒一直圍着艾兒打轉，都無法專注他平時喜歡的事情。

他真的氣到她了，連那個最驕傲的姑娘，都會放棄。但是他已經沒招了。勸她，她不肯；哄她，她不聽；逼她，她跑掉；告訴她真相吧，上一次他回答了一句實話，她梗了一千年；平時都卓有成效的戰術對于她都沒用，他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正在此刻，旁邊坐下一個精靈，正是塔瑞爾，她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你還在這裏幹什麽？艾兒殿下已經走投無路了。你其實很關心她吧。”

“有什麽用。”萊戈拉斯平時站立姿态都保持極高的警惕，但此刻坐姿随意，“她不聽我的。”

塔瑞爾笑了，盡管她知道萊戈拉斯戰力很強，可是在她眼中，總像是個沒長大的少年，她還要操心保護的王子。“我猜你是想鍛煉她吧，之前故意要對戰她，也是讓她知道泰尼魁提爾杯不是游戲。”

“你看，你都知道我的想法。”而她都不懂，真是氣煞他了。

“旁觀者清。”塔瑞爾倒不意外，“我們畢竟認識千年，又沒利害沖突誤會什麽的。”

萊戈拉斯不說話。

“從女性角度，我倒是很理解她。她恐怕以為你想整死她。”塔瑞爾提醒，“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萊戈拉斯反問。

“你不說，她怎麽知道，她又不會讀心術！”

“她可以問我啊？”之前當人類的時候，還知道問他，現在卻不問了。

塔瑞爾差點仰天長嘆了。這個戰力最強，感情低能的王子啊。她揚聲問旁邊，“喂，你們男精靈是不是婚前都很遲鈍？”

同桌的護衛隊七嘴八舌的說開了，“我的未婚妻說我以前遲鈍的讓她想哭。”

“我的妻子說我要幾百年才能脫離打獵游戲，再過幾百年才知道努力工作，千年之後才能懂得顧家。”

“所以我才喜歡成熟的男人啊。”塔瑞爾感慨。周圍的男精一個比一個幼稚，跟他們混在一起數千年了，毫無意外，讓她這個獨立堅強的女性怎麽辦？

他們說的熱鬧，萊戈拉斯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棄權？他都不知道還有這種事情。像什麽放棄啊，無奈啊這類詞，他那西爾凡方言字典，辛達林字典，已有長足進步的通用語字典，還有稀少可憐的昆雅字典裏統統沒有收錄過這個詞。

長這麽大，從來都意氣風發，要什麽有什麽，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無奈，什麽叫放棄。但她轉身時的表情簡直折磨他的心髒。聽說瑞文戴爾精靈說，她上次試煉失敗後失蹤了好久，還是金花領主親自出馬帶回來的，找到她時，她完全沒有自我意識，跟個不會思考漂亮娃娃似的。好像上次在白色山脈像個游魂一樣飄蕩也是如此。

萊戈拉斯越想越越不安，他的藥是不是下狠了？這個死心眼的傻姑娘會不會想不開？會不會幹蠢事？

這時，他突然想起用餐時沒看見艾兒，不由得問旁邊，“看見晨光殿下了嗎？”

“她從訓練場走了以後就沒看到了。”傑拉德回答。今天的晚餐格外好吃啊。

萊戈拉斯眉毛微皺，起身又問衆木精靈，“你們誰看見晨光殿下了嗎？”

餐廳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看到王子殿下臉色凝重，都不敢随便造次。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道，“好像，看見她獨自往東部去了。”

萊戈拉斯轟的一聲，血湧向頭部。

雖然南部多爾哥多已經平定，東部的大蜘蛛也清理了，可是日落之後還是有危險的。

他立刻起身，不顧瑟蘭督伊天黑後不能随便出宮的禁令，發現光陰還在馬房裏，就騎上光陰一路跑去。

這時候，他心裏的擔憂和恐懼達到頂點。得知她要去艾辛格的那種擔憂湧上心頭，想起了凱勒布裏安夫人的事，更是讓他手都有些發抖。

——艾兒，別這樣對我，千萬不要出事啊。

密林東部的雲杉林依山勢起伏排列，層層疊疊，密密匝匝。根根高達五六十米，胸徑一米，樹皮淺褐色，裂成不規則的鱗片狀。樹幹少節而通直，葉輻射伸展，生長旺盛。風吹過，仿佛無數綠色的琴鍵，奏出山泉跌宕的聲音。遠遠望去，給人一片濃郁、浩瀚、挺拔而偉岸之感。

平時，他很喜歡在這片林地散步，爬上高山遠眺。森林排列有序，疏密有致，枝葉絕不張揚，但一律收束，窄長的樹冠，仿佛天賜的華蓋，他在樹下遙望，就覺得胸襟開闊。

此刻，他心中一動，這裏從前有黑寡婦王巢穴，而且距離上一次艾兒逃出他追獵的懸崖不遠，該不會……？

他四下一望，那山巅最高處，一個凸起的巨大尖石上，有個縮起的小球身影。

——果然是她。

艾兒抱膝坐在石頭上，埋首在腿上，一動不動。

看起來好像沒什麽損傷，他懸着的心不由得放下了。

他猜這是她受到挫折、走投無路時的慣常姿态。她被薩魯曼擺了一道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知道她現在不願意被打擾，可是讓他看到，絕不會放任她獨自承受。

輕輕吐了一口氣，他走上前，腳下只有一些腐葉和薄土，樹木的根須都紮進了冷硬的岩壁，喚她，“Elbereth！”其實，真的很想喚她艾兒。

“你走開！”她的臉埋在臂彎裏，聲音悶悶的。

很好，會生氣說明她沒事。

“不。”他不會輕易接受拒絕，“這裏晚上很危險，別一個人呆着，跟我回去。”

艾兒霍然擡起頭，神色很冷，眼眶微紅，但是她臉上卻沒有淚，“說的好像你在乎！”“我當然在乎了。”萊戈拉斯立刻接口。

她沒回答，只是緩緩站起身，正當萊戈拉斯以為她會聽話跟他走時，她突然跳起來竄進林子，速度驚人的快，轉眼間就沒影了。

——可惡！

愣了幾秒，最優雅娴靜的精靈王子也忍不住在心裏飙髒話了。

只不過遲疑了數秒，他也拔腿追去，光陰也丢在一邊不管了。

就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的，但是，她逃得掉嗎？她以為他是誰啊？為什麽就是一再懷疑上一屆泰尼魁提爾杯的冠軍得主的實力呢？

唰唰兩道光影從整齊劃一的雲杉林裏閃過。

這次追逐跟上次不同，因為萊戈拉斯不擔心陷阱，就算她行動極快，又占了先機，但是也始終沒将他抛下。

一追一逃，來到了密林東口。雙腳啪啪的踩入清淺的河水，艾兒來到一個懸崖旁邊，河水在月色下閃爍着清亮的光芒。杉樹在峭壁兩旁密集的排開，如巨大銀盤般的月亮在對面山頭閃耀。

她環顧，這地方好熟悉，場景就像六百年前，被他追逐的那個夜晚。

“別動！”萊戈拉斯的聲音果然從背後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弓弦繃緊的聲音。

真是一點沒變啊，站在懸崖邊的艾兒閉了閉雙眸，輕輕一笑，“如果我不呢？”

那稚嫩又霸氣的聲音傳來，“那就就別怪我了。”

呵，上一次她跑得掉，這一次也一樣可以！

艾兒突然回身拔出匕首，随即萊戈拉斯一箭射來，她用匕首當的一聲擋掉箭，手腕居然被震得有些麻，匕首也脫手了。啊，他的力道比從前還大。随即她左手的繩索抛出。

但萊戈拉斯早就見識過她的這些招數，也有所準備，右手一揚，讓繩索纏上手腕。萊戈拉斯自信無比的一笑，“上一次我沒有抓到你。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說着，抓住繩索一扯。

艾兒應變極快，丢下繩索，轉身想從懸崖上跳下去。萊戈拉斯大驚失色，手臂一伸，她的左臂就落入他的右手掌握之中了，一抓再一扯，把她扯離那個會讓她逃掉而又危險的懸崖。然後，他右臂回圈，左手跟着攬住她的腰身，困住了她的行動。

啊，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過。艾兒頓時覺得又氣餒又委屈，不住掙紮道，“你到底要我怎麽樣？”說這句話都已經帶着哭音了。

“問我啊。”他用力鎮壓她的反抗，“你問我啊！你不問，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她停止掙紮，吸了吸鼻子，咬牙道，“你既然不說，我又何必問！”

萊戈拉斯卻忍不住勾唇，“我以為你不問，我又何必說。看來，我們的默契都用錯了地方。”

“誰跟你……”“問我，”萊戈拉斯打斷她，低低得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

為什麽跟她想象中他的得意嘴臉不同？艾兒擡頭望他，“好，我問你，為什麽你要讓你父王給我這個試煉？”

他垂下頭，思索片刻，“答案是，因為我就是想要你經歷這樣的試煉。”

聞言，她氣的又想掙脫他。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不放。上次星墜噴泉旁的放手，他足足花了一百年才重新把她抓回手中。

“我讨厭不知道你在哪裏，面對什麽樣的困境和敵人的感覺。凱勒布裏安夫人的事情也讓我後怕，整整一隊精靈護衛都不能保護她的安危。”萊戈拉斯低低得道，“你身手那麽差，又愛到處跑，我又不能把你綁在我身邊。”

艾兒不由臉上一熱。後面這句話……

“我多麽想說，我不會讓你發生任何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他自嘲一笑，“可是理智告訴我那不可能，說出來也是謊言！”

這個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啊？艾兒簡直無法相信，他要磨練她，是因為，他不能一直保護她嗎？！啊，真是好坦白的人啊！

“你有你的試煉必須完成，我有我的責任必須承擔。所以，”萊戈拉斯凝視她，“我希望你也足夠強大。就算我不在你身邊，我也知道你有足夠能力自保。”

在瑞文戴爾，從愛隆口中得知她要去艾辛格時，他很擔心，可是沒有用。他意識到了她的弱點就是未曾正面迎敵過。愛隆王提示他，如果希望她接受什麽樣的試煉，可以去建議他父王。他真的這麽做了，也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可是就像她說的，他忽略了她的想法和感受。

她冷靜下來了。其實，她已經經歷的最夠多，那些不負責任的甜言蜜語才不會打動她。萊戈拉斯一直就是這樣的脾氣秉性，寧可傷人也不願意說謊，他會有這樣想法倒也不奇怪。

“我很難解釋，因為你一定會生我的氣，為這個，呃，理智而真實的回答。”他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艾兒不說話了。

“即便，這樣會讓你覺得很辛苦，但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萊戈拉斯邊說邊審視她的神情，“你說話呀。”

艾兒的頭轉向一邊，“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該相信什麽。”

“沒關系。”萊戈拉斯握起她的手，貼上他的胸口，那裏溫熱而寬厚，“我不強求了，我不要你現在就相信我，聽我的安排，或者任何事情了。”

說完，他放開她的手臂。他認輸了，她這麽倔強不肯服輸，不願意依賴他，他又完全狠不下心來逼她，索性随她去了。

圓月升起，剛好挂在他們背後的樹梢上。滿地的樹影錯落均勻，混合兩人的影子，有着光和影的和諧。

她擡起頭，“那你要什麽？”

“我想要的，從來只是一個……”他答，“機會。”

她渾身一震，類似的話她說過。

——我想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希冀。

“什麽……機會？” 她輕輕問。

“一個，讓我了解你的機會，讓我懂得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的機會，一個，讓你相信我的機會。”他輕輕撥開她因為奔跑而微微淩亂的發絲，“所以，在那之前，別對我關上你的心門。”

滿月之光如水般柔柔地瀉下來，清冷的光如輕紗籠罩大地，一切都朦朦胧胧，又依稀可辨，萬物顯得那麽溫柔可親。遠處的山峰收起了往日的冷峻，棱角分明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河水靜靜地流淌着，呢喃着。

然而就在這一片銀色輕柔的呼吸中，艾兒退開兩步，看他沒有逼近的任何動作。她打了一聲呼哨，光陰從林子裏竄出，看看她，看看萊戈拉斯，最後還是選擇來蹭舊主人。

“很遺憾，”艾兒騎上馬，這才開口，神色平靜而冷硬，“你在解決邊界沖突回來之前就已經用光了你的機會。”

嬌柔語聲吐露的話語是如此殘酷。萊戈拉斯的長睫垂下，看不出眼神，他站在那裏，長衫垂地，背影擋住了一切，月光清冷的透射過來，懸崖冷硬的風微微掀動他垂肩的金發和長袍的下擺，枝葉尖梢的掣動，令他的身影看上去更加寂寥沒落。

“我有自己的打算和方法進行試煉，請你不要阻止我。”艾兒在馬背上靜靜地說。

“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他知道他不能左右她，突然擡頭道，“但是答應我，別做任何不計後果、會讓你後悔的蠢事！”

她不答，騎上光陰遠去了。

只有一匹坐騎，是他騎來的，這裏離宮殿還很遠。那，他要怎麽回去呢？

不過，六百多年前，她帶着傷，也足足花了兩天才走出這森林的。

他站在月色下，千萬株杉樹根根聳立，與形影單吊的他默然相對。

——呵，過了數百年，現世報還是來了。

連續數天，森林王國的王子還是一切如常的跟着一群精靈護衛巡視國境，看賽會準備情況。

萊戈拉斯還專門溜達到了阿門洲光明精靈的駐地，聽了傑拉德報艾兒是坐他們的船回中土的。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果然看見一群光芒閃耀，飄飄欲仙的精靈們，為首那個自然是一切焦點的聚集處，不過在他看來，除了高點，傲點，俊點，也沒別的好處了嘛。聽說他功夫很超群很厲害，萊戈拉斯倒不以為然，自己只是不會高等咒術而已，其他都不會輸給旁人的。只是，他跟艾兒是同族，渾身散發着類似的氣質。讓他沒來由的燃起一把無名火。居然跑到他的地盤來耀武揚威，若不是自己不能參賽，早就把他打飛。

正在此刻，傑拉德匆匆忙忙跑來，一臉驚悚，喘息不止。

“怎麽了？慢慢說。”萊戈拉斯淡定的問，現在，天大的事也不能讓他動容了。

“晨光殿下，和陛下……”

結果，才說了個頭，就讓萊戈拉斯臉上變色。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艾兒性子太倔，被他逼到絕路，會做些貓急撓人的事。

——艾兒·晨光，你要是敢給我做些不計後果的蠢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2.棍棒教育PartIII

在瑟蘭督伊房洞外的樓梯上，艾兒上上下下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心裏惴惴不安，畢竟上一次與虎謀皮的結果，她差點把自己搭進去啊。

“你要在本王的房間外練跑步嗎？”優雅而慢條斯理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啊，居然在。

艾兒沿着牆角一路蹭着進去。

房間中央果然有個碧藍的大池子。視線一掃，旁邊還放着幾個古色古香的挂毯和枕頭，還擺着一把古琴。曾經去東方游歷，她也見過。大概這位王近來很喜歡這樣的裝飾。

突然想起自己房間的陳設就完全不同，沒有什麽花哨的裝飾，窗口就擺着一盆養在水裏的小花。還有書桌上擺放了幾本書，都是她愛讀的。

——等等，為什麽房間裏的擺設都這麽投合她的喜好……

“你就是進來給我發呆的嗎？”

瑟蘭督伊抑揚頓挫的揶揄傳進耳朵，艾兒這轉過頭來，就看見披着長袍，歪在長榻上的瑟蘭督伊放下手中的書卷，他沒戴王冠，淺金色長發垂在腦後，耳邊留出兩縷，也絲絲不亂。只是斜躺在那裏，犀利斂起，頗有一番慵懶的風情。這可是別的精靈王都沒有的氣韻。

“嗯，我是想請問，如果我這次沒奪得泰尼魁提爾杯怎麽辦？”艾兒看着自己的腳尖道。

擡頭灰藍色的瞳孔望着艾兒，突然唇角輕勾，“你要放棄嗎？我還以為你能撐久一點。反正，每六百年舉辦一次。我有耐心，我可以等！”

“謝謝您這麽大度。”艾兒道謝，“可是，凱勒鵬大人也不歡迎我回去，我想，我只能住在這裏住着，一邊訓練一邊等下一屆比賽了。反正時間過得很快。”雖然心裏很沒譜，但至少看起來笑的很燦爛。

一想到這個怎麽看也不順眼的精靈要在這裏住六百年，瑟蘭督伊也覺得受不了。

“你想做什麽？”他支起身子，聲音開始失去了腔調。

“王之試煉，是要經歷王的培訓，才能經歷的試煉，不是随便什麽精靈，也不能沒有準備就跑去試煉，瑟丹王和愛隆王都傳授了很多知識給我。”她也不知道王之試煉什麽樣，就随口胡說。

瑟蘭督伊坐起，起身，下榻走了過來，緩緩地問，“你想，讓我訓練你？”聲調壓了下去，到尾音又出乎意料的揚起來。

好高！艾兒仰頭看他，快仰的翻過去了，然後斂眸點頭。

亮如繁星的眼眸圓睜。瑟蘭督伊看着艾兒的腦頂。

這小姑娘真是不簡單，看似一只孱弱的小貓，其實心高氣傲。而且眼光奇準，整個王國再也沒有比他身手更好，連萊戈拉斯都不能。可惜，要他動手，她還不夠格！

“我很忙！”揮了揮手，長袖擺動，走到桌前為自己斟了一杯。

“但您總要活動筋骨嘛。”厚着臉皮繼續賴。

“你會因為想要鍛煉，就去打蒼蠅嗎？”

“呃……”這位王的毒舌程度一直在挑戰極限啊。

“沒關系，我只是問問看。”艾兒輕快的往外走，以退為進，“聽說王子殿下很空，也很想教我……”

“給我站住！”森林國王喝一聲，頓了頓，揚起那閃閃的高傲頭顱，“下午兩點！密林的訓練場報到，你要是敢遲到……”

“多謝陛下！”艾兒心裏歡呼，躬身行禮。

瑟蘭督伊一回眸，目送她連蹦帶跳的去了。

傑拉德沖過來說，“晨光殿下，和陛下……”喘了一口氣，“在交手！”

萊戈拉斯吓了一跳，“在哪裏？！”他要趕快去制止，艾兒去找父王的茬只有死路一條。

傑拉德緩了口氣，“在訓練場。”

數道光芒閃過，一幫精靈争先恐後的跑去。

好幾千年沒見陛下動手了呀。對手還是進步奇快，又在言辭上不落于下風的晨光殿下。呵呵，這等好戲誰不愛看！

萊戈拉斯反而慢下腳步，回頭瞪傑拉德，拜托你一次說完好不好，太吓人了。

不過，一般生靈在瑟蘭督伊面前多站會都會腿軟，有了之前的慘痛經歷，她居然還敢去找。

剛了訓練場。就看見旁邊圍攏着半個王國的木精靈們，連塔瑞爾都在，生怕錯過了好戲。看的津津有味。只聽見瑟蘭督伊慢條斯理的聲音，卻完全沒聽見艾兒的聲音。

好吧！他承認，去找父王這招實在高。

艾兒啊，他徹底敗給她了。言辭落于下風，戰力不是對手，他好容易把她逼到無路可走。誰知人家摔了棍子就走，死也不肯求他，生生讓他一點辦法沒有。

瑟蘭督伊繞着艾兒打了一個轉，艾兒持棍，突然攻擊。

“我讓你做什麽，你就給我做什麽！”

“步伐配合！你被鹿踢了嗎？聽不見我的話？”

就看見父王挪動腳步，一棍啪的打在她的背上。雖然穿了護具，但是艾兒跌出去好幾步，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四下一片抽氣聲，猜到那會有多痛。

“你在給我撓癢嗎？”

啪的又一聲，艾兒左手被棍子掃到，棍子落地，手好久沒恢複握力。

“用拇指食指卡緊棍身！不僅身手差，還聽不懂辛達林語嗎？”

“你已經經歷過兩個王的試煉了嗎？不要在這裏丢臉了！”

好狠！

不僅下手狠而且毒舌，父王果然是狠角色。萊戈拉斯神色無奈。他絕對下不了這樣的手，但嚴師出高徒。

遙想當年，他剛開始練習弓箭和劍術的時候，也曾經怨過父王為什麽訓練的那麽嚴苛，但他現在明白，過分的溺愛只會養出一個沒用的廢物。按照瑟蘭督伊對他的寵溺度，若不是那樣刻苦的訓練，恐怕他真的會變成一個養在深宮裏沒用草包王子吧。

此刻萊戈拉斯長睫垂下，突然明白了。瑟蘭督伊雖然不希望他歷經殺戮戰争，可是勇者該有的訓練，他一樣不少，甚至還助他奪得泰尼魁提爾杯——至高精靈王的必由之路。可見瑟蘭督伊其實是個聰明的王者，慈愛的父親，嚴厲的老師。而且，對他的期許，也不亞于任何一個父親吧。

依然長袍曳地，腳步都不必挪動，瑟蘭督伊單手握棍梢一個平掄，接着一個轉身再接平掄，迅猛有利，四周觀戰的木精靈都感覺一股勁風襲來，眼睛都睜不開，再看，他們的大王已經風姿綽約站定不動，風吹袍角，獵獵作響。他兩指緊卡棍身，三指自然彎曲，棍身緊貼身體，把端觸底，像是握着一把長劍。

一時間，場下寂靜無聲，讓那個身影更顯得沉默。仿佛數千年前，那個在對抗黑魔王的戰場上叱咤的精靈王子，以一抵萬的身姿躍然眼前。

就算實力懸殊，就看大王也足夠了。木精靈們個個崇拜都快流淚了！好久都沒見到他們的王如此潇灑的戰鬥姿态了！

萊戈拉斯王子的姿态也很帥，但是那是種朝氣的、輕靈的帥。王的氣勢則更魅惑、更迫人。

呵，萊戈拉斯也笑了。果然是父王的作風，打架都不忘了風度儀态呢！

一個下午，不僅練習了撥棍，掃棍，掄棍，戳棍，劈棍等技法，甚至還練習了兩人對劈的打、攔、刺等。瑟蘭督伊的訓練講究手、眼、身、法以及步調的協調一致。因為器械格鬥對腰腿和臂力的要求都非常高，瑟蘭督伊還要求艾兒在力量、速度、耐力方面進行單項基礎訓練，同時還要經常跟他對戰以培養抗敵的勇氣和頑強——這是當然的，因為沒有一個敵人在嘴上或手上能狠得過瑟蘭督伊。

看到這裏，萊戈拉斯突然覺得心情輕松，轉身欲走。

“啊，殿下，”傑拉德覺得意外，“您不看了嗎？”

“不必。”何況，瑟蘭督伊的教法他也根本看不下去。

“你不制止嗎？”之前聽到晨光和陛下交手臉都吓白了。

他立定一笑，“我教她，當然好。父王教她，——更好！”

夜深了，艾兒還沒有回房間。今天的訓練尤其辛苦。

萊戈拉斯把雙腿伸進池子裏，剛撩了撩水，就聽見後面有腳步聲。

“泡泡水對放松筋骨很有好處。”他頭也沒回的說。

艾兒不答，從他背後走過了過去。

這時，嗅覺敏銳的萊戈拉斯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回頭，只看到她從石階上爬了上去，卻看不出她哪裏受傷。腦子裏過了一下她這幾天的訓練，到底是哪裏受傷了呢？

夠了！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艾兒一進屋裏就累的就像馬上癱倒，瑟蘭督伊跟萊戈拉斯的風格完全不同。又狠又不留情面！他說你不行的時候，能把你說到恨不得就地自殺！這時候，她反而懷念起萊戈拉斯的授課方式了……

不行不行！拼命搖頭，她好不容易能找到訓練她的人，絕不能再回頭。

回身，發現萊戈拉斯站在洞門口。吓了一跳，他站在那裏多久了？

來者不善。她故作平常的口吻，“殿下，什麽事？”

萊戈拉斯不說話，上下打量她。

“請你出去，這是我的房間。”她用禮教來擋他。

萊戈拉斯根本不吃這一套，“這是我的宮殿。”他靜靜注視着她，“這是我的房間，這裏面東西都屬于我。”

心中的火苗立刻冒出三丈高。其實極度自尊的人，骨子裏都有些自卑。萊戈拉斯這句話勾起了她寄人籬下的痛處。

“好，我出去！”去找塔瑞爾寄宿一晚吧，不行就在外面過夜算了。

她剛要越過他鑽出門洞。萊戈拉斯往側挪了一步，擋在她身前。

她眸光四下一轉，房間不大，她要避開他逃到門外去基本不可能，勢必要走到他一步以內，他只要一擡手臂，她就只有束手就擒了。不過，按照她現在對他速度和身手的認知，這個房間裏的所有地方，他都是動辄就能掌控了。

“請你讓開！”她的口氣不由很沖。

他不讓。

“你要做什麽？”卻沒什麽沒底氣。

他不答，往前踏了一步。她不由後退了一步。随即暗罵自己為什麽這麽沒用，微微擡起頭，倔強的回視他。

可是他的神情如常，又繼續往前走，她不由得繼續後退。感覺碰到了後面的桌幾，上面的東西也發出輕微響聲。

還好，他站在面前一步的地方停住了。

她的眸光不斷地望他後面掃視，但這位「最大的優勢是沒有什麽弱點」的殿下根本不容她有一絲機會閃開。

“明天，進行體能訓練。”他的神情是那個高貴的密林王子的模樣。

這種命令式的口吻卻激發了她的反骨，“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如果你想不通過，一直呆在這裏也無所謂。”他揚揚眉。

“你父王才不會讓我一直呆在這裏。”她輕哼。

他突然靠前，傾身。她吓的貼在桌上，身體往後仰，擡起右臂企圖擋住他，卻如同螳臂當車。

萊戈拉斯只是把左手的東西，放在她背後的桌上。垂首一看，她右手和右臂都好好的。她的左手正撐在背後，那就說明傷不在右手。哎，和往常一樣，她從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我父王一直很聽我的。”他的笑容卻毫無笑意。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讨厭我？”

萊戈拉斯雙臂重重落在她背後的桌子上，桌上的用具都發出聲響。

艾兒吓得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了。

雙臂撐在她身後的桌子上，把她困在雙臂和桌幾之間，他垂下頭，覺得好挫敗。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處處占上風，但實際上，他還是覺得自己好失敗。他該拿她怎麽辦。他從來沒體會這種感覺。他從來只知道拿起弓，對于那些難以到手的東西，他就用武力來征服。但是她卻不一樣，他不能用弓箭征服，不想傷到，不敢碰到。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艾兒看見萊戈拉斯喪氣的垂頭，無論什麽時候看到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只有一次，就是在聖白議會的天幕下告別時，他這樣的沮喪。

“我從來就沒……”他望着她的眼睛，低低道，“……讨厭過你！”

聽到前半句，她剛想張嘴反駁，卻沒想到聽到後半句，突然之間覺得異樣感覺浮上來。——他在說什麽？

他的手卻往下一滑，趁她思想抛錨時，一下子抓住她的左手，擡起一看，就看到她手背的拳面上布滿細小的傷口，已經滲出血絲。眸光一閃，不給她機會反應，他用右手指輕輕按了一下，擡眸，“疼嗎？”

“這不是你安排的麽。”簡直就好像迎面扇她一耳光，又反過來問她痛不痛。

萊戈拉斯不說話，打開放在她背後的小盒子，頓時香氣四溢，艾兒一聞，那味道很像阿夕拉斯。他用手指挑起來了一點藥膏，抹在她的手背上，但感覺很清涼很舒服。

“這是什麽？”她忍不住好奇。

“我在密林也種植了阿夕拉斯。這種藥草得之不易，只有來自西方的皇族居住的地方才有，尋找攜帶都不易。所以，我跟愛隆王一起研究了很久，終于想辦法把它制成藥膏，便于攜帶。”萊戈拉斯長長的睫毛垂落，一邊幫她抹藥，一邊解釋。

“真是好方法。”艾兒對于創新總是很感興趣。這一百年來，這王子真的沒閑着呢。

他的動作耐心細致，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對待他的弓一樣。這情景讓艾兒突然想起哥爾多哥，他對于她的傷也是神情緊張，心中有個光芒微微一閃。該不會……？

突然被他碰的地方一痛，艾兒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萊戈拉斯立刻擡頭，神色慌張，“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嗎？”

to be continued……

☆、Chapter53.何處尋覓

萊戈拉斯神色緊張，“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