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葉晨光

第32章 (32)

通過試煉，這個結局，她怎麽也無法接受。

——不，她不能就這麽放棄。

想到這裏，她沖出房間。

而此刻，在艾辛格的河谷，瑞達加斯特也要返回羅斯加堡，但是甘道夫卻為艾兒鳴不平，他思索着怎麽樣才能挽回這件事。是寫信給愛隆呢，還是，算了，他還是先寫信再親自去一趟瑞文戴爾吧。

瑞達加斯特神色慌張的走了回來，“奇怪，光陰還在，但是殿下不在。我到處找不到她。”

甘道夫思索了一下，臉色一變，“薩魯曼！”

他快步走向歐散克塔。

三軍的一場大戰終于消弭于無形。

但是事情并沒有結束。

萊戈拉斯知道矮人和人類還有精靈之間剛剛建立了一點信任，如果現在放任，很容易又會回到原點。所以，他花了很長的時間留在邊境。

他與矮人王子來到一個中立地帶進行接觸，談判和磋商。他們清晰的規定下了雙方領土範圍。接着，萊戈拉斯勸告矮人們雖擁有奧力賜予之技藝，但也要珍視雅凡娜創造之物。畢竟兩位維拉結為夫妻，那就意味着，他們之間要相互依賴才能生存。若他們只是毀壞森林而不栽種維持生态，那麽不僅得不到雅凡娜的原諒，奧力的技藝也會無法抵抗自然的報複。比如說，北方飓風與惡龍的侵襲就是最好的例子。

矮人紛紛贊同。

接着他派出精靈和矮人大軍一起返回灰色山脈，醫治病死并感染的樹木。原來樹木是被一種寄生蟲寄居，并能通過根系傳染，最後導致大面積壞死。

森林精靈深谙森林蟲害的防治之道，密林也經常有病死枯死壞死的樹木需要焚燒處理，避免感染。所以萊戈拉斯特別開通貿易要道，運送需要焚燒的樹木給矮人做燃料。

回報是，矮人在灰色山脈挖出的礦藏，五分之一需歸精靈國王瑟蘭督伊。

萊戈拉斯知道父王酷愛收集寶石。但是他自己的子民卻不會開采。從艾兒的生存試煉中得到靈感，提出交換的方法。五分之一也不是信口開河。因為丹恩有三個兒子。索爾，佛洛和葛爾，再加上森林國王，那便是寶藏分作五份。

葛爾覺得精靈的要求有些多，經過協商，萊戈拉斯建議後期開采的寶藏精靈會用購買的方式，這才令葛爾放下心來。

而後，萊戈拉斯又邀請矮人的士兵、将領來參加森林王國舉辦的競技賽，在比賽場上而非在戰場上發洩平時累積的情緒。這更令矮人大軍非常有興趣，和平年代也一樣能操練并保持旺盛的戰力。

之後，萊戈拉斯還去和人類巡視了密林河大壩，并講解他們防洪修堤也是為了保證密林河沿路生靈的需要。在洪澇時限流保證下游農田不被沖毀，并且保證在幹旱時，每月可開閘兩次來保證下游用水生活。自然，人類的回報是密林所購物資的折扣。

而後，人類也被允許參加森林國王的篝火晚會，與樹林的居民們一起狂歡。

當然，大部分人類只要看見萊戈拉斯王子就心滿意足了。

數月過去，這位森林王子以高超技藝，深明大義，聰明遠見且治理有道在北方盛傳。

期間，瑟蘭督伊不斷接到塔瑞爾回傳的消息，本來派出萊戈拉斯只是讓他練練手。萊戈拉斯的作戰能力他是毫不懷疑的，可是沒想到萊戈拉斯不僅一仗未打，一兵未損就贏得了戰役，還超額完成任務，将密林的貿易範圍擴展到了人類和矮人中去。

看來王子一個人在外也不需要他太多擔憂，也可以經常在北方走動了。

于是，那位地底深宮中的王不由微笑，甚為欣慰。

甘道夫匆忙走向歐散克塔薩魯曼的書房，站在門口。果然看見艾兒站在那裏凄凄的懇求。

“議長大人，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時間，我一定能做出載人的飛艇。我只需要重新計算一下動力，修改一下氣球體積數據，……總之，一定是可以的。”

她的腦子完全沒有辦法想象如果考核不通過，她該怎麽辦。

薩魯曼坐在那裏冷冷的道，“考核已經結束了。”

艾兒擡頭，眼眸泛着水霧，“那麽，請給我一次補考的機會。讓我做什麽都可以。請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不，我必須要通過試煉……”說到最後，語聲帶着幾分哽咽了。

薩魯曼聽聞，突然眼睛一眯，起身，緩緩朝她走了過來。然後在她身邊打了一個圈，陰恻恻得道——

“……什麽都可以？”

艾兒擡眸望他，不明所以。

這時甘道夫走了進來，老巫師的表情非常凝重，微微閃動的光芒洩露了他動了疑心，手杖往地上一頓，“薩魯曼。”

薩魯曼擡頭，白須微張，每一字都沉重無比，“甘道夫，任何人都不能插手我的事務！”

甘道夫雙目精光閃爍，毫不退讓的踏前一步，“你的事務？晨光殿下的事，就算不用在聖白議會讨論，你也要先征詢瑟丹王，愛隆王和凱蘭崔爾大人是否同意。”

薩魯曼大怒，“我是議長，我有權決定一切！”

甘道夫聽聞，突然之間，他的身影顯得異常高大，整個屋子都變得陰沉起來，“決定一切？薩魯曼，就算你是我輩中的崇高領袖，也不能讓驕傲随之滋生！”

現場氣氛劍拔弩張，艾兒不知所措的來回看着兩個老巫師。

薩魯曼手杖一揮，“在歐散克塔上，你竟敢在我面前施展這種伎倆！”

艾兒只覺得一陣勁風刮過，頭發都飛揚了起來。

甘道夫手杖一頓，勁風頓時消失，“薩魯曼，聽我一言，請重新考慮晨光殿下的事。”

然後房內陰影消退，他又恢複成那個灰袍長者的仁慈模樣。

薩魯曼深深吸了口氣，又變回那個瘦高老者的模樣，他坐回椅子，“不，我心意已決，那便是我最後的決定。”

艾兒聞言，只覺得一切希望都沒有了，垂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甘道夫憐惜不已的攬過她的肩膀，輕聲道，“我們走吧。”

晨光殿下還是離去了。

不過，她留下了一小件東西放在薩魯曼書房的門口。

薩魯曼打開一看，是一小臺座鐘，用天然水晶，黑鑽與黑锆石制成，材質低調但很名貴，雖然只是簡單的黑白色調，卻顯得典雅大方。薩魯曼嫌那孔雀座鐘太過華麗，她就制作了這座小鐘。

細看卻發現外形簡潔但這鐘內有玄機。它的表面用整塊水晶制成，裏面鑲嵌着時針與分針，但是它的時針與分鐘并不與任何機芯連接，完全懸浮在表盤之上，找不到任何機械痕跡。可是它還在很精确的走時，讓人驚詫那是怎麽辦到的。

不僅如此，連所用的動力存儲機芯都隐藏在接近透明的鐘體內，幾乎完全找不到任何驅動指針運轉的機械裝置的蛛絲馬跡。

薩魯曼研究了好久才發現，原來水晶表面內的時針與分針是外面一圈的表盤相連，依靠表盤邊緣的旋轉來帶動指針，看上去就像是指針懸浮着一樣，就像是巫術，但這完全是機械運作的座鐘，如同變換着時間魔術一樣，堪稱美學與精湛工藝的典範。

薩魯曼一見此鐘就愛不釋手，把它擺放在自己的卧室裏，就差沒抱着睡覺了。

甘道夫冷冷的說，“就憑這座鐘，艾兒就有資格通過你的試煉。”

“那麽，她剛好能從我這裏學到非常重要的一課。”薩魯曼拂袖而去，“你無法擁有一切！”

甘道夫不禁微微一嘆。

她本來就已經一無所有了啊。

艾兒騎馬走向了山頂，在道路岔口下馬，牽着光陰，站在那裏發呆。

南部，是金光閃耀的梅隆樹林。往北翻過山，是保留遠古回憶的瑞文戴爾，再往西去，是大航海時代留存至今的米斯龍德。

等等，她的去處在哪裏，她的家又在哪裏？

為什麽搶先襲上心頭的竟是一陣茫然？

這一大片壯美的山河竟然與她無關。

一直以來，靠一股倔強和自尊往下走。每一次歷練她都堅持了下來。但這次真的不行了。她失敗了，她沒有通過考核，她再也沒有機會通過睿智的試煉了，更沒有資格進行接下來的試煉。她拿什麽臉面回到精靈王國去呢？

艾兒突然丢掉缰繩，緩緩的，緩緩地曲起雙膝，然後蹲在地上，抱起雙腿，縮着肩膀，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勇敢的去尋找吧，瓦爾妲之光，再遵從你的心！

她怎麽去跟凱蘭崔爾大人說，她的勇氣在尋找中磨光，連自己的心聲都已經聽不到了。

——用你的光芒去照亮它，用你的笑容去改變它。

她該怎麽去跟瑟丹王說，她的光芒再也照不亮前途，甚至連笑容都丢失了。

——萬物皆有縫隙，光明方可穿透。

她又該怎麽去跟愛隆王說，她已經滿身的傷痕了，為什麽光明還是照不進她的心呢？

突然，一陣溫暖的鼻息噴在她臉側，溫柔的舔搔着她的耳朵和脖頸，她擡起淚顏，看着光陰在旁邊挨挨蹭蹭，眼神溫柔的看着她，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悲傷，在安撫她一樣。

她摟着光陰的脖頸，繼續埋首在光陰柔軟的鬃毛裏哭泣。

她知道王之試煉很難，從來沒有精靈通過。但她以為，自己只要再多努力一點，再堅持一下，她就一定能夠撐下去，她就一定能通過試煉，無論多麽困難的考驗擺在她面前，她都能解決。而現在她求助無門，就算哭到天昏地暗也不會有人來拉她一把。

為什麽，為什麽從來沒人告訴過她？

就算她拼盡一切，若還是一無所獲，那麽，她該怎麽辦？她該去哪裏？

——世界之大，竟無她的容身之處。

父王大袖一揮，萊戈拉斯馬不停蹄的趕赴前線，在國境線，灰色山脈以及孤山，還有密林河轉了數月才返回，已近初夏，密林綠意盎然。

這次收獲頗豐，領土鞏固了，貿易也增長了，父王的手上又可以多戴幾個寶石戒指了。連最毒舌挑剔的瑟蘭督伊也無話可說了。萊戈拉斯回家的腳步異常輕快，仿佛能夠縱橫天下的自在。

走到宮殿石橋上，這才想起來因為走得太急，沒來得及給艾兒寫信。而後長達數月在外面奔忙，他竟然完全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當他專注某件事情時，無論是練箭還是打獵，總是投入到忽略其他一切。唉，現在回想起來，又有些懊悔，他真的應該捎句話給她的。

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麽？

想起艾兒，萊戈拉斯不由的唇角微揚。

分開了那麽久，她的模樣竟然還如此清晰。她嬌柔的身姿，甜美的笑容，還有閃耀的長發，動人的水眸……，只是回想起來，不由得胸口一熱，心中就開始砰砰直跳。

她的試煉進行怎麽樣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她聰明好學，又招人喜歡。還記得最後一封信她說飛艇試飛成功。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上前線，因為在他心中，她能自己應對一切的麻煩。這就是他的艾兒吧，不需要他天天支應着，時時刻刻放不下心，想起她，反而格外的安心。

嗯，這麽久，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自己呢？臨走前最後一封信裏，她洩露了情緒，雖然有些不合禮儀，但他不覺得她不夠矜持，相反，他卻覺得她很可愛，讓他探知了她的想念，令他格外高興。

她會不會怪他突然沒寫信了？是不是會托雷霆送了一大堆的信來責問他呢？

心中這麽一想，腳步不由得加快，連見到瑟蘭督伊彙報時，都有些走神，好不容易安撫了父王，幾步就趕回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被收拾妥當，桌上空無一物，沒有信箋，沒有書簽，沒有手稿，或者任何她捎來的東西。他站在房間中，不知道怎麽心裏也空蕩蕩的。

她一定是生氣了，否則怎麽這麽久卻對他不聞不問？萊戈拉斯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如此。

他立刻用瑞達加斯特贈予的小哨召喚雷霆。雷霆聽覺很敏銳，即便隔着很遠，聽到的話也會前來。

随即動筆寫了一封長信，解釋幾個月發生的事，并在信裏附上一片綠葉。輕輕吻上了信封口處。

第二天雷霆果然來了，很驕傲的站在窗口，扭頭不去看他，還朝他揮着翅膀，不讓靠近。萊戈拉斯無奈的解釋了許久，又獻上三條小魚，哄雷霆吃飽喝足，這才圓滾滾的帶着萊戈拉斯的信朝西南飛去。

松了一口氣，只盼她能回應他，她能原諒他就好。

第二天一早雷霆就回來了，萊戈拉斯仔細一瞧，它竟然把自己的那封信又帶了回來。

萊戈拉斯責問雷霆為什麽沒有把信送到，随即發現雷霆梳理自己的羽毛，和灰突突的腳爪，神色很疲憊，連圓圓的大眼睛都無神了，顯然她飛了好久。

心裏一軟，猜想可能艾兒在鬧脾氣。

于是他另寫了一封信，又讓雷霆帶出去。

沒想到隔天雷霆又把那封信帶了回來，看着原封不動的封口，萊戈拉斯心中雪亮，不是雷霆沒有把信送到，而是它根本就沒見到艾兒，又到處找了很久，無奈之下，才飛回密林來找他。難道，艾兒不在艾辛格了嗎？

萊戈拉斯立刻瞞着瑟蘭督伊悄悄讓傑拉德派守衛精靈出去打聽艾兒的下落。如果她不在艾辛格，到底在哪裏？

在此後的一段日子，萊戈拉斯幾乎每天都會寫信，他交替用昆雅語，辛達林語寫着信，還是讓雷霆出去送信。盼望有一天她會收到。

……

To: Elbereth

密林的楓葉又紅了，但還是沒有你的消息。你在生我的氣嗎？

……

To: Elbereth

就算你生我的氣，也請讓雷霆捎個話，我很擔心。

……

而最後幾封信裏，無計可施的他用了通用語。

To: El

Where are you?

……

To: El

I miss you...

……

信的內容越來越簡短，而他的心情也越來越低落。

一直到紅葉又落，他還是沒有等待艾兒的回音，也依然沒有她的消息。

坐在窗前，撚着一片翠綠的小綠葉，萊戈拉斯看着窗外的風景變換。

——艾兒，你到底在哪兒啊？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5.護送西去

甘道夫和愛隆一起穿過琴橋來到靜池，雖然之前傳書過，甘道夫又細細講述在艾辛格發生的事。

“所以，你認為，”愛隆站在橋上，倒影如鏡，“薩魯曼在對待晨光殿下的考核一事上有失公允。”

甘道夫點頭，“試煉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提升能力至更高的一種境界。”

愛隆看着老朋友，神情卻很輕松，“可是，晨光歷經的是王之試煉，數千年來沒有精靈通過啊？”

“我認為薩魯曼議長的試煉內容超出目前的時代與精靈的能力，放眼中土也沒一個人做得到。那是維拉的神跡，相信他自己也做不到！”甘道夫不禁也有些怨氣。

愛隆忍俊不禁，“薩魯曼還傳書給我，說你對于她的試煉考核過于簡單，有偏袒之嫌。”

甘道夫“啊”了一聲，薩魯曼居然惡人想告狀，呃，雖說他不該這麽說聖白議長。

愛隆背負雙手，“薩魯曼必有自己的考量和道理，我既然選擇将晨光交給他去進行試煉，就要相信他的判斷，不能随便推翻他的考核結果。”

甘道夫也知道其中利害，“真的，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

“我并沒說我會将薩魯曼的考核結果作為試煉的最後結果。”愛隆沉思良久，“除非，晨光殿下能完成一件完全超越薩魯曼考核的事，我可以重新衡量她是否有資格通過試煉。”

超越薩魯曼考核，這無論怎麽想都很難，甘道夫也不由得微微一嘆，“先找到她吧。”艾兒比他先走，卻遲遲未到，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愛隆點頭，“收到你的信又未見她，我就派出葛羅芬戴爾和雙子去尋了。她不會有事。”

瑞文戴爾的兩位王子已收到葛羅芬戴爾的消息，找到晨光殿下了，今天就能回來。

幸好寶貝妹妹在黃金森林，不然還不知道要擔心多久。

就看着葛羅芬戴爾騎着神駒阿斯法洛斯，後面跟着光陰，他持着缰繩的手環着一個鬥篷裹着的小小身軀。

雙子迎了上去。侍從們也都走了過來。

葛羅芬戴爾輕盈翻落，卻不假手于人，一伸手将艾兒從馬背上抱下來。然後替她把鬥篷解開，帽子掀開，先檢查她無恙，才把鬥篷替她脫了下來，交給了旁邊的侍從。艾兒一直呆呆站着不動。

葛羅芬戴爾做這些事時很是娴熟自然。雙子對視，不由得感嘆金花領主的成熟體貼，就憑這一份沉澱多少歲月的氣度，他們就及不上。

葛羅芬戴爾回身迎上雙子詢問的眸光，“光陰靈性，帶着她翻過迷霧山脈往瑞文戴爾來，剛好被我迎上，就帶她回來。”光陰輕輕嘶鳴，看也不看阿斯法洛斯，只蹭了蹭葛羅芬戴爾的手臂。他微笑摸了摸她以示贊許。

雙子卻知道葛羅芬戴爾總是舉重若輕，他可能沿路找了很久才遇到光陰的。

葛羅芬戴爾又望着艾兒，“她沒什麽大礙，但一路都這樣，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說話。”一向雲淡風清也不由眉頭一鎖，“我去回禀愛隆王，你們兩個，”他指指她，讓他們照顧她，語畢，金發一閃一閃的，穿過林子離去。

伊萊丹過來扶着艾兒的肩膀，嚴肅的道，“打起精神來，你不是很堅強很能幹嗎？你不是總能笑得出來嗎？幾百年的生存試煉都沒擊垮你，就算這次失敗又怎樣，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又不會神形俱滅，瑞文戴爾也不是養不起你。”

“頂多林迪爾啰嗦幾句。黃金森林還等着呢。銀叔爺爺再多說一句，凱蘭崔爾奶奶第一個不答應，亞玟更不答應了。瑟丹王早就在米斯龍德等的不耐煩了，你還怕沒地方去？”伊洛赫也走上前笑道，“三腳貓沒什麽能耐還偏偏這麽死心眼，你一個人能抗的了這麽多事，全中土也不靠你來拯救，一次失敗又怎麽樣，又不是中土末日來了……”

艾兒擡起頭，望着他們，什麽話也不說，只是一滴晶瑩的淚從左眼滴下，緩緩滑過失去血色的白皙臉頰，滾落腮邊，在下巴凝聚成滴。

伊萊丹捧起她的臉頰，拇指擦去淚痕，溫柔嘆道，“這麽美麗的一張臉孔，實在不該有這麽悲傷的表情。”

若她是個尋常公主，皺一皺眉頭只怕旁人都要挖心掏肺恨不得博她一笑了，哪裏還舍得她掉眼淚。

“小傻瓜！”伊洛河也笑着執起她冰冷的手，“你要學的沒心沒肺一點，傷痛，失敗和挫折盡快忘掉，然後投入下一場戰鬥中去，時間越久你還烙得越深了，這樣你怎麽度過永生的歲月？”

伊萊丹帶她一起離去，“來吧，且聽聽父王怎麽說。”

回到古老的瑞文戴爾，便如跌入一條漫長的時間河流，你說不清自己到了哪個紀元。

雙樹紀元的古籍靜靜躺在圖書館裏，最後同盟的鐘樓敲打着2000多年前的同盟集結的鐘聲，維拉的禮拜堂裏精靈們唱着贊美詩，蒼天的梧桐樹低吟着貝倫與露西安的愛情，努曼諾爾諸王肖像畫在牆壁上沉默的審視，人類建築風格的飛檐，尖頂，還有精靈世界的陽臺，戰争亡靈的紀念碑，與當代依然在不斷蔓延的智者行跡，圖書館，地圖室，瞭望臺，噴泉，靜谧的花園與庭院，那些古老的石柱和年輕的植物，都悄然無息的指向繁榮，死亡與輪回，時間就是愛隆王手中那杯無窮無盡的下午茶。

“知道嗎？你失敗并不讓我失望，我失望的是你應對失敗的态度。”愛隆放下手中的茶杯。

艾兒站在旁邊垂首不語。

“當凱蘭崔爾大人要你通過王之試煉時，未曾忘記提醒你這試煉數千年來以無精靈通過吧？”

艾兒嗫嚅的說，“我沒想到這麽難……，對其他人來說唾手可得的東西，為什麽我就要付出那麽多努力，卻還得不到……”說着說着又想垂淚。

“唾手可得？”愛隆神情嚴肅，“瑟丹王萬年孤守一個目标；凱蘭崔爾大人為了理想穿越苦寒之地，又一一死別她的父兄；葛羅芬戴爾獨鬥炎魔身死，回來中土，世間面目全非，身邊已無一個親族；瑟蘭督伊王在送別了父親和衆多子民後，堅守黑暗侵襲的幽暗密林千年也不曾撤退；我數度經歷戰禍，送別我的王，我的戰友，我的兄弟，最後，還有我的妻子……，你認為這些都不算試煉？”

聽到這裏艾兒心中一陣凄然。

“或許你認為這些王的經歷都太久遠，那麽我讓看看你身處的時代，跟你一樣的殿下吧，我的兒子們在千年前已經上了戰場搏殺，亞玟從小就能幫我和凱蘭崔爾大人治理領地，你能想象他們經歷的試煉，面對過的困難嗎？”

艾兒繼續垂首無語。

愛隆站在窗口道，“你以為你是第一個在薩魯曼試煉中失敗的人嗎？剛铎諸侯盤踞過的艾辛格，它的沙盤演練從上個紀元就天下聞名，淵源已久。薩魯曼将其改成戰棋版放在聖白議會。五百年來，只有一位精靈曾突破到最後一關。”

艾兒擡起頭。她知道是誰。

愛隆颔首，“就是那位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但是，他也失敗了。薩魯曼說他或許會贏得一兩場戰役，但他輸掉的是整個戰争！說他太年輕，想贏他還早得很。”

艾兒微微鎖眉，她很難想象驕傲的萊戈拉斯聽到這番話該有多打擊。難怪離開聖白議會時候，他那麽沮喪而心不在焉，但那時她卻只想着自己的事。

“他是帶着無比遺憾和挫折感離開聖白議會的。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那是場游戲，但是卻是他唯一擁有，唯一驕傲的東西。”

她垂眼道，“那不是他唯一擁有的，他還有瑟蘭督伊王的庇護，那華麗的地底深宮……”

愛隆微微一笑，卻斂起，“那座深宮對胸懷大志的他而言，更像一座金籠吧。你可知道我曾力邀瑟蘭督伊出兵安格馬被拒，萊戈拉斯空有一身絕技卻不能在對抗黑暗的戰場上效力。你可知道在你揚名天下的幾百年，他也被放逐了幾百年，不能踏足其他精靈王國；你又知道他跟你們一同深入多爾哥多，違背了王的意願，他拼了要被責罵也要前去，而後凱勒鵬大人修書給瑟蘭督伊才将此事擱下。不，你不知道，這些他從來沒對旁人提及。強大與自由是他最最渴望的，但他卻始終得不到，身邊也無人傾吐，消沉千年獨自隐忍，尋找機會壯大自己，直到他來到瑞文戴爾，才頭一次跟我說起。我的勸解他顯然聽入耳中，因為離開時他整個人都已脫胎換骨。”

她以為萊戈拉斯是那個高高在上，擁有一切，毫無憂愁的王子，卻沒想到事實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當在瑞文戴爾他表達可以被她依賴時，她卻只梗着那個回答不相信他。當他說他才不會難過孤單時，她真的以為如此。

“我理解瑟蘭督伊想要保護兒子的心願。可是你見過艾辛格的英雄廣場與英雄殿堂吧。”

艾兒點頭，她震撼的無以附加，期望有一天，萊戈拉斯的雕像能被塑在精靈殿堂裏。

愛隆喟嘆，“那個萊戈拉斯王子，他絕對能創造出被歷史銘記的功績而被位列英雄殿堂，可是若瑟蘭督伊不放手，永遠無人知曉他的生平來歷，他只在那座遠方森林裏，無法施展抱負，空有頭銜的王子罷了。”

愛隆走到她身邊一字字的道，“你還覺得，你所經歷的是無可匹敵的慘痛嗎？”

艾兒失神搖頭。她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怨自艾。

愛隆道，“一次失利，你可以當做生命中的一件大事，一個再也邁不過去的坎，在以後的歲月裏時時拿出來咀嚼，回味，傷感；但你也可以把它當做一件小事，承認失敗，克服它繼續前進。或許數十年後你回憶起當時的痛苦，只會微微一笑，雲淡風清的抹去。你要選哪一種？”

艾兒閉目吸氣，點頭，“我懂了。”

愛隆微微一笑，“何況，我并沒有說我會把薩魯曼考核結果作為你是否通過的唯一标準。”

艾兒立刻會意，“我的試煉沒有結束！”

愛隆贊許的一笑，“就像我勸告萊戈拉斯王子那樣，你也要繼續尋找，你存在的意義，你究竟為什麽進行試煉。”

解決邊境沖回來後，瑟蘭督伊便嚴令萊戈拉斯不要外出。

但瑟蘭督伊發現兒子特別不安定，他以前也只是跟森林護衛隊去巡視邊境。而現在萊戈拉斯不知道在忙什麽，各種奇怪文書流水般送到他的房間，各色奇怪人等總在宮殿外面徘徊等待向他彙報，還有各色奇怪的鳥進進出出。他也總是跟一堆精靈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麽，連塔瑞爾都不知道。

問起他，他就道，ada，你不說全權交給我嘛！怎麽不相信我？

看在他做事得力的份上，瑟蘭督伊就不好說什麽了。又覺得好像掉進兒子的圈套。先是放松他的戒備，得道他的許可，又在外面紮下了勢力，羽翼漸漸豐滿了。但看見兒子出息總是為人父的驕傲。何況，他滿意的看着手上閃亮亮的戒指，再忙還不忘了孝敬老爹，寶物不斷送來裝飾他的頭冠和衣服，自己依舊樸實無華。他知道他還時常在邊境徘徊，偶爾會跑去人類和矮人領地，也就随他去了。

數月來，除了派雷霆送信，萊戈拉斯利用自己稀少可憐的自由去換得一些有價值的情報，還要避開父王洞悉一切的雙眼悄悄布局。

雖然數度想不顧一切的奔出找她，但是理智回籠。他得知瑞文戴爾正在全力搜索，騎兵隊效率極高，還有葛羅芬戴爾和雙子，她的安全應該是無虞的。若此刻他頭腦發熱，被他那保護欲和獨占欲過度的父王察覺端倪，自己為「某個來路不明的女精靈」大動幹戈，只怕對艾兒有損無益。

這一天，萊戈拉斯在河谷鎮巡視。穿着長長的鬥篷遮到腳，前襟也嚴嚴實實的蓋住護身短襖，兜帽扣在頭頂。

傑拉德跟在他旁邊小聲道，“殿下，迷霧山脈的暗哨得到消息，葛羅芬戴爾載着一個精靈回瑞文戴爾，神駒光陰跟着，所以，”他邊說側頭望向萊戈拉斯，只能看到一個下颌，看不到表情，“他帶回的應該是晨光殿下無誤。”傑拉德得知這個消息也是喜憂參半，殿下不知道做了多少部署，才能瞞過瑟蘭督伊，想來應該是很關心晨光的。晨光無事，王子也應該放心了，但……

就聽兜帽下萊戈拉斯無情無緒的應了一聲，淡淡吩咐了一句，“繼續去瑞文戴爾打探，她失蹤那麽久，艾辛格一定有消息。記得繼續瞞着父王和塔瑞爾。”

殿下居然這麽平靜？傑拉德應了，找到了一家賣古董的小店，“這是我說的那家店。”說着掀了簾子，萊戈拉斯當先而入，傑拉德随即跟來。

這店其實是一艘廢船改建的，裏面極昏暗，到處堆滿了奇怪的物品，木質地板咯吱咯吱，整個屋子都彌漫這一股怪味，好像已經許久沒照過太陽。

“客人，随便看。”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裏冒出來的一個胖老頭突然竄出來道。一看見來者，就眯起眼，眸光一亮。

鬥篷下的身軀極其挺拔，進了這麽黑的地方，也不曾掀開兜帽，看不見眼睛，只能看見如大理石雕刻般的下颌，拿起一把匕首，抽出一看，形狀優美而複古，花紋精致。

“那是貢多林制造的匕首，尊貴的客人好眼光！”店老板笑開了花，他一眼看出來者氣度，就知身份尊貴，更賣力推銷，“這可是晨光殿下曾經用來剖開海蛇皇皮的那柄匕首啊。”

近來東方吟游詩人的《晨光傳》在中土盛傳，晨光的衣服和發飾都成了女孩們争相效仿的款式，稍稍跟她沾邊的東西也賣得極好。

但明眼人一眼看出這把匕首是個仿造精美的贗品。何況那把匕首還在艾兒身上呢。

“你把收藏的晨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傑拉德立刻道。

店老板腳不沾地在櫃臺後面轉來轉去，“這個，晨光殿下用過的鞭子”，“這個是她射的箭。”

這些一看就是假貨，傑拉德道，“還有那些傳聞呢。”

“看這個，這是晨光殿下用來在魔瑞亞戰勝了炎魔的手杖呢！她孤身站在凱薩督姆大橋上，讓矮人逃命，獨自面對炎魔也不後退，她用出口成真的言靈咒語，”為求逼真，店老板拿起那個手杖，模仿當時的情形，用通用語撕心裂肺喊道——

“You, shall not pass!!!”

傑拉德目瞪口呆的看着店老板的傾情演出道，“晨光殿下應該是用上古昆雅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