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葉晨光

第29章 (29)

尖塔裏也終于看得見晨光了。

每天早上薩魯曼都是被晨光叫醒的，不，不是那個睡在他儲藏室裏的雙色發的雪膚精靈，他是被耀眼的陽光刺激醒的。片刻後才會想起來，他已不是一個人在塔裏。

艾兒再度發揮她那把困境變成樂土的天性和本事。薩魯曼讓她從簡單的機械零件與機械組合包括齒輪與齒輪組的運轉，杠杆連動的制作等開始學起。由于她旁思雜念極少，所以學的很快。她在港口接觸的主要是木質結構的船體制作和風帆動力的研究。不過基本的繪圖技巧以及研究方法已掌握紮實，更打下了堅實基礎。

當艾兒鋪開了圖紙，用炭筆勾勒線條時，薩魯曼瞄了一眼，就知道她說要學絕不是一時興起。她畫畫實在比寫字強太多。這歸功于早年在她不太懂得識字時就會用樹枝在沙地上作畫了。

實際上，任何一個高等文明的起源，都是作畫而不是文字。因為眼睛是生靈最重要的感知器官，首先是通過視覺來認知世界，而不是邏輯系統性的文字。因而用圖畫來表達感情更形象，更細節，更栩栩如生。

艾兒先是在港口學會了制圖，然後才在瑞文戴爾跟着埃雷斯托學會用炭筆和素描勾勒光與影。在她的世界裏，其實用圖畫比用文字表達更直接更精簡也更流暢。

她最喜歡鋪開圖紙，滑下第一根線條的那一刻，仿佛一個非常神奇，超乎想象的世界就會在她面前徐徐展開。

關于齒輪和連動裝置，薩魯曼的考核就是讓她做一個精工制作的鐘表。薩魯曼認為機械時鐘一直都是生靈探索和記錄自然界最巅峰的工藝體現，是可以跨越瞬息與永恒的尖端技術。

艾兒的第一版鐘在數日之後就已經成型。一個大理石制的如同門廊式的立式大鐘，制作有些粗糙，但線條簡潔流暢，擁有嚴絲密合的謹慎，行走萬年也不差分毫的計時。

薩魯曼看了一眼，就評了句“太醜！”，拂袖而去。

這一下徹底激怒了艾兒。她閉門很久也不出來，日日不知道在屋裏搗鼓什麽。

等到要展出成果的那天傍晚，薩魯曼不耐煩的一路揭開輕薄透明的挂簾走到盡頭，就看見他書房旁的議事廳那一排圓形座椅前，夕陽斜射入內，大廳正中擺着一只黃金的孔雀。

傍晚六點，突然之間鐘聲與樂曲起鳴，孔雀開屏，屏面上清晰的顯示時針與分針，每一個孔雀翎上都鑲嵌着一顆綠寶石。不僅孔雀身上的羽毛每一片都精雕細刻，連開屏後孔雀翎上的根根羽毛也都清晰可辨。孔雀的眼睛以紅寶石鑲成，頭部還可以随處擺動，孔雀嘴裏還能噴出霧狀噴泉，一直流入下面的大理石臺。

樂曲與噴泉的動聽聲音，金色翎羽和紅綠色寶石交相輝映，以及精巧的開屏和精準的計時，這是要怎樣的制表精粹與複雜機芯技術，以及非凡的美學觀念才能辦到。簡直恍若維林諾的維拉神跡一般，又擁有費諾般的想象力與創造力。而這，确确實實是一架機械時鐘。

這鐘的靈感來源于艾兒在盧恩內海的夕陽遙望金孔雀時的意境，還融合了瑞文戴爾星墜噴泉的設計理念。

薩魯曼呆愣了許久，終于狠狠的丢下了一句批評，“太華麗！”又轉身而去。

本來艾兒信心十足，這下幾乎是打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所不知道的是，數百年後，艾辛格陷落，魔多平定，她把這座金孔雀噴泉座鐘送與剛铎的伊力薩王與暮星公主作為大婚之禮。當孔雀開屏時幾乎全場震驚。于是被當做寶物收藏于米納斯提力斯聖白之城的花園內。從那以後每日來王宮參觀的各地王侯将相絡繹不絕，人人都在傍晚時分守在花園裏争相膜拜上古精靈的精工奇跡。後來它更成為剛铎皇室千古流傳的鎮國之寶。

“由于作業時間太長，期間也不乏懷疑或喪失信心者，每當這時，他們美麗的凡雅精靈隊長都會出現，用動人又堅定的聲音鼓勵他們，再堅持一下！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後世将會傳頌我們這次壯舉！

……

那一天終于到了。在打撈隊長的一聲令下，港口的數百個絞盤一起啓動，震天的口號響徹雲霄，巨大的拉力甚至把岸邊的木樁全都拉彎。精靈們分作三班，晝夜不停的絞動，花了三天三夜才将船體翻了過來。當船體翻過來的那一刻，無論平時如何淡然冷靜的精靈們也忍不住歡呼起來。”

萊戈拉斯輕輕的念着《晨光傳》裏冰封海灣章節裏打撈亞帆都沉船的段落。

港口那震天的口號，漫山遍野的歡呼就仿佛在耳邊，他完全能想象那壯觀的場景。

這個打撈隊長，林頓精靈口中美麗的凡雅精靈，就是艾兒。

他不由掩卷而思。

這是她來幽暗密林之前的事吧。

原來那個時候，她都已經名揚天下了。

有意思的是，她敢做這麽困難的事，卻不敢面對他。她說過她唯一懼怕的是他的回答……

來到祖父的書房裏，充當老師的瑟蘭督伊問，“為什麽突然想學昆雅語呢？”

“ada也會啊。”萊戈拉斯坐下，托着腮，嘴裏叼着筆，晃着腳，像一個聰明又淘氣的學徒。明明極有天分，卻不肯按部就班。是老師們最喜歡卻又最頭疼的學生。

瑟蘭督伊察覺兒子比以前寧靜了，踏實了，時常會帶着心有所屬的溫柔笑容。雖然偶爾還會冒出從前的好戰霸道火爆脾氣。是的，火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兒子表面看起來溫柔可親，實際上特別護短，對于自己在乎的東西幾乎是一點就炸的脾氣。

“你不是有閱讀障礙，看什麽都要念出聲嗎？多讓你讀本書，學門語言，簡直比母豬上阿門洲還難。”瑟蘭督伊甚是不滿。

“可是，愛隆王說，語言能力決定你在中土的地位呢！”萊戈拉斯把書翻得嘩嘩作響。

又是愛隆說！那個半精靈怎麽那麽多話，兒子去了一趟就言聽計從，他磨破嘴皮子萊戈拉斯也當耳旁風的事，到了愛隆那裏，簡直比維拉的旨意還快。

“默寫不出來，要打手心。”瑟蘭督伊悠悠的道來一句。

“哎，ada，我練箭您都沒這麽嚴格。”萊戈拉斯雖然抱怨，可是筆下很是利索。

他就是如此，對他沒用的東西，他睬都不睬，但是他一旦意識到自己需要，就會一門心思紮下去直至完全掌握。

就在艾兒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通過睿智的試煉，會在黑塔上關一輩子時，甘道夫來了。

這個巫師還有個本事，雖然之前半道上會撂挑子，但是關鍵時候，他還是會及時趕回來救場的。

其實甘道夫在離開小姑娘時曾考慮過是否要把她這麽丢給薩魯曼。薩魯曼是他生平絕無僅有既佩服又敬重，卻看不透，甚至說是有些敬畏的人。艾兒·晨光能否獨自面對薩魯曼的考驗呢？

可是他一想起那個曾經在海邊纏着他講精靈故事，并且雄心豪邁的說想要見識中土的小家夥竟然真的走遍中土，靠自己的努力讓晨光的名號響徹南北東西，他突然覺得，或許，讓她一個人去歐散克塔也沒有什麽關系。因為瑟丹王也說什麽樣困難的試煉，她都能通過。

不過，到了艾辛格之後，甘道夫怎樣都沒想到，他是在一堆垃圾中把艾兒扒出來的。

她帶着個破爛的頭巾，臉上還有着疑似貓胡子的痕跡，正在歐散克塔那幾百年無人打掃的儲藏室裏不知道幹什麽。整個人都顯得灰不溜丢，像只剛在懶漢床底下打了滾的小貓，只有那雙眼睛依然澄亮無比，看見甘道夫之後，興奮不已的呼喚着他的名字，剛要撲過去，又看了看自己那一雙黑爪子，只怕要在人家袍子上留下幾個梅花印了，于是在自己也沒幹淨到哪裏去的圍裙上蹭了蹭，然後又很親昵的撲過去抱住甘道夫，反正他的衣服也不怎麽整潔。

“這是你的房間？”甘道夫摘下帽子打量四周，簡直就是個垃圾堆嘛。

“議長說這裏從來沒有女人來住，所以只有住在儲藏室裏……”她倒是無所謂，調皮的把灰帽拿過來戴在頭上，對着鏡子看看，還挺合适，自己也覺得很有女巫的樣子。就是帽子對她來說太大，時不時滑下來把大半張臉都遮住。

甘道夫感覺到艾兒看見他很是開心，不由得有些怨怼，薩魯曼也真是，把這麽個細皮白肉的小姑娘折騰成這樣，他都覺得不忍，那些精靈看到還不知道該怎麽心疼呢。

“薩魯曼的試煉很難吧？”他撐着拐杖，本來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屋裏根本就沒有落腳的地方。

“還好啦，嚴師出高徒嘛。但是議長大人真的懂得好多哦。”艾兒把床上的東西往裏面推了推，請他坐下來，“對了，甘道夫，你去哪裏了？”

“我去了趟羅斯加堡，把褐袍也接來了。”甘道夫只好坐在床邊，把自己的帽子搶回來，扇着風。

艾兒雙眸晶亮，“褐袍巫師也在艾辛格？太好了，那我可以同時跟你們三位巫師一起學習了？這簡直像做夢一樣。”

“這是應愛隆王的要求。”甘道夫也笑了，“當然，兩位藍袍都已東去，我們也許久未見了。哦，對了，趁我還未忘記。這是給你的信。”甘道夫說着，在一大疊剛剛在艾辛格門口的信箱中拿來的信中翻檢了一下，遞給她一個小小的信封。

“我的？”艾兒詫異的接了過來。那個雪白小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翻來翻去看都是空白一片，疑惑的問，“您怎麽知道這是給我的？”

甘道夫用拐棍捅了捅帽檐，“因為這是瑞達加斯特讓我給你的。”

盡管還是詫異，她還是丢下信封，跟着甘道夫去見褐袍。

褐袍很好找。因為他頭上的鳥糞就是最好的引路劑，基本跟着味兒走就對了。

瑞達加斯特與艾兒也在聖白議會上數面之緣。艾兒很喜歡他。因為這個矮胖的，行動間總有些一驚一乍的老頭有種天然的呆蠢親和力令飛鳥走獸乃至伊露維塔子女都會喜歡。

薩魯曼和瑞達加斯特正在歐散克塔的收藏室裏聊天。

那裏供奉着人類七王的王冠，巫師權杖以及歐散克塔的鑰匙。

自從遠古起，巫師就有淩駕于精靈與人類王族之上的地位，很多王族的加冕都是由巫師來完成。

而現在薩魯曼成了聖白議會的議長又兼巫師之長，更是名正言順坐上了主位。薩魯曼咳嗽了一聲說，這次三位巫師齊聚，不僅僅是為了教導晨光殿下接受試煉，更是聖白議會後巫師們回顧商議如何對付黑暗的進度檢查……

他在首位上咆哮，但甘道夫悄悄在他們耳畔道，“好久沒見，不如我們晚上去偷薩魯曼的好酒喝。”

瑞達加斯特拍掌附議。

艾兒忍俊不禁。

“肅靜！”瘦長臉頰，眸光陰沉的白袍狠狠用手杖頓了一下地板，差點砸出一個印子來，“你們不要以為這是嘻嘻哈哈的魔法學校！這是試煉！”

“但是也不能妨礙我們找點樂子。”甘道夫小聲說着，回頭沖艾兒眨了下眼。

艾兒必須使勁忍着才能不笑出聲。終于把甘道夫盼來了，她覺得前途不算一片黑暗了。

這時瑞達加斯特悄聲問她，“殿下你想學什麽？”

“可以的話，我想先學和森林裏的動物還有植物對話，還有我想養只龍做寵物，我還想……”

瑞達加斯特連忙擺手，“你慢慢來。”

艾兒吐了吐舌。

瑞達加斯特又問，“哦，對了，那封信你拿到了嗎？”

艾兒點點頭又小聲道，“您怎麽知道那封信是給我的呢？難道您施了什麽術？”

“為什麽要施術？”瑞達加斯特奇怪的望着她，“那是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親自來羅斯加堡讓我代為轉給你的。我本來想派雷霆來送信的。只不過甘道夫邀我一同來艾辛格，就順便帶來了。”

艾兒在聽到「密林的王子」這幾個字後，就像是一個大炸彈在面前爆炸開來，眼前一黑，耳邊嗡嗡作響，後面的便什麽也聽不見了。

“怎麽，信你還沒拆嗎？”

她傻傻的搖頭。

就在此刻，身邊飄來一陣陰雲，薩魯曼臉色陰沉的站在他們身邊，法杖發極具威脅的在掌心敲打着。

當甘道夫得知艾兒的試煉內容時，向薩魯曼委婉表達這項試煉內容對小姑娘來說是否太難？

薩魯曼冷哼一說，她自找的。

甘道夫還想再說時，薩魯曼領他去看了那個金孔雀噴泉座鐘，甘道夫目瞪口呆了半響也無話可說了。

下午，甘道夫參觀薩魯曼的塔底制造工廠，他完全沒料到裏面收藏有那麽多兵器，器械，車輛的原型，千年時間，自己游手好閑，薩魯曼可是一點也沒浪費啊。

看着那些巨大的梯架和鐵砧，冶煉與鍛造爐，簡直堪比矮人的冶煉廠，甘道夫簡直嘆為觀止，“萬年前烏歐莫托夢給瑟丹王說，他制造的船還不能抵禦貝烈加爾海。如果那時候您去造船，精靈恐怕早就返回阿門洲了吧？”

艾兒遠遠的從一疊圖紙裏擡起頭道，“我也這麽說過呢。”

薩魯曼微微抿起嘴，深黑的眼袋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陰森味道。

他怎麽會去造船讓精靈們返回阿門洲呢？一個沒有子民的神當來又有什麽意思？名字即為「巧手 」，能力淩駕中土所有的生靈之上，淩越衆生，這才是他白袍想要的啊。要是他們一個兩個全跑回阿門洲又有什麽意思？

薩魯曼沒多說什麽，走到艾兒的案臺身旁，看了看她的圖紙，忍不住道，“這是什麽？你會不會設計車？”

艾兒無辜的擡頭望了望他，沒多說什麽。

“去做晚飯吧！”薩魯曼喝了一聲。

艾兒應了，回頭給甘道夫做一個鬼臉，快快樂樂的去了。

甘道夫卻走到案旁，看着那些表面看似雜亂的設計，一頁一頁之間像是有某種聯系，心中靈機一動，将那些層疊散放的圖紙一張張按順序擺好。果然發現層疊嵌套之後才能看出真實的設計。他雙手一壓，平鋪展開，設計圖的真實模樣頓時顯山露水。灰袍巫師輕輕咦了一聲。

映入眼簾的一艘似船非船的東西。頂上懸着一個巨大的氣球樣的懸浮物，船體兩邊還有整排的側翼裝的東西，後面還有一個尾翼，雖然線條有些粗糙，但是還有一些局部放大細節圖畫了一半，看得出來花了很多心思。

這是什麽東西？

灰袍巫師眯眼想了想，頓時抽了一口氣——

……這是一艘飛艇的設計圖！

吃晚飯後回到房間，艾兒剛軟軟的往床上一倒，突然看到桌子上那個白色信封。想了想，起身走到桌邊。一直盯着那個信封，仿佛裏面會跑出一只怪物。

磨蹭了許久，這才拿起來，打開信封。

暮色中，一片嫩綠色的葉子飄然落入纖纖玉白的掌心。

那綠葉鮮嫩的仿佛早上才剛剛采摘下來，上面似乎還能看的見露珠。

它是一片極普通的綠葉，沒有阿夕拉斯那麽神奇的藥效，也沒有泡茶喝的香葉那麽醇美的香氣。

她右手食指和拇指撚起那細弱的葉莖，拿起來，對着陽光一看，絲絲縷縷的葉脈也清晰可見，如此普通竟然也美的無以複加，每一絲每一縷都是無比生機。

她把整個信封裏裏外外看了個遍，除了這片葉子，也沒找到其他文字。

這個信封來自于誰不言而喻，卻又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世人眼中，一片綠葉就象征無限生命力與健康活力，更有種無私奉獻與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寬容。

這一片極普通又極鮮美的綠葉，竟然勝于洋洋灑灑的萬行長詩。

——那個千裏之外的殿下，想告訴她什麽呢？

可是，她不想再多想了。

世間的情絲若太過糾纏，就會變得不堪而難解，幹脆團起一團，扔在角落，落得清靜。

她不想見到他，不想聽到他的事情，不想獲悉有關他的一切。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度過這段日子，專心通過試練。

可是這片綠葉卻偏偏走過千山萬水，飄入她的心湖，落在湖面上，竟翩然打轉，蕩起一圈圈的漣漪，還拂之不去。

靠在窗口，看着外面枯黃寥落的世界，身處在鋼筋鐵骨的歐散克塔，于一派硬朗蕭索之中，這置于指尖的一點點綠，便恍若整片森林般的盎然生機，将她驟然拉入他身處的世界去。

沉思良久，她終究還是把那片綠葉放回去，阖上信封，也遮起了那滿目的生機與希望。

随手将信封丢了開去，也丢開她紛亂的思緒。

to be continued……

☆、Chapter40.秋日綠意

南部的夏天漸漸過去，秋色正濃，令森林裏色彩缤紛。

薩魯曼和甘道夫從歐散克塔旁的叢林裏走過。

“愛隆王夫人的傷還是無法醫治好嗎？”薩魯曼問。

“傷口愈合，但時常反複，而且她心裏的創傷，恐怕任何中土的力量也無法治愈。”甘道夫說着，想到那麽溫柔美麗的夫人的遭遇，也唏噓不已。

薩魯曼看了甘道夫一眼，半吐半露，“難道，風之戒也不行嗎？”

甘道夫沉默了片刻，雖然薩魯曼是聖白議長，卻不是魔戒持有人，他從何處得知愛隆王擁有精靈魔戒。

“不，我不知道。”甘道夫首次沒有在薩魯曼面前說出實話。

薩魯曼微微揚起頭，意有所指，“或許，集合三枚戒指的力量方可治愈她的傷也說不定。”

甘道夫心中一凜。

自從瑟丹将火之戒交給他後，就請他千萬保守秘密，避開一切耳目，就連精靈王也不能透露。目前知道這個秘密只有同樣持有魔戒的凱蘭崔爾女王和愛隆王。雖然薩魯曼是巫師之長，他也沒有透露，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麽。不過，如果此刻三枚戒指一起現身，恐怕正中了敵人的圈套也說不定。

甘道夫嘆氣，避開這個話題，“我已建議愛隆王送夫人西渡。”

“西渡？”薩魯曼轉而看他，語氣陰森，“拿什麽西渡？埃爾達世界已經變彎了。就算瑟丹能造出堅固的大船，自從憤怒之戰後努曼諾爾大陸沉沒，貝烈蓋爾海不知道吞沒了多少西航的船只。阿門洲被伊露維塔挪出了世界。自從埃蘭迪爾後，就沒有人能找得到那條「筆直航道」，那條只有維拉獲準才能找到的路！我問你，你怎麽渡？”

甘道夫仰頭，沉思片刻，才微微嘆氣，“我想，我們需要引路者……”

薩魯曼冷笑數聲，剛要開口，他們同時聽到一連串清脆動聽的笑聲。

眼前光芒閃耀，一個身穿長裙，發絲閃耀的精靈正在綠野上來回跑動，她白玉般的手正扯着一根長線，另一端連着一個風筝。正是晨光殿下。

秋高氣爽，她美麗快樂的能讓一切陰雲都散去。這畫面任誰看到，都不由自主的打心底想要微笑。

甘道夫生怕薩魯曼的怪罪，連忙道，“來這裏以後，她就一直很緊繃。何況她還小，就讓她放松一下吧。”

薩魯曼哼了一聲，“我的老朋友，看來你還不如我了解那位殿下，她非常擅長把嚴肅的事情變為娛樂，總能找到辦法讓自己開心。”

“您是說？”

薩魯曼唇角輕輕一擡，甘道夫吓了一跳，那麽嚴肅的薩魯曼竟然笑了嗎，“所以，我相信她絕不會只為了找樂子而放風筝的。”

薩魯曼說的一點沒錯。艾兒放風筝其實是為研究風向，她甚至用不同的材料做了數百個天燈，在不同時間放上天空，研究氣流變化，以及什麽材料适合做飛艇的氣球。

艾兒一邊放風筝，一邊還不忘跟旁邊草地上蹲在那裏不知道嘀咕什麽的瑞達加斯特聊着動物的交流方式。

“我一直以為，要和他們交流，必須學會說他們的語言。”艾兒問。

瑞達加斯特搖頭，“動物其實沒有我們那樣的語言系統，不會交流複雜情感。他們的交流不外乎是為了滿足自身的基本需求，像為了尋求食物，躲避危險，尋找配偶還有保護領地。”瑞達加斯特談到雅凡娜創造的萬物就異常的話多，他捏起一個小小的折斷的草根查看原因，“除了視覺外，他們更多通過聲音，氣味，碰觸，跳特殊舞蹈，釋放信息素來和其他動物交流。”

“那麽，我們該怎麽跟它們交流？”艾兒仰着頭扯動風筝線問。

“很簡單。把自己當做「他們」的一員，用他們懂得方式來交流。”

“可是，我不會釋放什麽信息素，跳什麽舞呀。”艾兒想想就覺得好笑。

“你首先要懂得他們用舞蹈或信息素是做什麽的，比方說，他們要标記，還是求偶，是預警還是協作。利用一些自然界有的物質僞裝你的氣息，剩下就完全依靠個人魅力了。動物的情感表達很直接，喜歡就是喜歡，我相信殿下沒有問題。”瑞達加斯特對此很有信心。艾兒對于生靈有種天然親和力。美好的心靈與美麗的外表幾乎讓她無往不利。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很喜歡她。每當她靠近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它們的歡愉。

艾兒點點頭，萊戈拉斯就是瞬間俘獲了光陰。

“甘道夫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風王關赫。”瑞達加斯特想了想，突然小聲道，“但是很多小動物都不喜歡薩魯曼。”似乎奧力的仆人都跟雅凡娜的創造物天生犯沖。

想起白袍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樣，看看他住的地方，也從沒見他喂過什麽寵物，艾兒頻頻點頭。

這時候，艾兒發現一團雪白的，毛茸茸的東西立在信箱上。腦袋拗向東北方向，一張貓臉圓圓的，黃褐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脖子上系着一個小小的盒子。胸口絨毛上居然還有個金黃色的閃電标志。立在那裏幾乎看不見身子，大約因為腦袋太大。怎麽看都是個萌物，偏偏神情還那麽嚴肅，仿佛它要完成什麽歷史使命一般。所以更覺可愛。

走近一看，才發現它是只小貓……頭鷹。

好，好可愛！

艾兒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個感覺。試探性的碰了碰，這團絨球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她把它抱了起來，摟在懷裏。哦，好小好軟好絨啊。但是小家夥的腦袋還是拗向東北方向，動也不動。艾兒把它颠來倒去，左搖右晃，擰來擰去，它的腦袋還是維持那個位置一動不動。實在太好玩了！

“雷霆！！！”

遠遠地一陣暴喝傳來，就看見褐色的微胖身影像是滾出來的一樣，還差點摔了一跤，彈起來接着跑，一路沖過來，瑞達加斯特把小貓頭鷹搶了過去。

“你怎麽能這樣對待雷霆？”瑞達加斯特把貓頭鷹球摟在懷裏就差沒雙眼流淚的控訴。

“哦，你就是雷霆啊。”艾兒笑笑，戳戳它胸口的雷電标志問候，“你好啊，你的名字好雄壯哦！”

雷霆瞄了一眼艾兒，依然神色倨傲。

“貓頭鷹是很有靈性的鳥。”甘道夫也走過來笑，“中土的巫師還有精靈王們就是依靠他們來傳遞消息。他們擅長夜間飛行，安靜而迅速。”

艾兒這下明白為什麽瑟蘭督伊能一夜之間千裏傳書給凱勒鵬了。

“可是它還這麽小，能勝任嗎？遇到猛禽怎麽辦？”艾兒摸了摸雷霆雪白的翎羽，心中已經開始喜歡它了。

“不可以侮辱她！”瑞達加斯特立刻雙手捂住雷霆的耳朵，“雷霆很敏銳很厲害的。”

“她？”

“雷霆是女孩子。”

“啊？”艾兒完全沒想到，女孩子還起這麽威武的名字。

雷霆的腦袋還拗向那個方向，高傲的看也不看艾兒。

“她在做什麽？”艾兒好奇。

“她再等回信啊。”瑞達加斯特道，從雷霆脖子上的盒子拿出那個白信封，“我帶來森林王子的信，她是奉命來取回信的。”

艾兒的笑容隐了，淡淡的說了句，“我沒什麽信好回。”說完風筝也不放了，朝歐散克塔走去。

瑞達加斯特卻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神經質的翻來覆去看萊戈拉斯的信封，又聞了聞，“奇怪，這上面散發着很強烈的求偶信息素！”

甘道夫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瑞達加斯特的不明就裏，哈哈大笑。他老人家最喜歡看年輕人戀愛，這簡直是世間最美好的事了。

睡了一個白天，吃了三條小魚，天色暗下來後，貓頭鷹雷霆帶着空信封離開艾辛格。

第二天，信箱上面空空的。

但是第三天一大早，雪白的雷霆徑直飛進艾兒的房間，開始在她的桌子上理毛。

艾兒從她脖頸上的盒子裏拿出小信封，又從裏面拿到了一片綠葉。

依然是一片鮮嫩又尋常的葉子，依然是空白的信封，沒有任何言語。

“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艾兒不禁問起那個正在理毛的小可愛。一切梳理停當，雷霆照舊是把頭拗向東北方，站立不動。

艾兒輕輕一嘆。那個方向，正是幽暗密林的方向。

等了足足一日，才等到雷霆折返，信封裏空空如也。沒有收到回信，打獵回來的萊戈拉斯有些喪氣，雖然他隐約料到這個結果。回身攤開艾兒那一大堆生平事跡。

“……盧恩內海裏一圈蕨類樹木，高大粗壯，甚至連羅瑞安梅隆樹都比不上。聞所未聞的遠古飛禽走獸每天都在她身邊環繞。雖然歷經千辛萬苦，當她看到陽光下成群的金孔雀扇動着金色羽翼在碧藍的內海滑翔而過時，那絕妙的景象令她難忘……”

從地圖上查到盧恩內海在距離中土那麽遙遠的地方，她懷着什麽心情獨自前往呢？

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有嘗試獨處過。他都有父王，有塔瑞爾他們陪伴，木精靈們全都圍着他轉，把他高高在上的捧着，人類更是每每看到他都驚豔的拜倒。

但從來都是她一個人，一個人在海邊長大，一個人進行試煉，看着那些絕美的畫面時，她在想什麽，身邊有誰來傾聽她的訴說呢？

而她要的，只是一個希冀。所以，就算孤身走到埃爾達的盡頭，也能堅持下去吧。為什麽想到這裏，竟然會讓他覺得有一絲心疼和不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種情緒。

——沒關系。以後，我也可以陪你去那些地方，陪你看那些美景，我也會專心聆聽你的思緒，只要你願意。

再度召喚來雷霆，他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的。

雖然他依然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麽，也猜到她不想跟他說什麽，那就讓指尖的這片綠葉去代為傳達吧。

整個秋季，艾兒隔日清晨都能收到一片綠葉。早上，雷霆向她報到，簡直比報時鳥還準時，吃飽睡，睡飽吃後，晚上返回密林。又在第二天晚上從密林出發，于是第三天早上，她又能收到一片新鮮綠葉了。

剛開始她覺得好笑，千裏迢迢的送片葉子來卻什麽都不說。

過了幾個星期，雷霆堅持隔日報到，她就笑不出來了。每次雷霆來，艾兒替它梳理羽毛，準備新鮮小魚。吃飽後雷霆就圓滾滾的賴在她的胸口哪兒也不去了。

又過了二個月，甘道夫一看雷霆就會喊，“小艾兒，你的葉子來了。”

“那不是我的葉子。”艾兒紅着臉争辯。

“那我扔了。”甘道夫拿着信封一晃。

她一把搶回來，妥當的收好，為了那些綠葉，她還專門像瑞達加斯特尋求了令綠葉保持新鮮的方法。

她很喜歡秋季。它依然帶着夏天的色彩，又添了秋月的清輝，清風的淺涼與枯葉的飄零。綠色，在歐散克塔上是看不到的。就仿佛料到她的心思一般，在她需要的時候，一片綠葉就飄然落入心頭了。

而此刻，艾兒通過試煉的考核題目也新鮮出爐。

薩魯曼發現艾兒并不是為了只做一輛車，也曾經質問她為什麽不按圖紙來。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您都已經做過了，我為什麽要原樣再做一輛呢？

于是，薩魯曼如她所願要求她制造出一個機械動力載人飛艇。

瑞達加斯特則要求她能喚醒法貢森林裏的遠古樹人，還能令風王關赫允許她騎在背上（不是被他抓在爪子裏）飛翔。

至于甘道夫，他曾問過艾兒想跟他學習什麽，得到的答複是，她想要了解咒術，神谕以及魔法，而最想了解的則是她身上「英格威的禮物」，那些高等凡雅精靈使用的咒語。

甘道夫考慮了一會兒，終于首肯。

北方的初冬，幽暗密林的紅楓已落，但萊戈拉斯的窗前卻綠意如昔。

瑟蘭督伊一直懷念着大綠林的意境，所以他把自己的兒子也取做這個名字，用一小片綠葉來暢想整座森林永恒不變的生命力與希望。神奇的是，有萊戈拉斯在，他的窗前總是滿目綠色。

最近，萊戈拉斯除了守衛領土外，也開始參與了許多其他工作。自從矮人離開凱薩督姆前往鐵丘陵後，他們也開始與森林精靈争奪稀缺的資源，再加上和長湖鎮人類的貿易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