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葉晨光

第9章 (9)

碧綠絲突然想起了什麽，好奇的問，“既然大海之主維拉烏歐牟那麽鐘愛精靈，他應該平息貝烈蓋爾海讓你們都平安抵達阿門洲才對啊？”

瑟丹道，“那是因為烏歐牟的屬下邁雅歐西，他掌管沖涮中土海岸的大海，他狂暴而喜歡掀起怒濤。雖然魔茍斯一直很想通過他來控制大海，歐西最終還是對烏歐牟保持忠心，但他偶爾也會放縱怒氣掀起滔天巨浪。水手們一直敬愛他，可并不完全信任他。”

她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那麽幹脆造一個大大大大的橋，”說着她揮起手臂，從這頭劃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到那頭，“像天空中的彩虹一樣，可以從米斯龍德一直跨越大海連到維林諾，那不就方便了嗎？”

瑟丹并沒有斥責小姑娘的異想天開，反而耐心地解釋，“就算我們能造出那樣的橋，便利有時候也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你能想象魔茍斯半獸人大軍在米斯龍德集結整隊，跨過彩虹橋攻入維林諾，然後毀掉一切嗎？”

她打了個寒戰，搖搖頭。

“何況，”瑟丹道，“海外仙境是一塊蒙福之地，只有得到維拉允許的生靈才能前往并找到。所以，魔茍斯最痛恨大海，這裏，是他唯一未曾征服過的地方！”

她想了想，點頭，“那麽這樣也好，只有智慧勇敢善良的生靈才能駕船前往不死之地。”

說着，她的視線又落在瑟丹身上，他面前擺着航海圖，胸前別着一個精巧的望遠鏡，娴熟又輕松的掌舵引起了她的關注，在灰港的日子并不短，港口的精靈們都非常的敬重瑟丹，但同時他竟然也從不高高在上，反而和那些水手船工同吃同住。老人更毫無保留的對她傾囊傳授，她也學了不少航海知識。

看得出她的渴望，老人一笑，“要來試試掌舵嗎？”

她雙眸晶亮，“我可以嗎？”

老人放開船舵，她極興奮又期待的接掌。

這時，船上的精靈都甚為驚訝，這麽多年來，幾乎沒有女性生靈掌舵的先例。甚至有水手謠傳，女性生靈上船是會導致海難不幸的發生。可是他們的王，竟然輕而易舉的信任這個「新來的」——他們是如此稱呼她。

她很緊張，雙手緊握舵盤，感覺到有些吃力。她畢竟從沒操縱過這麽大一艘船。從書上和老師那裏學到的知識和實際操作是兩回事。

“別太緊握，順從海流與風向。”雖然讓出舵手之位，瑟丹依然在旁邊嚴密在旁監視指導。他的大掌向前伸着，張開，起伏着，模拟海浪的高低起伏，“感受到了嗎？”

“我以為舵手就一定要掌控全局和前行方向。”她輕聲問，注意力還是不敢完全離開舵盤。

瑟丹微笑，“你無法和自然之力抗衡。身為掌舵，你肩負着和全船生靈共患難的職責，并不是要一意孤行決定前行方向，也無法依靠蠻力自行掌控一切，在自身，船體，風向，海流甚至是陽光中尋找平衡，不斷地修正，再達到新的平衡。”

她突然領悟，不僅是掌船，瑟丹王在教她如何做好一個領袖。身為一個種群的掌舵，若一意孤行，妄圖自行掌控一切，全族人都會跟着受難，精靈史上已受過太多慘痛教訓。

“知道我為什麽讓你留在這裏工作？”看到她漸漸掌握竅門，瑟丹另起一個話頭。

“您覺得我不配接受王之試煉。”她倒是回答的很坦然。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雖然是按王的意志，但是我必須清楚你究竟能做什麽，需要什麽樣的試煉。”

“您是在了解我。”她恍然。

瑟丹沉聲道，“據我觀察，你其實并不适合做精靈。”

她心中猛然一跳，她，她要被趕走嗎？

“你對于新鮮的東西，事物的變化太過于熱衷，所以你學的很快，也容易厭倦。你的情緒起伏很大，容易領悟也容易失落。你敢于面對無可匹敵的強大敵人，但一個小小的挫折也可能會讓你的世界完全崩塌。一下子就投入太深亦不輕易遺忘，到最後，這永生的生命只怕會變成你的負擔……”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微微一嘆，“但是星辰之後選擇你送入中土，必然有她的道理吧。”

伊爾碧綠絲似懂非懂的聽着，有些她了解，有些她卻不明白。但她尚不知道的是，已閱生靈無數的瑟丹的這番話，在後來都一一被實踐了。

像是下了決心，瑟丹肅然道，“雖然你已經擁有精靈的身體和魂魄，可是你依然還是用人類的思考模式和情感方式去生存，尚不會使用精靈之眼，精靈之心去看去感知去領悟這個世界。我想，我要賜予你的，是生存的試煉。你必須學會作為一個精靈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還沒聽他說完，歡欣的表情溢于言表，她不會被趕走，她可以進行王的試煉了！

“若要接受我的試煉，你必須完成我給你的一系列挑戰任務。你不能依賴他人的力量……”瑟丹還在說。

她已一臉等不及的樣子，連問，“生存的試煉，好！我要做什麽，我要做什麽？”

瑟丹覺得自己剛剛白說了。只得搖搖頭，示意船的大副過來接手掌舵，帶着小姑娘走向船頭，然後拿出一卷破布。

她表情奇怪，接過也不知從哪裏扯下來的爛布，展開一看，竟然是好長一張，上面密密麻麻用辛達林語寫滿了字，偷瞄了一眼瑟丹，然後硬着頭皮看下去。

……

貝烈蓋爾海獵取海蛇皇皮

幽暗密林覓取黑寡婦王的蛛液

福羅契爾冰封海灣打撈亞帆都的沉船

摩瑞亞地底挖出山之心

伊西立安獲取猛犸象牙

盧恩內海獲得金孔雀翎

死亡沼澤剪下黑色臉孔屍身的頭發

灰燼山脈射落堕落妖獸的翼骨

末日火山取得火山口的灰燼

貝爾法拉斯灣獵取深海魚鱗

卡蘭拉斯雪峰截下雪豹之掌

……

一路看下去，好久都沒有看完，而且越看越心驚肉跳。

瑟丹撚須道，“這些物品都是對鑄造大船極有用處。不要輕視，這些任務并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它們看起來一點也不簡單好不好！！」她心裏狂喊。

看看上面列舉的地名，上高山入深海，進林子鑽山洞，有些地方她不僅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更不提各種古怪的生靈。

她突然道，“等等，那死亡沼澤的頭發有什麽用？”

瑟丹瞄了一眼那卷布，想了想，恍然，“哦，那是順手寫上的。”

她立刻喪氣的開始懷疑起他寫這些東西時的嚴肅性。

也罷，她尋思，先回去找地圖，标記了那些地方，去查閱相關的書籍，詢問有經驗的精靈。在瑟丹的船隊裏，她也學會如何去了解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和如何入手解決一個複雜困難的問題。她可以先從熟悉的開始，從海邊長大的她水性還不錯。嗯，可以從貝烈蓋爾海的任務做起，她有很多時間——瑟丹又沒說時限。

“你要接受嗎？”誤解了她的沉思，瑟丹問。精靈們從不勉強別的生靈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即便是這個新生又古老的生靈要求來接受他的試煉，即便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孱弱，他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意志磨練她，并不會降低要求。

沒想到她慎重收起了那卷破布，“您知道嗎，數百年前，當我在這裏遇到甘道夫時，我曾告訴他，我最大的願望是走遍中土。”

瑟丹驚訝的發現面前那個上古的美麗精靈竟然露出了微笑，再确定不過地說——

“我當然接受！”

海港很是熱鬧了一番。聽說有精靈接受領主瑟丹的王之試煉。其中的很多挑戰，可能是許多縱橫中土多年、極有經驗的生靈也辦不到，更不提那是一個如此美貌嬌弱的年輕精靈。

港口裏生靈們天天在等着看好戲，甚至開了賭局，以她下注，有一半人賭她在完成第一個挑戰前就會放棄，而另一半人則賭她會死。

他們甚至來到瑟丹王面前，問他要下哪邊，沒想到瑟丹聽了，只笑不語，喝了一大口酒，然後，竟晃着胡子走開了。

至于漩渦中心的那個生靈——伊爾碧綠絲在做什麽？

她哪兒也沒去，她每天埋首在海洋與生物的古籍中，研究貝烈蓋爾海的海潮和海蛇的生活習性。瑟丹要求她找的海蛇并不是普通的海蛇，而是貝烈蓋爾深海中的一種海蛇皇。它們的身體如桶般粗壯，長達數十米，他們的牙齒裏并沒有普通海蛇的劇毒，但它們致命的之處在于那可怕的力量，擅長緊緊纏繞獵物至死，饑餓的時候甚至能一口吞下一整匹馬，用數個星期慢慢消化。

但是這種海蛇皮卻非常漂亮，日光下閃爍着銀灰色光芒，而映照月光時能發出淺藍色光芒。把它做成皮襖，冬暖夏涼，防水隔熱，雖然不如都靈的秘銀，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擋刀箭的攻擊，也算件罕有寶物。

可惜，這種海蛇皇非常少，且只會在貝烈蓋爾深海裏。近幾百年已經很少看到了。

有一日，她從一本上古帖勒瑞精靈的手劄裏得知這種海蛇每十年大概會有三個月的時間會在貝烈蓋爾海東岸徘徊，尋覓淺灘或沙灘産卵。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阖上手劄，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否則，她要再等十年。

海蛇皇終于出現在隆恩灣北面佛林頓，負責瞭望的精靈經常可以在山頂的灰塔上看見海水中出沒的銀灰脊背。他們告誡小艇不要在此刻出沒，海蛇皇可以輕而易舉絞斷船的桅杆。

天氣漸漸炎熱了。

然而整整三個月，每當他們以為伊爾碧綠絲會像一個遠古英雄，穿戴停當，英勇的捕殺海蛇時，她都消失不見。等她回來時，她臉色雪白，皮膚浮腫，渾身濕透。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直到最後一個晚上，海蛇皇又準備開始巡游，回到深海去。精靈們依然沒有她的下落。大家開懷徹夜暢飲，因為賭她放棄的人已經開始慶祝贏了賭注。

他們甚至還遺憾的對瑟丹說，這女精靈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和期待。

但那位林頓之王只是笑笑，灌下一大口烈酒，悠悠的說了句，“還有一晚，我們等着瞧，……等着瞧好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6.冰封海灣

那是一個美妙初夏的早晨。

在港口裏醉了一夜的水手們紛紛起來，他們還在迷蒙中，揉着眼睛，迎接早上的陽光和有一天尋常的工作。但那天的光線有點不太尋常。

這時，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天哪，快看！”

精靈們吃驚地發現，港口停泊的一艘白船的桅杆上，竟然挂着一條長長的皮，在陽光下泛着瑩瑩的暗銀與淺藍交織的光芒。

精靈們連忙圍了上去，仔細觀察，輕觸着，議論着，他們認出了這罕有的皮，是海蛇皇皮，而且是從中間被鋒利的兵器整條剖開。究竟是怎樣的生靈能夠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并且能把它整片剖開？

原來，伊爾碧綠絲從一開始就知道，以她目前的實力，根本沒法面對面的去戰勝這樣一個對手。她花了二個月在岸邊潛伏，利用出色的水性，有時候在水下，隐藏自己，甚至周圍的生物都開始熟悉她。她靜靜觀察海蛇的生活習性，它們什麽時候捕食，什麽時候休息，他們出入的洞穴，喜歡吃什麽，有無弱點。

二個多月過去，她失望沒有發現可以突破的任何弱點。直到有一天，她發現這種海蛇非常厭惡一種淺灣赤海膽，厭惡到無法忍受的地步。然後，半個月內，她幾乎挖開隆恩灣裏的每一塊石頭，逮到一大群海膽。并且在最後那個晚上，将它們悄悄放入海蛇的洞穴裏。當海蛇吃飽回來，戒備降低，進洞之後察覺不對已晚，匆忙竄出，沿着淺灘沖向深海，守候的她已将那柄鋒銳的精靈匕首埋在淺灘，将急速逃竄而出的海蛇一下子整條剖開。

越來越多的精靈們走了出來，大家紛紛上船欣賞着那漂亮的皮，然後他們察覺更有耀眼的金銀雙色的光灑落。他們視線随着那光芒，慢慢往上，劃過收起帆與桅杆，一直落到主桅杆的頂部。

一頭擁有罕有金銀雙色被陽光映照的更加絢爛的長發随風飄舞，她正坐在桅杆頂上，一張絕俗的美麗臉孔正沖他們笑。

……調皮而挑釁，有點疲憊又充滿自信。

灰港精靈們從此不再小看這個新來的。

不久之後她又從貝爾法拉斯灣帶來可以制作成堅固盾牌的深海魚鱗。

那天，港口又是一片歡騰的迎接她，像迎接一個戰場上歸來的英雄。

不過她這次并沒有停留多久，因為她準備再度離開，向那個極北之地的福羅契爾冰封海灣進發。

那是埋葬了北方登丹王國最後血脈的地方，亦是第一紀元凱蘭崔爾和大部分從維林諾叛逃、被費諾背棄的諾多精靈們忍耐了無數艱險，孤注一擲穿越的苦寒之地。

而她這次的任務，是要在這樣一個極度深寒的地方，打撈雅西頓亡國之君亞帆都的沉船。

在那裏駐守的精靈們得知她奉瑟丹王之命而來打撈沉船都是一臉驚訝。很少見過外部生靈的精靈們歡迎她的到來并給予很多幫助。她甚至還來不及感慨這些精靈們日複一日堅守在如此艱苦的地方，就要開始着手準備。

于是，她開始在冰海裏下潛。

冰海之下，有着一個無法想象的美麗世界。

晶瑩的冰雪沉積萬年，在海灣之中自行建築了冰花冰樹，冰雪宮殿，甚至有讓人嘆為觀止的海底冰山和懸崖。

但是如此美景之中也蘊藏極度危險。冰海的下潛難度遠遠超過了普通海域。海水的溫度常年接近冰點，深海幾乎沒有陽光透過，下潛時只能全憑摸索，但一不小心鋒銳的海底冰岩能将你的皮肉毫不費力的劃開，更別提由于溫差導致的各種暗流和漩渦。

幸而她在出發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海港的織工們已将她獵取的海蛇皮的一小塊制成一件貼身的小襖可以從頭到腳把她包裹起來，又不會影響她的行動。這件皮衣對她在冰封港灣的行動非常有幫助。不僅讓她游的更快，也能保證在冰海之中她的身體不會失溫而僵硬溺水，而那光滑的表皮不會被冰刀劃開，也減少被水草纏住手腳的可能。

她也從瑟丹那邊獲得了一些淺灣明珠，有個別甚至大如鴿蛋，亮如海中泡沫上閃耀的星光，可以供她下潛時照耀海底。這些珍珠是第一紀元因抵抗魔茍斯，法拉斯遭到摧毀後，瑟丹率領子民退守巴拉爾島建立庇護所時獲取的，其中有不少贈予了邁雅美麗安，剩下的他在第三紀元帶到了米斯龍德。這種稀世之物他居然大方的出借，還說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她趁着冰雪封港之前數度下潛。直到搞清楚了沉船的方位，船體的位置，海灣的海潮以及附近的海底地貌。可是她卻發現她自己根本無法自行去進行這麽龐大的打撈任務。

徘徊了數月，詢問了當地的精靈，也查閱了很多書籍，但終于在冰雪封港時回到了米斯龍德。

這一次，兩手空空的她沒有得到大家的歡呼和迎接，甚至有些人說前幾次只是初級者走運而已。心中存着執念自然無暇顧及其他的伊爾碧綠絲并沒為世态炎涼失落，徑直去見了瑟丹。

在他樸素的房間裏，她一連串懇求，“米斯龍德之主，我接下來的話可能聽上去像是推卸責任，但是我保證，我不是。我能打撈上來，我真的可以。可是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獨自完成。船沉的并不深，但是船體太大，而且幾乎是整個翻了過來，但是旁邊有一道海溝，處理不當會讓它沉到裂縫裏，那麽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需要一支隊伍，我要潛水者，我要力大者，我要伐木工，我要能水下作業者，……總之，如果您同意給我一支隊伍，再經過幾個月的準備和演練，”她停下來，深吸了口氣，肯定得道，“我能辦到！”

瑟丹注視她謹慎，緊張又期待的模樣，沉默良久，才道，“別誤會。我只是在考慮如此大費周章是否值得。我說過你不能依賴他人通過試煉，但我沒說你只能一個人。”他思考了一下，“我可以給你一支隊伍，但是你必須去主導控制他們和整個行動。”

她單純的笑顏立刻綻放，行禮道謝後，嚴肅全無，幾乎是蹦跳着出去的。

她開始在米斯龍德挑選隊伍。那些日複一日造船的灰港精靈們得知她要在那個連上古精靈們都飽受折磨的冰封海灣打撈一艘巨大的沉船，這是第三紀元少有精靈做過的龐大工程。有能耐者都躍躍欲試，想一展身手。

冬天到來了，北方的港口沒有一支船可以自由進出，然而隆恩灣卻一年四季從不封港。他們就在隆恩灣進行各種訓練，演習各種可行的方法，還請了很多有經驗的精靈在旁指導，直至春天冰雪解封。

這時，她帶着已經準備周全的精靈隊伍，重返福羅契爾。

精靈們開始在福羅契爾冰封海港長達數月的作業。

她和潛水者先一批批的下海，先将許多明珠用透明織物包裹起來綁在船邊，讓整個海底幾乎亮如白晝。再将亡國寶藏、文物分批的擡出來，以減低船體的重量。大件物體，也分割稱小件拿出，實在無法取出的，就牢牢的固定在船體上。

與此同時，岸上的精靈将從藍色山脈砍伐的樹木做成木樁。接着水下作業者也潛入水中，将那些木樁一根根打入海底的船體之下，用以支撐船體。

潛水者再度下潛，将船艙一間間排水密封。又在船體旁邊栓了很多充滿空氣的巨大深海魚鳔來增加浮力，然後等船體慢慢的浮起，再打下一層木樁支撐，如此往複。

由于作業時間太長，期間也不乏懷疑或喪失信心者，每當這時，他們美麗的凡雅精靈隊長都會出現，用動人又堅定的聲音鼓勵他們，“再堅持一下！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後世将會傳頌我們這次壯舉！”

最後一次下潛時，伊爾碧綠絲在船沉之處，船體下方看到一點微弱的亮光。原本以為那是某顆遺落的明珠，但是她撥開海底的碎石和水草，才發現下面露出兩塊晶石殘塊，就是像是從什麽地方碎下來的，從弧度判斷，原本應該屬于兩顆球體。但是其他的碎片都散落的太細小，只有這兩塊比較大也比較完整。她也就順手将兩塊晶石帶出。

海港也是一片忙碌。精靈們在岸邊釘滿粗大的木樁，繞着精靈制作的柔韌繩索，立起巨大的絞盤，将繩索牢牢拴在漸漸浮出海面的巨大船體一側。

精靈們幾乎把伊瑞隆德藍色山脈北部粗壯樹木全部伐下，沿着隆恩河拉到福羅契爾冰封海灣。

後世的精靈史冊在描述這次壯舉時稱為了打撈那艘沉船，冰封海灣下幾乎埋葬了大半伊瑞隆德的北部森林。這并不誇張，以至于從不耕種的林頓精靈們在此後數年內都不斷在藍色山脈栽樹以表達對創造大地萬物、「 百果的賜予者」維拉雅凡娜的歉意，并懇求她的寬恕。

那一天終于到了。

在打撈隊長的一聲令下，港口的數百個絞盤一起啓動，震天的口號響徹雲霄，巨大的拉力甚至把岸邊的木樁全都拉彎。精靈們分作三班，晝夜不停的絞動，花了三天三夜才将船體翻了過來。

當船體翻過來的那一刻，無論平時如何淡然冷靜的精靈們也忍不住歡呼起來。

伊爾碧綠絲這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閉上雙眼，再張開時，終于淺淺的笑了。

——就說，一定能成功的！

然後她率領打撈隊，帶着寶物，拖着沉船，沿着隆恩河順流而下，回到米斯龍德。

當沉船的标志出現在河口的時候，隆恩灣前所未有的沸騰。

打撈隊的每個生靈都像是凱旋而歸的英雄。此後的數年間，依然還有精靈在不斷談論那次壯舉，詩人們更是将其創作成歌謠在民間傳唱。

瑟丹倒是一臉平靜，只是負手來考察着沉船。他對王國的寶物沒什麽興趣，派使者通知了剛铎。剛铎王回複說北方王國已覆滅，而打撈的榮耀是屬于林頓精靈的。

然而財物還是分作了數份，一部分歸于灰港，用于造船，一部分贈予流浪的登丹游俠，剩下一部分給了剛铎修建東部防禦。還有很多稀世文物、古籍，雕塑，瑟丹卻也分作三份，連同海蛇皇皮和深海魚鱗，和其他伊爾碧綠絲尋回的罕有之物，分別送去瑞文戴爾，羅斯洛立安和密林。

自然而然的，伴随着這些寶物，瑟丹王的使者也将上古精靈艾兒·晨光的大名和她在米斯龍德的各種事跡傳遍了中土諸國。

在羅斯洛立安，聽到巧舌的使者帶來寶物和故事，還有民間流傳的歌謠，雖然已經很久未見，亞玟依然是歡欣無比，快步來到卡拉斯加拉頓的瞭望臺去禀報凱蘭崔爾。

“您聽說了嗎……”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看到凱蘭崔爾站在那裏，美麗的臉孔望着米斯龍德的方向，臉上正露出淡淡的又欣慰無比的微笑。

一直到財寶都分派完畢，使者們返回港口，海港才恢複原來的平靜。

伊爾碧綠絲，或許該稱為艾兒·晨光這才想起來她還拿着兩顆晶石碎片。

終于有機會拿出來細細研究。那兩顆晶石，一顆漆黑，一顆白亮，光芒絲絲閃耀卻并不灼烈，就像最開始在深海裏吸引她的那樣。它們碰在一起時，像是有股相互吸引的力量。仔細看去，黑色晶石靠着白色晶石的那一端，像有一股股細細的白色絲線不斷往黑晶之中融入，又被推開，而白晶的那一端也有黑色團團如墨汁般的化開，又縮回。如果強行拉開它們，也像是有股阻力。

她從來沒見過仿佛如活物一般的晶體，完全不知道是什麽，也沒在什麽地方讀到過。

當她拿着那兩顆晶石去見瑟丹時，老人依然銳利的眸光更是一亮，但随即若無其事的揮手道，“寶物都已分贈出去，你什麽都沒留。我只要你打撈亞帆都沉船供我調查失事原因，這種小玩意還是留給小姑娘玩吧。”

雖然他說的随意，但是她卻覺得無論誰看到都會認為是罕見之物而瑟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必有原因，接着就聽見瑟丹又狀似無意的叮咛了一句，“別讓其他生靈知道你擁有它們。”

于是，她不敢怠慢這所謂的「小玩意」，妥妥的收藏了起來。

接着，瑟丹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在這裏做的已經足夠了，我是說大海裏。你應該去那些你不熟悉也不舒服的地方了。生存，本來就意味着身處任何地方都找到活命的辦法。”

她的行動計劃居然一下子就被瑟丹看穿了。

于是，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拿出那卷布，視線移向下一個任務，停留在那個地名上良久。

——幽暗密林。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7.森林巨蛛

漆黑的子夜森林。

眼前是無窮無盡的樹木與枯葉，腳下的道路不斷重複，耳邊是尖銳的風聲，她穿梭于無邊的樹林裏。

蜘蛛巢穴的滞悶被她遠遠地抛在身後。但是甩不脫的卻是背後的追蹤者。僅憑幾乎寂靜無聲的腳步，她就知道追蹤者高杆的她無法想象，簡直如幽靈般如影随形，怎麽也無法擺脫。

她只有不斷的奔跑，不斷的奔跑。喘息漸漸加重，竟然也開始覺得疲勞。

踩着清淺的河水，來到一個懸崖旁邊，瀑布在月色下閃爍着清亮的光芒。兩邊是高聳的冷杉，如巨大銀盤般的月亮在對面山頭閃耀。

長舒一口氣，終于，可以逃出這恐怖的密林了。

——“別動！”

清澈而極具威脅的吩咐從背後不遠處傳來。

她一下子釘住身形。

時間倒回數天前。

幽暗密林北部，羅斯加堡。

她站在森林的邊緣，仰望巨大的，深綠色幾近漆黑的森林輪廓。那是完全不同于黃金森林的感覺。如果可能，她真想遠遠避開。可惜，她歷經的是生存的試煉而不是度假。不得不承認，瑟丹那雙洞悉萬年的雙瞳早已看透她了吧，所以才出言提醒。

不知是否因為從小在海邊長大，又或者在港口呆的太久，她始終覺得大海才是令她最自在的地方。而森林深處，總是有種讓她畏懼的未知力量。

入口處，看着兩棵高大樹木靠在一起，搭出一個黑漆漆的像是通往地獄的拱門。再探頭看看那狹窄崎岖被樹枝遮蔽的精靈之路，她實在不想讓光陰走入這麽陰森的地方，何況這種地形她單獨行動還方便點。結果光陰在外面草地上随便奔跑嘶鳴幾聲，羅斯加堡附近的公馬們幾乎全都引了過來，跟在光陰後面，像是簇擁着女王蜂的一群小工蜂。

看來不用擔心光陰會孤單了。她搖搖頭，走進了森林，一直南下。瑟丹要求的黑寡婦王在南部靠近東口的地方。也罷，她只想離那位密林之王的宮殿越遠越好。

四百多年前第一次進入密林，是跟随木精靈們走的精靈小徑，而且她在病中，所以沒什麽印象。但現在，她頭一次覺得精靈的敏銳感官也成了一種負擔。

古木參天，仰頭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頂。沒有光芒透入。挂滿了各種苔藓與寄生物的樹幹泛着黑色。整個森林都是黑漆漆的。

她那敏銳的聽覺輕而易舉的能聽出許多奇怪的聲響，悶哼聲、搔抓聲、滾動聲，這聲響還會一路沿着道路來到一堆堆的老高的腐葉堆中，就是看不見到底是什麽生物弄出這些詭異的聲響來。

這裏的腐朽之氣有種令人至幻的麻痹作用。艾兒·晨光強打精神，集中注意力，一直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要走上歧途。

在這片森林之中沒有任何空氣流動，就算在白天也是永遠黑暗、窒悶的狀态。在裏面走着，看着毫無止境的，不斷地重複的景象，令生靈很容易産生疲憊和厭惡。讓人格外懷念陽光照在身上、還有清風拂面的感覺。

對地形不熟，又看不到太陽方位，體內精靈與生俱來的一些天賦尚未完全蘇醒。

那麽，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呢？答案很簡單，她從港口帶來了一枚航海指針。曾經身為人類，她懂得利用工具來彌補自身能力的缺陷。毒氣會讓神經麻痹，但不會影響指針，她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一路向南，蜘蛛網越來越密集。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白蒙蒙黏糊糊的東西從這顆樹一直挂到另一棵樹上。雖然道路越來越惡心，但她知道自己正接近蜘蛛的巢穴，而她要找的便是其中最毒的那一只。

在遠古時代，甚至在日月未升起之前，蜘蛛的先祖烏茍立安特就是精靈最憎恨的生靈。因為她貪婪，總是饑餓，容易被黑暗引誘而堕落。魔茍斯說服她一起破壞了雙聖樹。導致了埃爾達的黑暗降臨，精靈們的哭泣，魔影的升起。

中土的黑寡婦蜘蛛也久負盛名，交合後即咬死伴侶，一小只就能産生劇毒，一個成年男子若被叮咬，若處理不當也會導致死亡。

密林中的黑寡婦要遠遠大于正常的蜘蛛，毒性更強，且是食肉動物，喜歡用蛛網緊緊裹住獵物，注入毒液迷昏，再分塊吃掉。

在密林南部潛伏了數日，終于找到了黑寡婦巢穴，然後靜靜等待着那只巨蛛之後結網。

這天夜晚，她把自己掩蓋在蛛網下，悄悄的将尚未凝固的蜘蛛液采集到精靈的罐子裏，上面有封蠟，可以保證隔絕空氣，蛛液不會凝結。蜘蛛的巨大肚子就在她頭頂來回晃動，簡直像座小房子，肚子上那鮮紅的沙漏般的痕跡發出血腥的光芒。她必須小心封閉呼吸才不被發現。

終于将毒液裝滿罐子，任務達成。她開心不已的密封好，有些得意忘形。

剛起身一轉頭，一張漆黑的大口出現在她臉前，随即，上面六只碩大的複眼依次睜開，像一個噩夢中的怪物般瞪着她，仿佛她是一個最可口美味的食物。口鉗猛的張開，噴着濕熱的臭氣，向她鉗來。

她慌忙捧着罐子順勢往後躺倒避開口鉗。但黑寡婦王的八只大腳像錐子一樣根根插入地下，困住她的行動，随即口鉗一下子紮了下來，她腦袋一偏躲開，一身冷汗。那大腳上又粗又硬的黑毛擦過她嬌嫩的皮膚，更是令她惡心又難受至極，連剝海蛇皮都沒這麽難過，她只想尖叫想大哭。可終究鎮定下來，鼓起勇氣，右手一揮，用匕首砍斷一只腳，蛛王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她雙腿在地上踢蹬着，這才連滾帶爬的逃出包夾。

背後一股蛛液噴了出來，黏住她右手上，匕首被卷走了。

怒氣上沖，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立刻持弓抽箭，一箭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