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暗葉晨光

第2章 (2)

寫就的創_世之初大航海遷徙的神話。喜歡聽諾多精靈語唱誦的珠寶之戰的史詩。也喜歡辛達精靈們描述最後同盟的戰争。

可惜，他沒有機會參與其中任何一個。

他生來帶着精靈貴族的美貌，擁有精靈射手的技藝，人類戰士的強壯，五大巫師的睿智，而終有一天也會德高望重如矮人的國王。

說他是維拉的寵兒，一點也不為過。

但所有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如果他在遙遠的北方，那個幽暗密林的地下，在父王的榮耀之下，深宮之中。

離開父親的這一次中土探險，就是他的起點。

內心深處，他渴望能像那些上古精靈一樣，親身參與一場流芳百世、傳奇史詩般的戰争，才不負這身貴族與英雄的血脈！

伊瑞隆德是這個中土大陸最西邊的山脈。而米斯龍德一帶是上古帖勒瑞族精靈王瑟丹的領地。

但是數千年來，一東一西不相往來，密林王子的探險隊也無意前去跟同胞們打個招呼。

清晨，似乎有所發現的萊戈拉斯獨自一人從米斯龍德穿越叢林北麓，讓整個隊伍都擔心不已。

正午南麓的叢林裏，抱起雙臂立在一旁的萊戈拉斯遙望天色，空氣中飄來一股肮髒的味道。看來半獸人就在此處不遠活動。

“殿下……”一個褐發精靈走了上來，後面的話消失在冰藍色瞳孔的注視下，随即改口，“……萊戈拉斯。隊長要繼續往南。”

萊戈拉斯點了下頭。

随即，那個精靈邊走開邊自語，“在外面不準稱他為殿下，但這裏的人類聽不懂精靈語。半獸人又闖不進森林結界，何必呢……”

隊長塔瑞爾有一頭西爾凡精靈标志性的深棕色長發，灰藍色眼睛非常漂亮。雖然沒有高貴血統，但是她被喚作密林之女，聰明謹慎，深得王的信賴。

瑟蘭督伊答應萊戈拉斯出來游歷的條件之一，便是塔瑞爾擔任隊長。但是她卻跟萊戈拉斯的意願總有分歧。

“我們繼續南下。”她簡單的為探險隊指明目标，“您不要再單獨離隊了。”

萊戈拉斯卻不同意，微微咧開薄唇，“留下半獸人的痕跡不去探查反而南行，這與探險隊的宗旨背道而馳。”

其餘的探險隊員們來回轉頭看着兩人的争執。一邊是隊長，一邊是尊貴的殿下，于是都聰明地閉上嘴巴。

塔瑞爾看着萊戈拉斯，以及他發亮的雙瞳中的不妥協，終于下令，“傑爾德。”

剛剛那個褐發的精靈走了上來。

“你去探一探北麓和米斯龍德。”

“是。”

“小心點。”

“是。”他再度應道，颔首退下。

“我們天明就出發。”塔瑞爾大聲道，宣布争論就此了結。

萊戈拉斯在她身側低聲道，“我不畏懼向半獸人開戰！”

塔瑞爾卻搖頭，“不問緣由的紛争要盡可能避免。我們是探險隊員，不是戰士。身為領隊，您的安危才是我最大的顧慮！”

萊戈拉斯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老奸巨猾，啊不，睿智高貴的父親大人真是安插了一個再稱職不過的保姆在他身邊啊。

遇見甘道夫之後，伊爾碧綠絲覺得日子開始不一樣了。

之前的每一天，自己就仿佛一只野獸，每天就只懂得喂飽自己。

而現在她學會了學習和思考，去感悟周圍。

晨與昏從此不同。天地間的五顏六色映入她的眼睛，林間的鳥語花香也能被她深切的感覺。

她白天深入林子去打獵，不外出的時候會在壁爐邊坐着，翻閱老船夫留下的書和筆記。

有時候她想着不如現在就離去。下一瞬，她又覺得恐懼，習慣了獨居的她，能否适應外面的世界？人類他們會對她友善嗎？

在那之後，又過了不知多少年。她從來沒有這樣快樂平靜又孤獨生活着。

而她一直等着的預示——那個預示着她應該去走遍中土大陸的預示，卻從來沒有到來。

這一天，清晨在米斯龍德的森林邊緣看到林子裏有一道亮光閃過，她好奇的追着那道光深入森林走了很久，都沒有跟上。

到了晚上，饑餓又疲憊的她打傷了一只獐子，被它逃走。不甘心晚餐就這麽跑掉，追着它來到了伊瑞隆德北面更深的山林。

待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從沒到過這個地方，已經找不到來路了。平時用來辨識方位的太陽位置不在，轉了大半天，眼看天色越來越晚，她心裏越來越焦急。知道林子深處的野獸多在夜晚活動。此刻貓頭鷹綠幽幽的眼睛正對她眨動。灌木叢裏也危機四伏。

正在這時，她聽到不遠處有一陣壓抑着的呻吟聲。仔細的聽去，卻又消失不見。說不出什麽力量的驅使，她順着聲音的方向，大着膽子走了過去。

結果她發現暗夜的森林裏其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吓人。

很多只在夜晚開放的花競相對她釋放甜美的香氣。微醺的風拂過樹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響聲。厚厚的落葉鋪在地上像是最舒服的地毯。

她的視線揚起，看着樹葉中隐約露出繁星點綴的深藍色夜空，然後視線落下，她看見一團光籠罩着樹下。

是她早上看過的那道光嗎？她連忙走了過去。

——不，那不是光，那是光芒包裹的一個人。

那個人靜靜的靠坐在樹下，和周圍幾乎融為一體。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短襖，深色的靴子，修長的雙腿疊放着。一頭褐色直長發垂落肩頭，露出尖尖的耳廓，面目俊美，她見過的人類完全無法與他相比。他閉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就算她從未見過，她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精靈。

興奮又緊張的情緒塞滿胸口。

不知道是因為她隐約抽氣的聲音，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紛亂的呼吸。樹下的精靈感覺到了什麽，睜開雙眼，清澈無垢的視線投注了過來，添了一絲驚訝。

“人類？”

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麽美麗的生靈，她雙眼微直，“精靈。”

精靈更加驚訝，“你可以看見我？”

“我為什麽看不見你？”她呆呆的重複，“你身邊很亮啊。”

身為西爾凡精靈，被稱為木精靈，因為他們能輕易的與森林融為一體，而人類的瞳孔，并不容易辨認出他們。

精靈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坐在那裏。

她這才想起來什麽，慌亂的道歉，“啊，對不起，我不該這麽闖過來，打擾了你。”

精靈溫和的搖頭，“沒關系，我只是驚訝居然有人類可以闖進我的結界。”

“這兒有結界？”她四周看了看，什麽也沒發現。若說有什麽特別的，大概也只是精靈周圍的草顯得特別鮮嫩，花開的特別嬌豔。

……這個人類能輕易的走進精靈的結界。

意識到這一點，精靈再一次靜默了，然後閉上雙眸。大約是自己的傷太重了，結界不複往日的效果。

察覺到精靈似乎不想和她多說，但看到那麽美麗寧靜的生物，她怎麽也舍不得就此離去。她等了一會兒，總覺得精靈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有點奇怪。

“你……需要我幫忙嗎？”

聽到問話，精靈張開雙眸，看着她有些緊張又期待的模樣，心中暗忖這個人類究竟是想要什麽。

在當世，人類都渴望遇見精靈，希望精靈施展魔法，也總想着可以向精靈索取什麽，很少有人主動向精靈提出幫忙。

不過自己現在又受了重傷，無法自保，但是從她身上卻感覺不到惡意。

精靈開口，“請幫我取些水來。”

雖然他的語氣很客氣，依然有從骨子裏散發出的高人一等。

“當然。”她不僅不介意反而歡快的應道，拿起腰間挂的水壺，這才想起水壺已經空了，“等，等我一下。”

她匆匆跑了開去，過不了多久，氣喘籲籲又奔了回來，還差點被樹根絆了一下，終于踉跄的拿着水壺快步而小心翼翼走過來，直到她半跪在精靈面前，遞上水壺，很期待的看着他。仿佛能幫精靈做一點事情很開心。

精靈那可以穿透晨霧的銳利雙眼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在星光下，她淺金色的發尾從兜帽下露出，整張臉孔籠罩在一層朦胧的星光中。

精靈看着那張散發光暈的臉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記不起自己上一次為某個生靈驚豔是在哪個紀元。大約，是在他跟随代表王的使者前去慶賀愛隆王之女亞玟的生辰。

亞玟公主的美在精靈中都是罕有的。他們稱她為暮星，比喻她超凡脫俗的美麗如同日落時的明星一樣。

那場生辰宴讓很少能見到亞玟公主的精靈們大飽眼福，此後的數百年間，還在不斷談論。

如果說亞紋公主是暮色的明星，那麽這個少女便是黎明的晨光。沒有亞玟那樣奪人心魄的明麗，但清新卻柔和，甚至透露出絲絲暖意。

……人類怎麽可能擁有這樣的容貌？

盡管心裏非常驚訝，精靈還是接過她的水袋，小口的啜飲了一下，便不再喝了。不出殿下所料，這裏的河水已經遭到了污染，半獸人的勢力已經到達這麽遙遠的西邊了嗎？

他仰頭看看天色。以自己的力量，結界天明就會消失了。到時候半獸人還會追過來，自知命不長久，但這個少女恐怕也逃不出獸手吧。

可是邪惡籠罩這裏，半獸人在米斯龍德徘徊的消息，無論如何也要傳遞給王。王子殿下現在又不知道在何方，會不會遇到險境，他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伊爾碧綠絲感覺精靈周圍的光越來越微弱，漸漸地向四周的黑暗裏融去，不安和恐懼侵蝕她的心，她急切的呼喚，“你，你還好吧？”

精靈看着她的表情，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麽會為剛剛見面的精靈如此焦慮，“我？我快要死了。”

比那平靜的語氣更讓少女驚訝的是他話裏的內容，她睜大雙眸，“精靈是不會死的！”

他微微嘆氣，不想解釋長生與不死是不同的。

“我沒有騙你。”精靈道，“半獸人部隊襲擊了我。我受了重傷。”

看不出他哪裏受傷，但少女知道他沒必要騙她，“我能做什麽？還是我去找人來。對了，精靈不都有魔法嗎？你不能為自己療傷……”

她淩亂的話音消失，因為看到精靈緩緩的搖頭。

感到自己無論做什麽也無法挽回他的性命，眸光不由的氤氲，“為什麽？我才剛遇見精靈。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想問你……”

“傑爾德。”精靈平靜的說道。

“什麽？”

精靈耐心的說道，“我的名字，叫傑爾德。”

“嗯，很好聽。真是個很精靈的名字。”她認真地說道，“村子裏的人都按照他們的特點起名。比方說，亂發，抱腹，或者大腳？所以都不怎麽好聽。”

傑爾德不由得微微笑了，他的生命在每分每秒中流逝，他卻像中了邪一樣還在跟這個少女讨論他的名字。大約她傷心的樣子讓他于心不忍。

傑爾德輕輕的說，“聽着，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恐怕，只能拜托你了。”

“什麽事都可以。”少女立刻答應。

精靈卻微微的遲疑，因為他很清楚人類承諾的速度跟他們背棄承諾的速度都同樣的快。但是他已經沒有再多時間。沒有找到同伴，孤身勉力的支持了這麽多天，他恐怕再也撐不下去了。

“有一句話，請務必帶去給吾王瑟蘭督伊陛下。”

然後，他輕聲的用精靈語說了一段話。

雖然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卻勉強自己把音調和語氣都記下來，直到她不會忘記。

傑爾德更加輕緩卻嚴肅的說，“記住，只可以說給吾王聽！”

“那個人，不，那位陛下在哪裏？”她慌忙又問。

他沒再多說，只是微微擡起指尖，向東北方指了一下。

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再回過頭時，不料精靈星辰般的眼眸已阖上了。

伊爾碧綠絲在那裏等了很久很久。

但是，他依然沒有張開雙眸。他周圍本來凝聚不散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向黑暗擴散，漸漸消失在黑暗裏。周圍的花朵不再盛開。樹葉輕輕響動，像是低吟着一首悲傷的曲子，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情緒翻湧，眼眶也越來越熱。

第一次目睹精靈，卻也第一次看到這麽美麗的生靈死去。從老船夫死後，她傷心了很久，把自己的情緒深深的藏起來，沉寂了很多年，卻沒想到初見這個精靈将那一切傷痛的回憶又揭了開來。

她徘徊了很久也不願離去，不願意将精靈的遺體留在野外，也不願就地掩埋，讓林子裏的野獸來亵渎。最後，她用大大的葉子裹住精靈的身體，将他抱起——出乎意料的輕。

然後，她一直走，到了海邊，看着大海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甘道夫曾說，很多精靈都渴望能去西方。到海外的仙境去。

驀然醒悟，她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這大約也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吧？

她用樹幹做成一個小小木筏，将精靈的身體放在上面，他的面目依然栩栩如生，仿佛他只是睡去了。她推着木筏，走進大海，不管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她的身體，雙腿凍得發麻，她依然推着，直到木筏順海飄去。

目送着木筏漸漸飄遠，她雙手緊握在胸前，低低的吟唱——

……

瓦爾妲，美麗的星辰之後，

精靈們最敬愛的神啊。

如果你聽到我的呼喚，

請用你的光，點亮埃蘭迪爾星吧。

引導他的靈魂回到西方，

回到海外仙境，你的懷抱去。

……

那艘小小的木筏一直漂到海平線上。在海天相接處，一顆顆星星一明一暗的閃爍着，就仿佛光芒一路引導着他的靈魂一直消失在天上。

淚眼朦胧中，她卻格外清楚明白的看到，她要的預示。

——東北方是嗎？好，這就啓程吧！

☆、Chapter04.遠征中土

萊戈拉斯喜歡取道在上古遺跡之中。因為這些遺跡多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塔瑞爾隊長也就沒有表示反對。

游歷大半個中土，父親是對的。他的好奇逐漸減少，他依然是熱血的，同時也是驕傲的，冷漠的。

矮人們只躲在山洞裏挖寶藏不問世事。人類膽小短視，脆弱善變。他們的生命太過渺小。在他們有限的生命裏，不去積累智慧，只是拼命伸出雙手抓住更多，然後，那些死不帶去的東西就像流過指間的水，怎麽也握不住。下一個輪回裏，依然重複着同樣的故事。千年來，文明依然沒有什麽演進。

一群精靈行走自然避開大路，避開白天，在清晨和夜間趕路。度過烈酒河，南下來到灰泛河。沿着灰泛河就可以抵達塔巴德渡口。

這裏曾是一個很重要的隘口，是精靈們與天魔王的古代戰場。遠古的人們出于義憤協助精靈，在這裏死守他們的家園。

巨大的神像和遺跡在河岸旁到處散落。曾有一尊古代國王的巨大站立雕像雙腳橫跨河的兩岸。一手持劍，一手持盾，神情肅穆的注視遠方，像是一個守護神日夜監視着人類王國的邊境。

但是在索倫的黑暗時代，雕像被巨人破壞推倒，石塊也被拿去修築碉堡。而後來，雕像的殘餘部分，被白袍巫師收藏在艾辛格的圖書館內。總算是保留了這偉大的上古遺跡。

當精靈們劃着小船看着寬廣的水岸，看着雕像巨大的腳部甚至比船還要大，想象橫跨這條河水的石像曾經是多麽宏偉，對上古英雄的敬畏油然而生。

萊戈拉斯突然領悟。

精靈的文明總是順應自然，建築在自然之上，無論是父王的地下宮殿，瑞文戴爾的峽灣宮殿還是黃金森林的叢林宮殿，都與自然巧妙融為一體。

可人類，大約因為在自然面前太過渺小，他們的文明總是以對抗自然挑戰自然而生，而偉大。

水道上，站在船邊的塔瑞爾輕聲說，“傑爾德還是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萊戈拉斯雖然也擔心，但是他相信傑爾德的能力。

突然萊戈拉斯揚起頭，銳利的視線穿透樹林，微微的眯起。

塔瑞爾敏感的問，“如何？”

萊戈拉斯眉頭微鎖，低聲道，“有強大的邪惡正在岸邊逼近。”

塔瑞爾相信萊格拉斯的眼力，大聲宣布讓大家戒備。

萊戈拉斯心裏卻覺得奇怪，因為那邪惡……似乎不是沖着他們來的。轉過頭來，望着不遠處的河岸小鎮。

——目标，是那裏嗎？

在搖擺中度過了數年，頓悟就在某個瞬間突然降臨。

送精靈海葬之後，少女伊爾碧綠絲立刻收拾行囊。從老船夫的書籍裏看到了中土地圖，過了米丘窟，沿着東方大道就能一路東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裏，但是既然精靈指向東北方，她一路打聽，應該不會太遠。

離開米斯龍德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回頭。

記得甘道夫的囑咐，她只走大路，在山林裏她并不怕，一旦到了人類居住的鎮上，她默默買了食物補給，問明方位就走。

但是萬萬沒料到在米丘窟，她搞錯了方向，沒有走上橫穿東西的東方大路，反而走向了縱貫南北的南北路。一直專注在大路上趕路而忽略了方位，根本沒察覺自己在背離原來目标的大道上越來越遠。直到度過烈酒河的薩恩渡口看到太陽的方位才察覺不太對。決定趕到下一個渡口到鎮上問一問。

正午，在塔巴德渡口不遠的一個河岸小鎮，小鎮唯一一條熱鬧的集市大街，她詢問了很多人知不知道瑟蘭督伊，一個精靈的王在哪裏。卻被很多人嘲笑。甚至有人說，當世的中土已經沒有精靈了。他們早就死絕了。

伊爾碧綠絲直覺想反駁，最後還是決定閉上嘴。

在集市上購買水果時，幾匹鎮主的馬飛馳而過。尋常人一見便躲了開去。然而伊爾碧綠絲卻慢了一步，待她側身避過之後，兜帽卻被風掀開。

霎時間，整條街的聲音都消失了。

散落在陽光下的金發太過耀眼，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得不移開視線，待重新看過去時，所有人都忘記自己在做什麽，視線凝固在她的身上，像是中了魔法一樣靜止。

伊爾碧綠絲慌忙想帶上兜帽可是來不及了。

童年不愉快的經歷讓她以為人類只是會排斥跟他們不同樣的人。但她不知道在更廣大的人類社會裏，在利欲熏心的人眼中，她那連巫師和精靈都會驚訝的容貌會讓她永遠得不到安寧。

剛開始耀武揚威騎過幾條街的鎮長察覺身後的異樣，勒馬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伊爾碧綠絲那耀眼的金發，白皙的臉孔，沉靜的面容。驚豔之後，随即添了占有的邪惡情緒。

一勒缰繩，一夾馬腹，策馬回奔，踢翻了一個賣魚攤，兩個水果攤，差點撞上三五個人，他邪笑着彎下身子，伸手就想把那個少女拽上馬，不管她是誰，什麽來歷，搶回去再說！

和很多人類一樣，這個地頭蛇看到美好的東西總想據為己有，從來不去掂量自己是否襯得起。

伊爾碧綠絲看到那人不顧周圍的混亂，不由得皺起眉來。但那些百姓卻只是退了開來敢怒不敢言。她不由得更是生氣，擡手握住藏在背後的弓把，猶豫着是否要給他點教訓。

但是她一擡手，卻剛好給了那人一個機會抓住她的手腕。

大街上的人目睹當街掠人的行徑，都深深為這個少女惋惜，有些人甚至不忍的轉過頭去，卻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眼看她就要被抓上馬去。

“啊！！！！！！！！”

鎮主一聲慘叫，從馬上摔了下來，只覺得從手上碰觸少女的地方産生一股巨大的灼痛，像是他碰了火山的熔漿一般。他嚎叫着在地上打滾，不斷的發出慘呼。

“我的手！我的手！！”

他的手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被灼燒過得焦黑痕跡。

再看那個少女，她毫發無傷，但手腕上突然顯現了一道道像是文字一般的符文，并且一路沿着手臂蔓延上去，甚至爬上了她的頸部，一直到她的臉頰，下巴和額頭。她全身赤裸的肌膚上都能看見那種如火焰烙印一般的光芒耀眼的符文。

持續的慘呼中，伊爾碧綠絲看着雙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的，剛剛如深刻在肌膚上的紋路慢慢變淺，然後又消失不見。她的皮膚又複光滑白皙，仿佛剛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靜了半響，“女巫！”人群中突然有一個拔尖的聲音。

圍觀的人，集體退後。剛剛的驚豔以及後來的惋惜都被恐懼蓋過。

“沒錯，她是女巫！”鎮主抖着手指着她。

“女巫，女巫！”小聲的議論越來越響。

伊爾碧綠絲慌亂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憤怒憎恨燃燒的臉孔圍攏了過來。

“她會帶來黑暗的詛咒，會引來半獸人。”

“沒錯。她會帶來無窮的災禍，連年的戰争，饑餓與瘟疫。”

“死亡，她活着我們就只有死亡！”

“我們必須絞死她！”

“對！用火，只有這樣才可以殺死她。”

聲浪漸漸統一了，“絞死她！燒死她！”

“不，我不是女巫。”微弱的反駁根本阻擋不了衆口铄金的洪流。

伊爾碧綠絲四下看着，想找到逃出去的路，可是四周都圍滿了人，沒有地方可去。

鎮主爬起來向手下示意。

接着，有人從背後襲來，用刀柄砸昏了她。

當伊爾碧綠絲醒來時，天色已晚，她被吊在鎮中心的絞架上。

人群在她身邊走來走去，議論着明天一早她将被絞死，以告慰憤怒的神靈。他們終于可以安眠了。

她掙紮着，直到粗糙的繩索磨破了她的皮膚。她精疲力竭，終于停了下來，擡起頭。

這是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天上根本辨認不出那些熟悉的星星。

她覺得不安。從來沒有依靠過任何力量，她沒有什麽可以呼喚的人。

這是她的終點嗎？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為什麽她自己的冒險卻全然不一樣。這時候心裏除去害怕，竟然更多的是不甘。

漸漸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寒冷，眼睛漸漸阖上。

天色漸晚，月亮升了起來。

道上人們減少。帳篷和屋內的燈點了起來。

突然之間，不知誰在慘呼，“座狼！！座狼來啦！”

人們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見大批的座狼在月色下嚎叫着，沖破了小鎮的木質欄杆大門，然後那比狼擁有更龐大身軀，更尖銳獠牙，更高智慧的邪惡生物湧入不大的小鎮。

常年和平的小鎮沒有武裝，哪有能力抵禦這樣可怕的襲擊，就算一兩個成年男子拿起了鐮刀和斧頭，座狼的尖牙一晃而過，兵器便随着碎肢落地。跑的再快的人，也很快被座狼撲倒，血肉散落滿地。

人們驚恐的四散逃竄，一不小心火把掉在了茅草上，引起了大火。

野獸的呼號，人類的慘叫不覺于耳。

伊爾碧綠絲勉力睜開雙眸，視線朦胧之中，濃重的血腥味飄來，火光蔓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再聚焦時，驚恐的發現五只座狼開始向她圍攏，熊一般的黑色小眼睛在月色下彌漫着嗜血的味道。棕色的硬毛直豎，滴着口涎的嘴裏滿是鋒利獠牙。

獵物似乎無法反抗。但座狼依然保持謹慎的聚攏，直到為首的一個按耐不住，前爪揚起欲撲。

生存本能令她想要掙紮，身體卻動彈不得。

正在此時，“嗖”的一聲，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遠處破空而來。

巨大如銀盤一般的月亮中出現一個高挑修長的剪影。

那個輕盈而光芒耀眼的身影從巨大山石上如天神降臨般一躍而下，腦後金發在風中拉成一道道金線，又一箭射出，長腿兩步踏過兩個燃火的帳篷再躍下，同時用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背後取箭，搭箭，開弓，連射二箭，然後雙腳着地，甚至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他落地的同時，幾乎不分先後的慘嚎聲響起，圍着她的五只座狼有四只倒地，最前的一只掉轉向他兇狠的撲去。

距離太近！近到根本沒機會再搭箭開弓！

就見他側身，右手持弓，左手光芒一閃，反握的短劍一擡，座狼便倒地不起。

那個身影立定回頭，卡其綠與棕色交織的短袍在月光下發出瑩瑩淡光。弓交左手，擡臂搭箭，一瞬就瞄準了她。

她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那握着斜在身前、盤繞着金色長春藤圖案的反曲弓身的手上搭着反射月光的錐形箭尖，目光又沿着褐色箭身一路來到綠色雄雞箭羽和拉弦靠位在臉頰旁的三根白皙手指上。

然後，視線一移，落入一張她再也無法忘記的俊美臉龐和一雙冰藍色眼眸中。

天黑準備渡過渡口時，發現大批的座狼從岸上跑過。一般座狼群大多在6到11只，而這群座狼卻多達20多只，引起了精靈們的警覺。

濃重的血腥味在前方蔓延開來，座狼襲擊小鎮就在眼前發生，塔瑞爾也無法坐視不管。

他們在小鎮被屠戮殆盡之前趕到。

萊戈拉斯一馬當先躍入鎮中心，同伴們四散去解決其他逃竄的座狼。

迅速終結了五只座狼。絞架上有一個人。在危機沒有完全解除之前，他從不放松。箭尖一揚，對準了那個人。

在幽暗森林，他的技藝已經無人能敵。也有不少族人說他的弓技甚至已經超越父王，放眼中土，也少有對手。但從未真正親臨戰場的萊戈拉斯并不滿意這樣的說法。

面對他的箭，絞架上的人竟然露出釋然的表情。

解決完其他座狼同伴們趕到，看到他的動作欲出聲阻止。

剛剛聽到鎮上的傷者議論，是絞架上的人引來了座狼。他們準備絞死她。

然而精靈明白，除非是食物不足或者有邪惡特別授意，這種聰明的兇獸一般不會冒險離開山林攻擊人類。

直到現在人類還愚蠢的認為，自己的不幸可以靠犧牲一兩個無辜的人解決。

但萊戈拉斯的三個勾弦的手指已經撒放，箭尾蛇形擺動，箭身帶着高速的旋轉射向絞架上的人。

伊爾碧綠絲輕輕一笑，阖上雙眸。

冰冷的箭羽自頭頂劃過，射穿了繩索，她身體一沉，跌落地面。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活着，擡起頭。

月色下，那個身影已經轉了過去，一頭閃耀的金發散落肩頭，麂皮高筒靴裹住修長雙腿，步履輕盈的遠去了。

一群同樣超凡脫俗的男女們跟了過來。

看樣子他們已經殺掉了襲擊小鎮的座狼，卻不願久留。

她解開身上的繩索，悄悄的爬起身，跟了上去，果然聽見他們在用她聽不懂的語言交談着。

沒錯，他們是一群精靈。

精靈對她而言，更有種說不出的比人類更親近的感覺。

她想也沒想的離開人類的地方，跟在那群精靈的後面。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5.林間聚會

一時頭腦發熱跟上了那群精靈，不敢走的太近。但他們的行動很快，直到他們走到樹林裏時，生怕跟丢，她才敢走近一些。

腳下喀嚓一聲，踩斷一根枯枝。

雖然只是極輕微的一聲，前方熟悉的破空聲再度響起。

還沒來得及懊惱，她立刻就判斷出是那尾能精确命中并殺死一頭兇狠座狼的來箭，本能的抓起自己的短弓，不敢怠慢開弓拉滿之後才撒放，來箭早已飛近，她眼睜睜的看着它以洶湧的來勢在眼前破開了自己的小箭，卻擦過臉頰，釘上了身後的樹木。

她呆立在原地，兜帽向後揚開。看來來箭只是想警告她，并非要取她性命。

“是誰？”精靈們立刻圍了過來，神情戒備。

黑暗中看到來者都甚為驚訝，“居然有人類闖入了我們的結界。”

“這句話我聽過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心情調侃。

“她能看到我們。”更多驚訝的聲音響起。

“這句話我也聽過了。”精靈們真是類似的生物，毫無意外性。

這個衣衫褴褛的人類女子本來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但當她走近，容貌變得清晰後，木精靈的目光都變了，忍不住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奇怪，非我族類，怎麽有這麽漂亮的發色？”

“何止頭發，瞧她的皮膚，她的眼睛，都很好看啊。”

“人類的皇族只怕都比不上吧。”

她萬萬沒想到安詳的精靈們也會這麽話多。看到這群精靈的打扮與樣貌和之前見過的那個很相似更覺得親近，不曉得他們是不是一族。

一位褐發精靈幹脆靠了過來，撩起她耳畔長發，露出她圓潤的耳廓，喃喃自語，“還真是人類。”

“傑拉德，別失禮！”有幾個聲音響起。

褐發精靈傑拉德退後了一步，很肯定的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類了。雖然比起精靈來，還少了點什麽。”

又有不下三四個聲音制止他。但大家心知肚明，雖然她擁有人類罕有的美貌，還是少了精靈那種超脫塵世的氣質。

其實，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