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貓嗎

第5章

那穿常服的年輕人在葉止離耳邊絮絮叨叨，反正說的都是陸新丞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堪比他寫畢業論文時瞎謅的文獻綜述。

那個道士卻目光一凝，掐了一道法訣，陸新丞便見一只透明的大手從半空壓下來，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扔到了三人面前。

“喵——嗷——”

葉止離上前一步，眉眼間滿是焦慮：“大師，你這是？”

道士輕叱一聲，陸新丞便感到脖子處的禁锢撤去，但幾道符咒漂浮在他身邊，構成牢不可破的結界。

結界了不起嗎，我們陰陽師也能做到！嗷嗷嗷不能碰有電。

“這是妖。”道士言簡意赅，“吸人精氣而活。”

喵喵喵？他是人啊！人變的。

常服青年似能聽懂他的話，“咦”了一聲，附在道士耳邊，對他輕輕說了什麽。

道士遲疑了一下，拿出一只布袋，對着陸新丞打開。陸新丞便感到全身乏力，昏昏欲睡，被收進布袋內了。

葉止離無法阻止。道士對他道：“你說的那人，便是被他吸盡元神，油盡燈枯。這等妖物，你不可與它再加接近，将他交于我，我會找到你說的人。”

葉止離臉色煞白，回想起和布偶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又想起和陸新丞相處的數十年。答案不言而喻，如果道士說的是真的，那他不僅要把布偶貓交出去，甚至還應該看它被懲罰得越慘越好。

前提是，這個道士可信。

可這個道士是業內公認的天才天師，他不得不信。

“沒事，我們不會濫殺無辜，只要他有心向善，自然不會有事。”常服青年安慰他。道士不聲不響地捏住一只符咒，貼到他額頭上，他悶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他要是醒來不認賬怎麽辦，這個月可就這樁生意。”常服青年憂心忡忡。道士淡淡道：“他要是不認，就每晚放小鬼咬他，總能記起來的。”

兩人出了葉止離家門，騰上九天，禦劍飛行，眨眼間便到了一條小巷，在牆上一點，破入其中。

道士把陸新丞從布袋內抖出來，俯身問他：“那只貓在哪裏？”

陸新丞迷迷糊糊地哼哼：“貓？哪只貓？”

道士淡淡道：“把你變成這樣的貓。”

陸新丞一下來了精神：“我不知道啊！他昨天早上跑了就找不到了！”

道士道：“那是只憑吸人精氣修煉的貓妖，走得歪門邪道，若是再放任他下去，後患無窮。”

陸新丞道：“就算你這樣說我也還是不知道啊！我真的是無辜的啊。”

常服青年出來打圓場：“他确實只是個普通人類，身上沒有獸類的氣息，看來是真不知道。”

道士微微擰眉：“那貓妖料到我們會找到他，提前用了這招金蟬脫殼，狡猾異常，現在除了他，我們別無線索。”

原來不是因為他說不喜歡貓，才變成這樣的。那只貓一開始就想他頂罪。

陸新丞迷茫地看着他們，突然叫道：“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其他貓還在呢！”

他急吼吼地帶着兩人到了葉止離的貓咖啡廳，卻又撲了個空。

陸新丞看看空蕩蕩的咖啡店和大開的窗子，以及焦慮打電話找葉止離的店員小妹，內心悲痛異常。

他怎麽就忘了，昨晚那些貓都跑了。他以為那是貓的正常夜生活，結果人家是逃命呢。

他真傻，真的，被變成貓當擋箭牌，還眼睜睜看着同謀逃跑。這一屋子貓明顯都是貓妖，天天蹲店裏等人撸，吸□□氣修煉。

他開始深刻地懷疑自己的智商。

“現在怎麽辦？”常服青年若有所思地問道士。

道士不知從哪摸出一柄桃木劍。桃木劍看起來并不鋒利，但他在劍身上一彈，卻發出清脆的铮鳴，劍氣幾乎将屋內的家具震得七零八落。

常服青年捂住耳朵：“牧流昀！這是別人家的東西，你再震壞了我們就賠不起了！”

道士眼中閃着金色的光芒，他将劍豎在面前，默念法訣：“事到如今，只能将計就計了。”

陸新丞感到一陣金光刺向自己，他渾身動彈不得，只能看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飄離身體，被震成碎末。

這是要死了吧。不，不僅是死，感覺是魂飛魄散。

他死了。

葉止離會不會傷心呢？

*** ***

傍晚七點，葉止離準時打開某視頻網站，發現自己關注的那個主播又沒有開播。他打開微博，想看看主播是不是請假了。

微博上卻炸開鍋了，主播沒有請假就停播，有人猜測主播被傳銷組織關起來了，畢竟上次直播主播就沒有說話。

這越說越玄，甚至有人去報了警。

葉止離關掉微博，覺得有點悵然若失。晚上七點突然沒有事做了，這令他覺得有些空虛。

突然有人在微博私信他：“我知道陸新丞在哪裏。”

葉止離蹙眉，陷入沉思。他覺得，在他的記憶裏，還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不過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

他問：“陸新丞是誰？”

對面的語氣滿是嘲諷：“你連陸新丞是誰都不記得了？虧得他還在等你去救他呢。”

他心中不詳的預感漸漸濃起來：“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可以幫助你。今晚十二點到xx路xx號，我在那裏等你。”

對面似乎是篤定他會去，無論他再怎麽問，都不再回答。

要是以前，葉止離是不會信這種話的。但是這一次，那種不詳的預感太過濃烈，以至于他要抛棄理智，純憑直覺行事了。

他按對方說的時間到達地點，便見到一個一身黑衣，幾乎要隐沒進黑夜裏的人。

他微有些不耐地擡起頭，一雙貓眼明亮異常，像是等待獵物的兇猛野獸。

“你晚了。”

“我是按時間到的。”

“啧，你真是一點也不緊張，”黑衣人張手布下一道結界，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對着面，右手捏住他的下巴，幾乎與他臉貼着臉。

他輕輕呢喃：“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呢？”

無數場景湧入葉止離腦海之中，走馬燈般閃爍而過，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前幾天。

有一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始終在畫面的中心。

“你猜猜，你忘了什麽東西？”

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個道士一劍劈向陸新丞，霎時間風雲變色，竟然能讓人隐隐看到痛苦掙紮的魂魄。

“陸新丞他已經死了，你就不想給他報仇嗎？”

葉止離痛苦地捂着頭，奮力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想要什麽？”

“臣服我，供奉我，信仰我，”他在他耳邊耳語，“将我當作神來跪拜。”

“神會保佑他的子民。”

他大笑起來，背後隐隐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在抖動。

“世界是屬于我們的喵！”

他剛這樣說完，突然天空裂了一條縫。

他臉色微變，居然有人破了他的結界。

一道金光自裂縫中射入，如陰雨連綿之時撕破烏雲的陽光，正中他的頭頂。

他嗷嗷叫了兩聲，身子委頓下去，在一堆衣料中間，只能看到一張毛茸茸的貓臉。

“喵嗷——”

道士的身影自金光中閃現，他對着葉止離微點了點頭，拎起那只布偶貓，裝進布袋裏。

“等等，大師，你說會找到陸新丞……”

道士微微側頭，指指他的周圍：“他就在這裏。”

“他已經在天地之中。你聽到他的聲音了嗎？”

葉止離面露愠怒：“大師，你可從來沒說過會打散他的魂魄。”

“我也從未說過不是。你說讓我找回他，現在他确實在你身邊，無論你走到哪裏都跟随着你。”

葉止離攔住他前進的道路，不依不饒。

道士一指點在他眉心，淡淡道：“那你便跟他一起去吧。”

“不過也并不是無計可施。”常服青年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抱着只幼年橘貓，“那天，他有一魂進了這只貓身體裏，你要是願意，就養着這只貓吧。”

葉止離覺得道士那一點，将他渾身的力氣都洩去，喃喃道：“只能這樣嗎？”

常服青年吊足了胃口，終于慢吞吞道：“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或者你願意……拜師嗎？”

葉止離詫異地看向他和道士，道士平靜無波的臉上，此時仍是一片磊落：“你若是願意拜我為師，潛心修習，也許有一日可以找回他的魂魄。”

葉止離這才明白，這位大師似乎在向他抛橄榄枝。

“我欠他一段恩情，便還在你這裏了。”道士一揮袍袖，留下一把桃木發釵，“你若是想好了，便來找我。這樣寶物，就算是拜師禮了。”

兩個人騰雲而去，只留葉止離抱着一只瘦橘貓，和他大眼瞪小眼。

葉止離試探地問：“陸新丞？”

橘貓：“是我。”

葉止離愣了一下，他居然能聽懂貓語了。

橘貓仗着他聽不懂貓話，狠狠吐槽了一番：“哇這個貓不得了居然是想統治世界他又不是我家小金魚又不可愛唉你怎麽這麽蠢他說就來了報個警不好嗎。”

他發現葉止離面色不善，生生剎住車：“你怎麽了？能聽懂。”

葉止離緩緩點頭，這回換橘貓慫了，連忙賣個萌，一雙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着他。

對不起，萌貓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就是可以征服世界。

一年之後，成為天師的葉止離終于集齊陸新丞的魂魄。

現在問題來了，陸新丞……沒有身體。

他只是一只大橘貓。

橘貓蹲在葉止離腿上甩着尾巴：“沒事，其實做貓也挺好的，吃了睡睡了吃還有人萌。”

葉止離撸貓的動作頓了頓：“可是有些事很不方便。”

橘貓尾巴勾住他的手腕：“我覺得挺好的，沒有什麽不方便。”

“你喜歡貓了？”

“唔，畢竟我現在是一只貓，當然是喜歡貓了。”

“這麽喜歡貓嗎？”

橘貓嘆了口氣，舔舔他的手背：“喜歡貓，更喜歡你。”

如果不是變成貓，我們倆誰也不會戳破那層窗戶紙，不是麽。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完結啦！自己給自己鼓掌！

不知道自己腦子裏裝的是什麽不過寫完就好啦。

開新文開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