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人……哦不,顏如玉哪肯去,去了之後,屆時在公堂上一對峙,她不就立刻暴露了嗎?
她盯了高安這蠢貨三天,銀子沒弄到手這也就罷了,不能自己還被關衙門裏去啊。
沒錯,在得知高安就是寧鄉縣最有錢的高府家的的公子後,顏如玉來到寧鄉縣後便怔怔的盯了高安整整三天。直到剛才确定時機
成熟了後,這才下手。
顏如玉此人無親無故,也便居無定所,各地到處游蕩。
要是手裏沒銀子了,就去用自己這張蠱惑人心的臉,去騙銀子。
不過她也有底線。
顏如玉向來只騙那些平日裏喜歡沾花撚草,色欲熏心,慢腦子廢料,容易上鈎的男子。
而至于那種窮困潦倒的書生,又或者是那種正兒八經的正人君子,顏如玉不屑去‘碰’,也不準備去‘碰’。
蹲守了三天,好不容易準備動手,卻沒想到出師不利,被人給撞見了。
更沒想到她順水推舟順着對方撒了謊,下一秒,對方卻直接要将她帶到衙門裏去了?
顏如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牽強的笑道:姑娘,依我看,這就不必了吧……不是都已經把這位公子給敲暈了嗎?”
對高安這種好色之徒,碧珠恨不得想要直接将其把脖子給擰斷了,一聽到顏如玉竟然不打算追究了,一堆柳眉當即橫了起來。
碧珠想也不想道:“對高安這等小人,光是敲暈了怎麽足夠?起碼讓我家大人狠狠的打上二十大板才夠!姑娘可是差點就被這下
三濫給奸辱了,倘若要只是把這厮給敲暈的話,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姑娘不用擔心,我家大人一定會幫姑娘讨回公道來的!”
碧珠氣勢洶洶,仗義十足,可顏如玉臉上卻還是仍舊絲毫未見笑容。
剛才說差點被奸辱,不過是順嘴瞎掰。
要是真的跟着她去見她口中的那位大人了,怕到時候被打二十大板的不是這高安,而是她了。
就在顏如玉擰眉思索着該如何脫身時,她忽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
等等……
她記得她剛才說,她家的大人是縣令……
寧鄉縣的縣令?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寧鄉縣的縣令,不就是那好男色,一年只審了八個案,八個案子中就有七個案全部都審錯了的蠢貨莊杜信?
倘若要真的是莊杜信的話……
那她還怕個什麽?
一瞬間,顏如玉臉上表情瞬改。方才的慌亂和無措,瞬間蕩然無存。
不過,為了穩妥,她還是得提前确認一下。
顏如玉弱弱的,小聲的問道:“這位姑娘……你家大人,難不成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莊大人?”
括弧,這個鼎鼎大名為貶義。
不過顏如玉的表情表現的太過于純良無辜,所以碧珠根本就沒有聽出這鼎鼎大名四個字裏濃郁的諷刺意味。
碧珠沒多想,還以為真的是在誇自家大人,于是毫不猶豫的回道:“對!就是我家大人!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如實的交代實情,
我家大人絕對會幫姑娘找回公道的!”
聞言,顏如玉挑眉,表情頓時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原來還真是莊杜信那蠢貨。
本以為自己被人給撞破‘好事’,今日鐵定要無疾而歸,沒想到并不是無疾而歸,而是錦上添花。
屆時她跟着眼前這人到了衙門,然後在衙門裏将事實肆意捏造歪曲一番,莊杜信這蠢貨壓根就不會懷疑她說的從頭到尾都是假話
,而高安這厮就算辯駁,憑借他在縣上和莊杜信一樣臭名昭著的名聲,壓根就沒人會信。
到時候……她想要多少銀子,還不就是随口一說的事。
想罷,顏如玉垂簾,斂去眼裏得意的神色,柔聲靜道:“……那就麻煩姑娘了。”
見總算将顏如玉給‘勸服’,碧珠這才總算安了心,“這樣就對了嘛,這下三濫一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顏如玉挽唇,笑而不語。
勸服完,那麽就只剩下該如何将暈倒在地上的高安給帶回去的問題了。
碧珠彎下身,皺眉,表情頗有些嫌棄的抓起了高安的胳膊。高安人高馬大,哪像端木文景和柳熹微這種弱不禁風的軟腳蝦,碧珠
試着拽了拽,愣是沒将地上的高安動搖一分。
碧珠深吸口氣,又嘗試了一次,可躺在地上的高安就如同死豬一般,動也不動。
碧珠氣的直想在高安的臉上踹上一腳。
但她忍住了。
發現壓根就拽不動,碧珠只好放下高安的胳膊,暫且放棄。
可高安此人是一定要帶到衙門的,不然待會怎麽到大人面前對薄公堂?
碧珠下意識擡眼朝顏如玉的方向看了眼,本想着讓顏如玉搭把手,可一擡眼,只見對方身形纖弱,宛若無骨,那纖細的脖子,甚
至還沒她胳膊粗。
于是碧珠只得一下子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現在要将高安這厮怎麽帶回衙門……
碧珠蹙眉沉吟,驀然間,她想起了她懷中揣着的九百九十八兩銀子,然後當即眼前一亮。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去用銀子請人過來不就行了嗎!
至于為什麽是九百九十八兩銀子……
因為碧珠已經從一千兩裏花去了二兩。
想罷,碧珠毫不猶豫的對一旁的顏如玉說道:“姑娘你在這等等,我去請人過來幫忙!”
顏如玉微微一笑,柔聲應了句好。
接着,只見碧珠飛快的跑到大街上,然後找上路人,一個一個詢問了起來。
“這位兄臺,能否幫一個小忙?”
“姑娘請講。”
“能否幫我把那邊的公子給擡到衙門……”
“衙門?莊杜信那??不去不去!”
“哎——”
“這位大哥,能不能幫一個小忙?”
“呵呵,姑娘有話請說。在下能幫則幫。”
“這位大哥可否幫我把暈倒在那邊地上的公子給運到衙門……”
“莊杜信狗官那?這位姑娘你還是另請他明吧,恕在下無能為力。”
“哎——”
“這位公子,小女子想請公子幫一個小忙……”
“哎,你可別說了。剛才我都聽見了,我是不會去莊杜信那的!那死斷袖喜歡男子,誰能知道你是不是想诓騙我過去,然後被他
關進府裏當男寵?”
“……呸!你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麽德行!還想當我家大人的男寵!”
由于莊杜信在寧鄉縣‘名氣’極盛,以至于現在都沒人願意把高安給擡到衙門裏去。
接連被數人拒絕的碧珠此時有些心浮氣躁。
但為了能幫顏如玉讨回‘公道’碧珠仍不放棄,不過這回她懶得再去說那些浪費時間的開場白了。
碧珠走到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面前,直接開門見山。
“這位公子,能否幫我把那位公子擡到衙門裏去?”
“不……”
“一錢。”
“我……”
“一兩。”
“好!”
成功的将壯漢說服後,碧珠将壯漢帶到了高安的面前。
高安的臉在寧鄉縣無人不識,壯漢走上前,一見躺在地上的是縣裏最有錢的高府家的公子高安,壯漢着實吃了一驚,下意識回頭
想要去問碧珠是怎麽回事,但卻被後者毫不猶豫的狠狠地瞪了一眼。
碧珠不耐煩道:“哪那麽多廢話,搬你的就是了。”
壯漢讪讪噤聲,乖乖的閉上嘴,扛起高安,然後跟在了碧珠的身後。
不肖一會,三人很快到了衙門前。
在壯漢将高安放在了自己所指的位置上後,便按照之前所允諾的,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遞給了他。
壯漢開心的接下,這才離開。
壯漢走後,碧珠回頭對一旁的顏如玉說道:“姑娘在這等等,我去将我家大人喚出來!”
顏如玉靜靜的應了聲好,她瞥了旁邊昏迷不醒的高安一眼,嘴角微勾。
她的腦中仿佛已經浮現出了待會莊杜信與高安這兩個蠢貨,被她一個人給耍的團團轉的場景了。
莊府內。
衙門所在的位置是莊府的右側,正恰離蘇卞的寝房不遠。
碧珠飛快的跑進府,來到了蘇卞的寝房前,着急的敲門道:“大人!您睡了嗎!奴婢有要事要向您禀報!”
正在午睡小憩的蘇卞被吵醒,沒怎麽睡好的他從床上撐起身子,然後擡手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說。”
房門外的碧珠飛快道:“方才奴婢在街上碰到高安那淫……那人,那高安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圖奸淫一位美人,好在那美人抵
死不從,頑強抵抗,才沒能讓高安得逞。只不過那高安在意圖奸辱的過程中不下心被美人給敲暈,現在奴婢已經将高安給帶回衙門
來了。大人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碧珠才語落,房門被人緩緩的給推開。
緊接着,蘇卞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冷淡面孔映入碧珠的眼簾。
碧珠望着蘇卞嘿嘿的笑,“大人現在要過去嗎?”
蘇卞靜默不語的注視了碧珠兩秒,而後收回視線。
蘇卞靜靜的擡腳,朝碧珠口中衙門大堂的方向走去。
蘇卞向前走着,一邊頭也不回的問:“剛才說的都是你親眼瞧見的?”
緊跟在蘇卞身後的碧珠一愣,接着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回大人,剛才的那些都是美人告訴奴婢的。”
蘇卞聲音冷淡,“是麽。”
蘇卞語落,兩人正好已經踏進了衙門大堂內。
蘇卞一擡眼,便正恰看到了靜靜地站在衙門大堂裏的顏如玉。
蘇卞面無表情的将顏如玉從上至下打量了兩遍。
蘇卞的視線靜靜地從對方一絲不亂的頭頂看去,然後滑下,落到精致從容的臉蛋上,再慢慢的落下,一直到腳尖之後,才慢慢的
收回了視線。
美人這二字蘇卞未看出來,不過他倒是看出了一點其他的東西。
在蘇卞審視着顏如玉的時候,一旁的顏如玉也在觀察着眼前的蘇卞。
顏如玉蹙眉,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傳聞中不是說莊杜信此人模樣輕佻,臉上從來都帶着笑。而且一眼就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貪官、愚蠢二字。
可現下,她根本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以上的任何一個形容詞。不僅如此,在對方的目光下,顏如玉竟生出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
就像是陰風從背脊拂過一般,令人發毛。
肯定是她的錯覺。——顏如玉心想。
就莊杜信那死斷袖,怎麽可能會有如此的氣勢和壓迫力。
嗯,肯定是她感覺錯了。
一旁的碧珠跟着蘇卞走進衙門大堂裏後,見裏面空蕩蕩,除了大人和美人以外,再無他人,碧珠當下一個激靈,想起來一件事。
碧珠急忙道:“差點忘了,大人您在這等等,奴婢馬上去叫衙役們過來!”
碧珠飛奔着跑出衙門,蘇卞靜默不語的走到案桌前,用手指輕輕的拭了下案桌上的輕灰。
案桌上已經積了一層灰,可見是已經很久未使用過了。
蘇卞一言不發的‘擦’着桌子,一旁的顏如玉等了一會沒等到蘇卞開口,心下有些不耐,于是不等蘇卞開口,她直接走上前,跪
在了蘇卞的案桌前,仿佛變臉一般,眼淚瞬間就從臉上掉了下來。
顏如玉帶着哭腔,小聲低泣道:“大人一定要民女做主啊——”
蘇卞面無表情,反問,“做什麽主。”
顏如玉哭聲一頓,頓時不由得疑惑的心想:難道剛才那丫鬟沒跟莊杜信這蠢貨說?
于是,顏如玉便哭着說道:“民女上街,本想着買點胭脂就回去,可誰知半路碰上了高安這淫賊,他将民女拖到小巷便想奸辱
,民女誓死不從,無意間得幸将高安這厮敲暈,這才得以逃過一劫。”
顏如玉說的是齊聲淚下,動人之極,然而蘇卞仍舊無動于衷。
接着,只聽蘇卞輕飄飄的吐出五個字。
蘇卞:“奸辱?不太像。”
顏如玉的哭聲瞬間戛然而止。
顏如玉臉上的表情一僵,她擡頭看向蘇卞,下意識的以為蘇卞只是随口一說。
可一擡眼,卻只見後者表情冷淡,臉上毫無笑意,哪像是随口一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