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近的天氣很是陰晴不定。陽光不毒,舒盞也就不再帶傘,結果晚上從商場出來,還是碰上了雨。
雨不算大,淋一淋也就過去了。舒盞回家得擠公交,站在靠窗的地方,窗戶開了點兒,風一吹,冷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于是當天晚上舒盞一直在吸鼻子。
第二天上午醒來,她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一摸額頭,體溫還算正常。只是頭鈍痛,像是每隔一陣就有尖銳的物體在撞擊着她的神經。
胃也一抽一抽的。
……假期的第一天生病,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此時是十點,舒母教研組需要到外地開會,一出差就是三天。舒父最近比較忙,已經好幾天沒有接送過她了,國慶節也加班去了,手機裏還躺着讓她自己一個人解決午飯晚飯的短信。
更悲傷了。
舒盞扶着牆,去衛生間洗漱。熱毛巾敷在臉上,不适的感覺稍微消散了些。她又去翻藥箱,摸出一支體溫計來,而後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剛剛看過冰箱,有菜,不過她現在應該是不願動的,看來得叫外賣。這弄一下已經十點多了,她不願出門,再吃早餐也來不及,幹脆把早飯午飯一頓解決了吧。
她癱了一會兒,算算時間到了,抽出體溫計來。還沒注意去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輕輕敲擊了三下,很有節奏感。
舒盞去開門,手裏還拿着體溫計。
江遠汀赫然站在門口。
他穿着淺灰色的衛衣,皮膚在襯托下透着白皙,一手懶懶地揣在口袋裏,依然單肩背着他那個平時什麽都沒有裝的書包——現在好像鼓了點兒。
“一直沒回我消息,以為你睡死了,”他的語氣依然不客氣,瞥到她手上的體溫計,怔了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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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盞這會兒拿着體溫計看了眼。
37.2,還不算發燒。
手機應該擱在床頭櫃上,醒來後整個人暈暈乎乎地走來走去,哪裏會想那麽多,一陣煩躁襲來,舒盞往客廳裏走,口吻淡淡的,“頭疼。”
就這樣兩個字,軟軟的,傳入耳內愣是多了幾分撒嬌的感覺。
有什麽東西撞進心髒。
江遠汀順手帶上門,動作不自禁地輕下來。
他不是第一次來舒盞家了。初中三年,尤其是初二那一年經常過來,光明正大地蹭飯。
舒母與他的母親性格截然不同,偏嚴肅,可私底下也會露出溫柔風趣的一面。舒父溫文爾雅,談吐有致,是個很好的忘年交對象。
這才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不像他那支離破碎的家庭。本就聚少離多,還有外人來摻和,他的母親,現在已經不知道成了什麽樣子。
一年沒有走進這個家,它并沒有什麽變化。牆紙是橘黃的蒲公英,連燈光打下來的時候,都會柔和很多。電視機櫃上擺着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的舒盞還很稚嫩,紮着俏皮的雙馬尾,背後是湛藍的天空與大海。
此時,照片上的小姑娘拿着手機走過來,裹着件毛茸茸的睡衣外套,耷拉着腦袋,沒什麽力氣。她靠在沙發上,撈過那只倉鼠娃娃抱在懷裏,聲音平淡,“做不了數學題。”
多說了幾個字,她的聲音有不自然的沙啞,還有鼻音。
“來都來了,”江遠汀挑眉,“要趕我走嗎?”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桃花眼微微翹着,略是輕佻,似有水波蕩漾,漾開一圈圈水紋。
舒盞現在并沒有力氣跟他鬥嘴,慢慢地說道:“随你。”
困倒是不困了——只是她的頭依然一陣一陣地疼,走路總覺得很不舒服,只想找一個暖和又舒适的地方,然後躺上一整天。
“你爸媽呢?”江遠汀打開冰箱,裏面放着點新鮮食材,而後又問道,“吃早飯了嗎?”
答案顯而易見。
“上班。不想吃。”舒盞已經抱起膝蓋,在沙發上蜷成一個小團團。可惜她的腿比較長,這樣違和的動作,落在他眼裏,有種異樣的……萌。
這會兒,江遠汀久久都沒有回應。
舒盞一直抱着發呆,少年修長漂亮的手伸過來,将盛有熱水的碗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先把藥吃了,去房間睡覺。”
很小的時候,江遠汀就已經獨立了,若比起自理能力,舒盞是遠不如他的。
碗裏是藥汁,剛泡好,深褐色的,散發着一點點中草藥的味道。
舒盞乖乖地點頭。
她實在是不想動腦子了,于是江遠汀說什麽,她都會照着做的。
藥裏還有絲甘甜,喝完後舒盞本打算去洗碗,被他拿走去洗碗池了,她便扁扁嘴,“你怎麽兇巴巴的。”
她真的覺得今天的他……莫名的兇啊。
江遠汀一滞,果然生病傷腦子,什麽話她都說得出來了。
兇?
他哪裏兇了。
“快去睡覺。”他強調。
舒盞“哦”了一聲,拖着昏昏沉沉的身體去房間了。
沙發上有東西還亮着光,江遠汀走過去看,原來是她把手機落在這兒了。
舒盞沒有提,他也并不想把手機給她送進去——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玩什麽手機嘛!
反正他兇。
手機屏幕亮着,是個未接來電,沒一分鐘,新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來電顯示鄭芷。
卧室的門已經被關上,江遠汀偏頭看了一眼,手卻已快速地滑動接聽。
“盞盞你終于接我電話了嗚嗚嗚為什麽不回消息,你是不是有別的狗了!”
舒盞的閨蜜?
江遠汀回憶了一下。哦,那個從初中開始就一直跟舒盞走一塊的女生,很聒噪。
他沒接話,感覺這女的應該還有戲。
果然,便聽見鄭芷說道:“下午要不要來KTV呀,我還喊了幾個咱們初中的同學,已經訂包廂了,兩點。”
KTV,啧。
江遠汀的手指輕輕叩擊着手機背面。
“盞盞你倒是說句話啊!!”鄭芷應該在外面,背景聲很吵鬧。
沉默片刻,江遠汀挑了挑唇,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沒空。”
“有什麽比浪更重要……等等你誰?”
似乎覺得電話那邊人的聲音有點熟悉,想到那個可能,鄭芷完全懵掉了。
“她要休息,還要讀書。”說完這句話,江遠汀利落地挂斷電話。至于電話那邊怎麽想,就不是他的事情了。反正她罵完他就回房間睡覺了,自己落下把柄在這裏,由不得她左右。
可憐的被剝削的他,還要去做午飯。
江遠汀面無表情地走進廚房淘米煮粥。
她這樣子肯定不願意吃飯,煮點粥讓她喝好了。至于自己中午,可以炒兩個菜湊合一下。
他明明是來讀書的,為什麽做起了保姆?
憤憤不平的江遠汀感覺胸前的紅領巾又在飄揚了,他果然是個合格的接班人。
許是藥起了點作用,舒盞本是不困的,一沾着床,困意襲來,一下子就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時,有飯香飄進卧室。舒盞好奇地翻身下床,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本想尋着飯香,走着走着,就換了個方向。
她去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
看見她醒來準備端碗粥過去的江遠汀:“……”
他淡然地把碗放回餐桌,坐在一旁玩手機去了。
舒盞吐完,感覺身體上的不适感一下子散去不少,雖然還有點感冒的跡象,但已經沒有早上起床那麽難受了。不知是藥起了作用,還是這一吐。
下午兩點,桌上擺着兩個裝着剩菜的盤子,還有盛了粥的碗,叫她詫異的是坐在沙發上的江遠汀:“你還在這裏啊?”
江遠汀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看上去十分惡劣,“看來還沒有病倒啊?”
剛才那一幕對他打擊甚大,他本打算十分鐘之內都不要理她的。
怕她生病了胃口不好,喝粥又幹巴巴的,他熬的是皮蛋瘦肉粥。不敢放很多皮蛋,但總體的味道卻很足。
真是白費了一番好心。
舒盞輕輕地“哼”了一聲,“不勞煩您。”
說罷端起桌上的粥,拿了勺子來舀。
從前在家裏做飯,江遠汀經常給舒母打下手。舒母廚藝很好,作為親傳弟子,江遠汀也學到了精髓。
只是他實在是太懶,寧願過來蹭飯也不自己下廚,除非在他爸媽不在的時候去他家裏,否則舒盞能吃到他的飯屈指可數。
沒想到熬出來的粥,啊,是媽媽的味道了。
她本就感到一點饑餓,一碗粥下肚,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回頭就對靠着沙發玩手機的少年說道:“江遠汀,你太賢惠了。”
江遠汀手一抖,手機差點沒掉下來。
這個詞能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