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長大

第48章 電話

回到學校, 午休還有一段時間才結束。

“睡一會吧。”夏樂對着苦思冥想的莫東說。

莫東搖搖頭，趴在桌子上, 嘆口氣, 看着自己的手指說：“我好沒用啊。樂樂。”

根本就想不到辦法。

“不是的。”夏樂白皙修長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覆蓋着。夏樂垂眸看着交疊的手，睫毛微顫, 唇邊帶上溫和的笑意，“莫東很有用。”

“很快就會解決了。”

夏樂這樣安撫道。

莫東擡眸看着他, 弱弱的“嗯”一聲，像只小奶狗。縱容着小奶貓。

夏樂沒有多說什麽, 他的眼眸彎起。

“睡一會吧。”

彎眸笑着的少年像故事裏走出來的主角, 笑着時，像一朵木蘭花在眼前開放而風正好撲面而來。

莫東看着他，忍不住用手肘撐着桌子, 身體向前擡起一點, 湊近了夏樂。

直到近到兩個人呼吸都能交纏為止, 莫東才猛然清醒過來，然後不好意思的笑笑, 重新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午睡，只有耳朵有一點紅。

夏樂唇角彎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他也趴在桌子上，面向着莫東。

兩個人離得很近。

正午的陽光那麽熱烈，照耀着窗外的一切, 翠綠的花草折射着光，讓教室都變得明亮。而靠在一起午休的莫東和夏樂，就像秋日裏一個樹洞內窩在一起睡覺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看起來就那麽親昵溫暖。

夏樂靜靜地看着莫東，看着他由緊閉着眼不自在，到慢慢睡着放松下來。

夏樂伸出了手指，他輕輕碰了碰莫東熟睡的臉，然後露出了笑容，像陰雨天裏從厚重雲層照射出來的一抹轉瞬即逝的陽光。

他，抓住了。

等午休結束，送走莫東後，夏樂拿出書包裏的手機，向操場角落走去。

走到沒人能輕易看見的死角，夏樂面無表情的盯着手中冰冷的手機，然後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嘟——”

電話裏傳來撥號聲，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

“喂，是爸爸嗎？”

夏樂随意的擡起頭，看見今天的天空，碧藍，陽光燦爛，兩三朵白雲悠悠。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爸爸……”

今天是個好天氣。夏樂在心裏想。

夏樂有很喜歡的人，他希望他喜歡的人好好生活着。

為此，他願意去做一切。

就像他克制着自己，就像……他現在做着的事情。

放學時。

夏樂載着莫東回到家時，開口說：“莫東，今天我想住你家。”

少年騎在自行車上，看起來和以往一樣，沒有什麽特別的。

莫東點點頭說：“好啊。”

夏樂就這樣留宿下來了。

吃完飯，寫完作業，夏樂就去洗澡了。

莫東躺在床上，玩着夏樂手機，想着什麽時候才上高中啊，他特別想和夏樂一起組隊玩游戲。李芬蘭說了，上了高中可以給他買一部手機，即使規定了只能周末玩，可那也能和夏樂一起打好幾盤游戲了。

又玩完一盤游戲，莫東擡眼順着沒關的門看了看浴室門。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什麽都沒發生，但是莫東覺得夏樂今天、今天下午放學了有點奇怪。

莫東放下手機，下意識輕手輕腳的走到浴室門口。

隔着薄薄的浴室門，只傳來嘩嘩的水聲。

莫東聽了一會覺得有點尴尬。聽別人洗澡什麽的，好像一個變态哦。他轉身就走。趕緊打兩盤游戲才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轉身的時候聽到了“咕嗚——嘻嘻”的聲音。

走出幾步路的莫東停下來，看向浴室，仔細聽了一會兒，卻只能聽見嘩嘩的水聲。

于是他又繼續回房間玩游戲了。

浴室裏，花灑被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掩蓋一切。

夏樂站在花灑下，熱水落在他身軀上，又滑落在地上。

他額頭抵着左手臂靠在牆上，頭低着，時不時發出古怪的音節。

“咕嗚——”像是壓抑古怪的哭聲。

“嘻嘻——”又像是詭異冷漠的笑聲。

溫熱的淚珠和水珠一起，砸碎在地上，而唇邊卻彎起了大大的愉悅弧度。

莫東半躺在床上繼續打着游戲，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手機上沒有标注是誰，所以莫東也不知道是誰打電話過來了。

莫東看了看緊緊關閉着的浴室門，想了想，接聽了電話。如果是找夏樂有事的，就讓他待會打過來。如果是推銷的，就直接說不需要。

“喂，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莫東開口說。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

“喂？你好？”莫東以為對方信號不好。

“……樂樂？”電話那邊終于說話了，是一個溫柔的女聲。

莫東認得這個聲音，是何悠然的。

因為何悠然做壞事了，所以莫東不喜歡她，口氣有點生硬起來：“阿姨，你找樂樂有什麽事嗎？”

“什麽事嗎？”何悠然看了看因為沒有開燈而顯得黑暗的客廳，眼神有一瞬茫然，當看到被牢牢綁在椅子上的人時，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說，“樂樂爸爸回來了，我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樂樂回來呢。”

她看着冰冷漆黑的廚房，聲音越發溫柔：“一家人要團團圓圓的才好嘛。”

莫東不知怎麽心底有點不舒服，說：“樂樂今天在我家住，不回去了。”說完就挂了電話。

正好這個時候，浴室門打開了，一陣水蒸氣後，夏樂走了出來。

“怎麽了？”夏樂就站在浴室門看着莫東，問，聲音有點沙啞。

“你媽打電話了，讓你回家吃飯。”莫東揮了揮手機，“我說你今天在這裏住，挂了。”

“嗯。”夏樂終于走過來了。他走到莫東身邊，坐下，身上帶着熱氣騰騰的水汽。

莫東繼續着剛剛那盤游戲打游戲，夏樂靜靜地看着他。

然後，莫東玩着玩着，就被人虛抱住了，即使還能玩游戲，但是感覺靈活度下降了好幾倍。

“莫東。”抱着他的人有着溫熱的胸膛，聲音帶着沙啞。

“你喜歡毒蛇嗎？”

“哈？”艱難玩着游戲的莫東，從游戲中擡起頭，去看抱着的夏樂。

“你喜歡會殺人的人嗎？”不等莫東回答，夏樂又問。

“？？？”莫東更加疑惑了。

“你喜歡……”夏樂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莫東臉龐，“……控制不住自己的瘋子嗎？”

“樂樂，你在說什麽啊？”莫東忍不住問。他不知道夏樂為什麽要問那麽奇怪的問題。

夏樂笑了，他緊緊抱住莫東。莫東的游戲徹底完不成了。

被緊緊抱着的莫東一臉茫然。什麽啊。

“……當我能離開……我很高興。”夏樂說。

“……可我也會哭……”夏樂捧起莫東的臉。

“……莫東。”夏樂注視着莫東，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滿是莫東看不懂的情緒。

莫東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莫東。”夏樂額頭抵着他的額頭，說話時氣息噴在他的臉上。

“莫東。”夏樂又喊了一聲，聲音帶着沉甸甸的東西，明明只是兩個字而已。

“莫東，我很高興，遇到你。”夏樂彎眸笑了，漂亮的眼睛盛滿星辰。

莫東看着他，呼吸不知道什麽時候屏住了。

夏樂笑着，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

莫東整個人有點僵硬，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額頭上。

被夏樂親吻的地方，暖烘烘的。

那種暖，暖到靈魂裏，像是整個人泡在溫泉裏。

舒服到想要睡去。

還沒等莫東多體會一下，這個吻就結束了。

夏樂放開他，起身穿好外套，收拾書包。

“你在做什麽？樂樂。”莫東終于回過神來，看到夏樂收拾東西，問道。

夏樂收拾的動作停頓了一刻，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收拾。

“回家吃飯。”

他說的這樣随意。

莫東皺起眉頭，說：“今天不是在我家住嗎？為什麽還回去啊。”

“今天。”夏樂沒轉頭，手上動作停了片刻，聲音溫和，“是一家團聚的日子。”

“我怎麽不知道？”莫東才不信呢。今天又不是什麽節日。什麽一家團聚的日子啊，根本就是騙人的。

夏樂把東西收拾好了，他轉過身來，笑着對着莫東說：“打擾了。”

莫東心裏有點煩躁不安，樂樂今天好講禮貌哦。他撇撇嘴，說：“就不能不回去嗎？”

夏樂看着他，目光專注，笑着說：“我該走了。”

莫東心裏更加煩躁了，撇撇嘴。

知道夏樂要走，李芬蘭有點驚訝，問：“今天不留下來嗎？天已經黑了。”

“沒事的。謝謝阿姨的照顧了。”夏樂很有禮貌的說。

李芬蘭也就不好說什麽了，只能說：“那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的，謝謝阿姨。”夏樂告別。

莫東撇着嘴站在一邊兒，他心裏煩躁得很。

送夏樂出門，莫東站在夏樂面前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又問一次：“不留下來嗎？”眉頭還皺的緊緊的。

“不了。”夏樂推着自行車，看着莫東，笑着說。

“再見了，莫東。”他揮揮手。

莫東沒有回應他，莫東不想說再見。

夏樂笑了笑，然後騎上自行車，漸漸遠去。

莫東皺着眉，看着他越來越遠的身影。天空那麽黑，明明白天還是個好天氣，現在卻連一顆星子都看不到。昏暗的夜色下，只有孤單的路燈，照亮着那個身影，然後最終，黑暗吞沒一切。

莫東心髒莫名抽痛了一下。

他覺得，他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