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碰瓷
斷譽從床上醒來的時候,房裏仍是陰沉沉的,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已經充滿了電,顯示時間是上午9點一刻,看來今天是個看不見太陽的陰雨天。
昨天晚上還不覺得,睡一覺起來,斷譽覺得渾身痛。他看了看胸口的傷,淤青的顏色變得更深了,好在昨天連闕給他買了跌打藥水,傷口沒有腫起來。
想起連闕,斷譽就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
昨晚擦完藥吃完宵夜之後,時間已經很晚了,他就讓連闕留宿了一宿,在客廳的沙發上當了回廳長。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去上班了吧。
剛走到客廳,斷譽就聞到了香噴噴的煎蛋和火腿味。他聳了聳鼻子,順着氣味走到了靠牆的飯桌旁。
桌上放着一份水果沙拉,還有一個煎蛋和煎火腿,還有一碗還熱乎着的豆花,豆花的碗下壓着一張紙條,斷譽拿起紙條看了看。
“不好意思,擅自用了你的廚房,早上去菜市場逛了一圈,給你做了個早飯,比外面賣的衛生健康,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斷譽看着紙條笑了笑,沒想到連闕還是個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的男人。
他走到廚房去看了一眼,還殘留着一些沒有散盡的油煙味,角角落落都被收拾的很整齊,除了不鏽鋼案臺上還有些幹涸的水跡,完全看不出來不久前才被人使用過。
其實廚房對斷譽來說也只不過是這個房子裏的附加擺設,他既不會做飯也懶得下廚,充其量也就給自己煮個面,這個廚房看起來所有的調料用品一應俱全,其實根本就沒怎麽用過。
斷譽端起豆花喝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鹹的。
峰哥一大早就去了數碼産品一條街,買齊了今晚直播所需要的所有設備工具就直奔朋友開的賓館去了。
他有些亢奮,今晚的直播內容應該是史無前例的。雖然有些冒險甚至是侵犯到了他人的隐私,但是為了名和利,他願意铤而走險的試一次。
朋友開的賓館位于M市西面的一座寫字樓背面的步行街上,賓館名稱和今晚的直播內容十分呼應,飄然情趣賓館——是一家以不同主題的裝修風格為特色的情侶賓館。
峰哥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賓館的前臺,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這麽一大早,前臺的服務員正在偷懶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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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峰哥嗎?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啊。”前臺小妹睡眼惺忪的往峰哥周圍看了看,壞壞的問:“怎麽是一個人來的呀?”
“死丫頭,給我正經點。”峰哥瞪了她一眼,“幫我開間房,再把你們的電工叫來,我已經跟你們的老板說好了。”
“哦。”前臺小妹噘了噘嘴,在電腦上操作了起來,“要什麽樣的?按摩椅水床那種?”
峰哥将手裏的東西往桌子上一放,撐着下巴思索了一陣說:“要要要,這些都要,有沒有更刺激一點的?”
前臺小妹看着他,了然于胸似的點了點頭,故意拖長語調,笑了笑說:“哦~我懂了~你放心,我肯定幫你開一間最刺激的~開多久?”
“24小時,晚上才用。”峰哥說。
“沒問題。”前臺小妹選好房間,從抽屜裏取出房卡遞給了峰哥:“喏,房卡,晚上可悠着點,別把房裏的東西用壞了。”說着她頓了頓,賤賤的笑着問:“套套不夠的話,打個電話給我幫你送上去。”
“就你懂得多。”峰哥接過房卡,用房卡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就提着東西上了樓,“我先上去了,電工來了要他來找我。”
斷譽吃過早飯之後就去了街邊的美容美發店,他需要将頭發修整修整,順便讓理發師幫他做個造型,以最完美的狀态進行晚上的最後一步。
鏡子裏的他看起來有些憔悴,可能是最近都沒休息好的緣故,好在這家理發店的二樓可以美容化妝,他還有機會補救補救。
別說是在現代,就算是在宋朝,接客之前,他們這一行的也是要上上妝,塗點粉的,更甚者還得泡個香噴噴的花瓣澡,否則那就是怠慢了客人。
理發師正拿着高功率的電吹風幫斷譽吹着頭發,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斷譽拿起手機一看,是峰哥發來的信息,一段文字和幾張圖片。
文字內容是賓館的地址以及房卡的位置,圖片則是房間裏針孔攝像頭的安裝位置,好讓斷譽自行尋找拍攝角度。
斷譽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将信息輕輕滑了過去,對他來說這并不算多大的挑戰,沒什麽好太在意的。
他在手機聯系人裏找到了連闕的手機號,給他發了短信。
“謝謝你的早餐,十分美味,晚上記得準時收看直播。”連闕看着斷譽發來的短信內容微微一笑。
他壓低腦袋往陳倩的辦公室裏偷瞄了一眼,透過辦公室外透明的玻璃牆,他發現陳倩今天化了個特別豔麗的妝,整個人的氣色精神看起來也十分好。而且連闕早上碰到她的時候還看到她的手裏提了一個十分大的紙袋,紙袋裏好像還裝着一套換的衣服。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他委托了斷譽這次業務之後,陳倩對他的興趣好像就沒有以前那麽高昂了。除了兩人見面時會熱情的打個招呼随口聊幾句,其他的時間裏都是公事公辦的狀态,像之前那樣暧昧猥瑣騷擾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這不禁讓連闕有些好奇,斷譽究竟用了什麽手段才促成了現在這樣的改變。
“晚上7點……”連闕有些心神不寧的看着斷譽發來的後半段內容,默默在手機上設定了一個晚上6點50的鬧鐘,以确保不會錯過晚上的直播。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斷譽将自己重新拾掇好,從店裏走出來的時候不過才下午2點,距離陳倩下班還有足足3個小時。
室外陰雨綿綿,也沒有什麽可去的地方。
不過好在他現在有了車,加滿油在城裏繞上一圈,時間也就打發過去了,還能趁機熟悉熟悉這個城市。
他把車開得很慢,盡量靠着馬路邊的車道行駛,一邊熟悉着城裏的大街小巷,一邊頗有興致的看着馬路兩旁的風景,還有人們頭頂花花綠綠的雨傘。
緊閉的駕駛室裏有些沉悶,斷譽在中控臺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開關,打開了音樂電臺。
電臺裏播放的是一首搖滾樂,斷譽聽嗨了,用手在大腿上跟着節奏打起了拍子,偶爾還會搖頭晃腦的跟着哼哼幾句,他不知道那些歇斯底裏的饒舌歌詞到底唱的是什麽,反正節拍能跟上就對了。
他的目光掃到了站在馬路邊的一個老頭子身上,下雨天連傘也沒打,拄着拐杖站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不知道是在等人還是在避雨。
老頭子在看到斷譽朝着自己的方向駛來的時候,眼裏忽然放起了光。剛才他還漫無目的在路面上搜索等待的眼神也好像找到了焦點,死死鉗在了斷譽的車上,就連他的嘴角也跟着縮動了起來,看起來神神叨叨像是在自言自語。
斷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老頭子那直勾勾的眼神背後藏着什麽陰謀,讓他後背一陣發涼。
他連忙将方向盤往左邊打,想離老頭子遠一點。
正當他感到慶幸,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的時候,只聽到車頭咣當一響,路邊的那老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練過,都沒看到他怎麽扔下的拐杖,就飛身趴在了斷譽汽車的車前蓋上。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撞人了撞人了!”老頭子自己先喊了起來,那雙皺巴巴的老手還不忘往車蓋子上拍幾下,那聲音聽起來力道十足。
斷譽懵了,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到底算什麽,他的車可是快開得跟路邊的自行車一樣慢了,這樣也能撞上?
可不管怎麽樣,他都得下車看看。
“您沒事吧?”斷譽走到老頭子的身旁低頭看了看,發現他的姿勢相當專業,兩只手放在車前蓋上,一只腳撐着地,一只腳懸在半空中。
老頭子一見斷譽走了過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疾手快的死死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中氣十足的喊了起來:“撞人啦!撞人啦!”
斷譽立馬就頭皮發麻,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的朝四周看了看,好在今天是雨天,街上的人不多,但還是有人側目了。
“大爺你別這樣,先起來……先起來再說……”斷譽連忙上前扶他。
“不行!我起不來!你撞傷我了!”老頭子氣呼呼的說。
“可我的車都開得這麽慢了。”斷譽有些惱火了,覺得這老頭子有些無理取鬧,他彎下腰細細在老頭子身上看了看,“也沒見傷到你哪裏了啊?”
“傷是能用眼睛看得見的嗎!?”老頭子對他翻了個白眼,一看到路邊有人經過,就猝不及防的嗷嗷叫喚了起來:“哎喲,疼死我了,撞到我的老腰了!”
“你的老腰?”斷譽擠了擠眉頭,準備看看老頭子的腰,沒想到他的手還沒按在老頭子身上,他就叫得更慘了:“哎喲喲喲……疼疼疼……你想要我的老命啊!你這壞小子!長得人模人樣,手真黑!你得賠錢!”
“您想要我賠多少?”斷譽這會兒才算是明白了過來,他是被訛了。
“2000!”老頭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對斷譽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這時一對撐着傘的中年夫妻正好路過,丈夫朝着斷譽那邊看了一眼,咂嘴笑了笑,對一旁的妻子說:“看見沒,就是這個老頭子,整天在這裏碰瓷,我都碰到好幾回了。”
“碰瓷?”斷譽聽到了丈夫的話,連忙拿起手機查了起來:碰瓷——泛指投機取巧,敲詐勒索的行為。
“對!你這就是碰瓷!”斷譽恍然大悟,拿着手機對着老頭子大吼了一聲。
老頭子聽了身子一震,立馬就不賣慘了,板着臉反問道:“你憑什麽說我是碰瓷?有證據嗎?”說完他還瞪了一眼路邊的那對夫妻,敲山震虎似的,陰陽怪氣的補了一句,“要是沒證據你這就是誣陷知道麽!”
路旁的丈夫聽出了老頭子後面那句話是沖着他來的,不過看起來他也不像是個好欺負的。
“怎麽就沒證據了?這邊到處都是監控你知道嗎”
妻子連忙偷偷拽了拽丈夫的衣服,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多管閑事。
“拉什麽拉!”丈夫回頭瞪了妻子一眼,火氣一下子就竄起來了,臉都漲紅了。
“你說有監控,那你去拿啊?”老頭子看起來胸有成竹,看來他應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了。
丈夫被激怒了,把手裏的傘塞到妻子手裏,氣沖沖的走到老頭子身後,掏出了手機,指着他的鼻子說:“行行行,算你厲害,有本事你別走,咱們報警,看警察怎麽辦!”
這回可讓老頭子有些犯怵了。
他本想着就訛個一兩百就走,剛才報的2000的價只是随口一說,論理說,對方還還價,他松松口,這事兒也就結了,沒想到這回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丈夫見老頭子不敢吭聲了,就知道他是怕了,立馬趁勝追擊,抓起斷譽的手慫恿道:“小夥子,別給他錢,叫警察來他就知道怕了。這附近都有監控的。”
“叫警察啊……”斷譽支支吾吾了起來,連闕對他說過的話在腦子裏回蕩了起來——無證駕駛要是被警察抓到了,會連人跟車一起被帶走拘留起來的。
“這麽點小事,我看還是算了吧……”斷譽為難的看着丈夫。
老頭子見人見事多,一眼就看出了斷譽不敢報警,也就什麽也不怕了:“行行,你報警,叫警察來,我就不信沒王法了!”
丈夫跟老頭子扛上了,冒雨來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他更輸不起了:“你還愣着幹嘛?打電話給警察啊,這可是你的事!”
這麽冷的天,斷譽都給急出了一頭汗,他擦了擦額頭,壓低嗓門問丈夫:“沒別的方法了嗎?”
丈夫難以置信的看着斷譽,搖着腦袋用手指了指他,長嘆了口氣,拿起自己的手機說:“你不敢打,我打!”
斷譽還來不及制止,就看到他已經把110三個數字給撥出去了,立馬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不耐煩的擡了擡腳,沖老頭子說:“我說大爺,這地上都是水,你這樣賴着不涼吶?”
“不涼!我不涼!你要是不賠我錢,我才心涼!”老頭子看起來還真入戲了,真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
丈夫見自己的身上都被雨水淋濕了,于是煩躁的拍了拍肩上的水,一邊講着電話一邊挪回到了妻子的傘下。
而正好在這個時候,一個騎着摩托的騎警正好路過,摩托車上的警笛還正響着。
斷譽見騎警離自己越來越近,立馬就慌了神,也顧不得眼前的狀況的,猛地提腿給了老頭子一腳,扔下他的寶貝跑車,頭也不回的往路邊的巷子裏鑽。
“去你的大爺的!老東西!找警察要錢去吧!”逃跑前,他還不忘朝着老頭子罵了一句。
拳擊手的體能還在,他跑得比兔子還快,而剛才他的那一腳似乎也給了老頭子重創,讓他撅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等騎警趕到了的時候,他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只剩下老頭子和剛挂電話的丈夫在風雨中獨自淩亂。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丈夫不可思議的看着斷譽逃走的方向嘟囔了一句,對身旁同樣目瞪口呆的妻子說:“這小子這麽怕警察,不會是個逃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