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于朗走過去向撈屍人詢問路線,說好撈屍人在前面騎摩托,于朗他們開着車跟在後面。說完,于朗掏出幾張粉紅票子,遞給撈屍人。
那撈屍人也并不推脫。
上了路,何盛開車跟在撈屍人——于朗告訴大家那人姓劉——後面,磕磕絆絆地行駛。這地方不像柳州那邊山路繞來繞去,就是黑,起起伏伏的土路上,隔很遠才有一盞路燈。
何盛開着開着就要伸頭出去喊一聲:“劉大哥,你慢一點!”摩托車上的男人卻像沒聽見似的,并未放慢速度。就這樣何盛喊了好幾次,忍不住扭頭問于朗:“咱們是不是給錢給少了?我靠,這老頭騎那麽快——怎麽還不到?”
于朗略微皺着眉,面向窗外:“沒少給,先跟着吧。”
何盛長長呼了口氣:“這路上可真黑,他經常帶人去停屍房,也不多弄幾盞路燈嗎?”
于朗沒接話。
江天曉掏出手機,此時已是七點半。
前方,摩托車橙黃色的尾燈隐隐約約。
“起霧了?”楊記伸着腦袋往前看:“這邊冬天都燒煤,霧霾大喲。”
“這荒郊野嶺的燒什麽煤——”何盛話音未落忽然一個急剎車,江天曉一腦袋撞上前面的車座。
“你怎麽開的車……”楊記揉着肩膀嘟囔。
何盛卻不說話。
于朗:“何盛?”
“你們……看,”何盛目視前方,低聲說:“我們現在停着不動,但前面摩托車的尾燈……好像也沒動?”
此話一出,車廂裏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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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幾秒,楊記“嗨”了一聲,說:“人家是停下來等咱們了吧……”
何盛扭頭看楊記:“那要不你下去看看?”
楊記腦袋一縮:“我、我可就是個小老百姓,我什麽都不會啊,還、還是大仙兒去吧……”
“那尾燈還是沒動,”于朗聲音平平的:“就算是摩托車停下了,那人也不該這麽長時間還不來找我們。”
江天曉倏地握緊拳頭。
而下一秒,何盛的話直接讓他後背都涼了,
“好吧,”何盛嘆了口氣,接着說:“我是發現這盞路燈是第二次經過,才停下的。”
小邱:“啊——”
楊記連忙捂住小邱的嘴,摟着她肩膀飛速安撫道:“徒弟別怕別怕,師父在呢你怕啥,咱還有大仙兒!你別怕!”
他安慰了好一會兒,小邱才勉強收住眼淚,卻死死扒着楊記的胳膊不放手。
“于老師,”遲洋聲音也有點抖:“這是……怎麽了?”
于朗取出羅盤,低頭看了看,又收回去:“這是黃河邊上,什麽東西都有可能……先等等看吧,照理說前面那盞燈不是摩托車尾燈,我倒想看看是個什麽東西。”
何盛扭頭沖着江天曉陰險地笑:“小江,我倒是以前聽過個黃河邊的傳說,是講——诶,”他看看小邱,很失望似的撇撇嘴:“算了,不吓唬小姑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六人均是一言不發,緊盯着前面的那一點亮光。
一直到八點過,霧散了。
随着大霧散去,那一點亮光也漸漸黯淡。最終,消失于黑暗中。
又過一會兒,遠遠射來一束光,近了,是摩托車朝他們駛來。
“你們去哪了!”男人氣沖沖地問:“不是讓跟着我?這點路也能跟丢?”
何盛說:“起霧了。”
“起霧個屁!”男人罵道:“今晚風這麽大哪來的霧!”
“大哥,”何盛頓了頓:“那啥,你們這兒有啥傳說不?”
“狗屁傳說,你們還去不去看了?我都回來找你們一趟,你們得多加錢!”
“……行,”何盛認命地掏出兩百塊錢:“劉大哥,你騎慢點。”
男人罵罵咧咧,複又騎上摩托。
“我這兩年真是脾氣越來越好,”何盛懶洋洋地拖長聲音:“擱以前,肯定說出來,吓——吓——他——”
小邱抽抽鼻子:“我們……安全了?”
“一直都安全,姑娘,”何盛笑了:“剛才也不是不能下去收拾那髒東西,只不過這地方我們人生地不熟,而且還有別的事兒,就不和那東西計較了。”
一刻鐘後,前方的摩托車停了。
“到了, ”于朗說:“還是遲洋和我去,你們在這等着。”
他說完就幹脆地擰開車門,江天曉連忙開口:“于老師!”
“嗯?”
“我也去吧……行嗎?”
剛才在黃河邊于朗就說惡心,再進那停屍房,江天曉怕他堅持不住。他擔心。
“可以,”于朗看看江天曉:“不過你做好準備。”
三人下車,跟着撈屍人走到停屍房前。
這停屍房其實就是個小平房,撈屍人在門口一拉燈繩,裏面的燈就亮了,幽幽的白光從小窗戶裏透出來。
“你們進去看吧,我不進去了,那味兒我不想聞,”男人打開門鎖,說:“就是最裏面的三個冰櫃,是三條女屍。”
“好。”
于朗說完,率先推門進去。
遲洋和江天曉跟在他身後,進門。
“唔——”江天曉猛地捂住口鼻。
太臭了。
該怎麽形容這味道——大概就是,糞便的味道都比這好聞。一百倍。
一個連一個的冰櫃響着“嗡”的聲音,江天曉心驚膽戰地跟緊于朗,繞過一個個冰櫃往裏走。
終于走到最裏面。
遲洋一張臉被白熾燈照得煞白,他捂着嘴咳了咳,伸手拉開冰櫃。
一具浮腫的女屍,身穿長款紫色羽絨服。
遲洋合上冰櫃。
接着拉開下一個,長發,上半身赤.裸,一條很深的傷口從左胸縱貫小腹,露出已經不再鮮紅的肉。
江天曉一陣反胃險些要吐,硬生生憋住了。
遲洋合上冰櫃。
只剩最後一個冰櫃了。
遲洋的手懸在空中停了兩秒,然後拉開了那個冰櫃。
一時間,三人都看着那具屍體。
遲洋低聲說:“這是……男人吧?”
江天曉盯着屍體變形發紫的臉,過了幾秒,忍不住扭頭看向于朗。
“于老師……”江天曉顫抖着說:“這屍體,怎麽和那個撈屍人……老劉,長得那麽像?”
于朗不說話,盯着那屍體。
就在江天曉将要開口的時候,他卻猛地狠狠摟住江天曉,一腳揣上了那冰櫃!
“嘭”地一聲巨響,冰櫃被踹回去!
而在同一瞬間,停屍房的燈滅了。
“遲洋!走!”
于朗扼住江天曉手腕,拽着他一路向外飛奔,遲洋跟着他倆,穿梭在冰櫃之間。
沖到門口,于朗一肩膀撞上鐵門!
“轟隆”一聲,門卻沒開。
被鎖住了。
于朗語速飛快地說:“別說話別喘氣!”
他一把抓住遲洋的領子,将他提溜到身後,然後一步上前,站在了江天曉前面。
江天曉和遲洋背靠着牆,前方是于朗。
視野是絕對的漆黑。
突然,不知何處想起一聲“吱啦——”
那聲音像老舊木門被推開,江天曉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這裏哪來的木門?!
他緊緊抿着嘴唇,因為憋氣的緣故,心髒跳得格外瘋狂。
又一聲“吱啦——”
随之響起的,是一下一下的“嘭”“嘭”“嘭”。很明顯是金屬發出的聲音,就像……
江天曉雙腿打顫,這聲音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冰櫃裏,一下下,撞擊着冰櫃……
撞擊聲還在繼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天曉開始忍不住上下起伏肚子和胸腔,耳朵裏嗡嗡地響,他咬牙默數,一,二,三,四——
不行,憋不住了!怎麽一秒他媽的這麽長?!
江天曉的腿徹底軟了,後背貼着牆漸漸向下滑。
意識模糊的片刻間,于朗忽然轉身,一把架住了他!
下一瞬,兩片薄薄的嘴唇,貼了上來。
那兩片嘴唇緊緊銜住江天曉的嘴唇,幾乎是不留一絲縫隙地,喥過來一口氣。
像赤地千裏,大雨突至。
江天曉清晰地感到那一口氣從口腔沖進他火辣辣的肺,下一秒,他長長呼出那口氣——又呼進于朗的嘴裏。
“玄武之力,起!!!”
屋外傳來一聲暴喝!
是何盛的聲音!
江天曉眼前一花,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已經被于朗狠狠一拽,摔出了停屍房的門!
遲洋也緊随其後沖了出來,“啊——”地一聲慘叫!
“不要亂!”何盛把遲洋從地上拖起來:“你回車裏!”
江天曉勉強爬起來——這時于朗已經和何盛并肩而立,面向停屍房。
只見他們兩人手裏各自攥着把銀光閃閃的砍刀,于朗兩腿分立,高高舉起刀,沖着停屍房一刀砍了下去!
刀鋒所過,在空氣中留下長長的火紅痕跡!
這一刀明明是砍在空氣中,停屍房裏,卻響起一聲嘶啞的“嗬——”
何盛抓出一把朱砂,猛甩胳膊把朱砂灑向停屍房!
飛出去的朱砂竟如同鞭炮一般,“噼裏啪啦”地響了起來。
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股詭異的味道,江天曉愣了愣,發現這是什麽東西燒焦的味道。
“還有什麽鬼把戲,”何盛冷笑:“放馬過來!”
停屍房裏不斷傳出此起彼伏的呻.吟,江天曉打了個寒戰,這他媽的可是停屍房啊這聲音哪來的啊!!!
“還追嗎?”何盛問。
“……算了,”于朗放下刀:“是沉淵門。”
沉淵門。
又是沉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