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人一口氣小跑到遲洋家,都吭哧吭哧喘着粗氣。敲門,遲洋來開門,江天曉發現他的雙手竟劇烈顫抖着。
暮色四合,房間裏卻沒有開燈,筆記本電腦射出幽幽白光。
屏幕上,QQ郵箱頁面。
遲洋:
這是一封定時郵件,四天後發到你的郵箱。
我現在在蘭州,你出生的地方。很久以前我們說要一起回你老家,現在我一個人來了。之前我說過的那些話,請你不要怪我,我是氣急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來了這一趟,走在蘭州的街上,我覺得好像能想象出小時候的你,是怎麽在這裏生活、成長。我想我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但對你造成的傷害,我真的十分十分抱歉。
最後,遲洋,無論如何,我愛你。
江天曉皺眉,盯着“自作孽不可活”六個字,他想難道這個周恪真的賣過淫嗎?然後才會把火引到遲洋身上?
遲洋低下頭,手在顫抖,肩膀也在顫抖。江天曉聽見他帶着哽咽的聲音:“我們去蘭州找她,我必須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所以,”于朗靜靜看着遲洋:“你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們?出發前說出來吧。”
遲洋卻仍一言不發,低着頭像沒聽見于朗的話一樣。
何盛有點不耐煩:“你痛快點,真的要找人,就不要再耽誤時——”
“于老師,”遲洋忽然擡起頭,打斷何盛的話:“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江天曉一愣。
遲洋流了滿臉的淚。
“……對,”于朗看了眼那郵件,說:“之前我用她的頭發占蔔的時候,就已經能判斷出她的狀态了——非生非死,很可能成了……鬼。那麽這封郵件,既然是四天前發的,”于朗頓了頓,皺眉:“如果你能确定不是別人登陸她的郵箱,那很可能是她的鬼魂……在向你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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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洋渾身劇烈一抖,撞翻了筆記本電腦:“你說什麽……她……”他的面部肌肉像驟然僵硬了一樣,唯有嘴唇哆嗦着:“她……鬼?”
于朗垂着眼,點點頭:“先去找她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訂了北京飛蘭州的最早一班飛機,明天中午。從遲洋家離開時已是九點多。遲洋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或者說進入了某種崩潰,他不怎麽說話,獨自坐在沙發上,眼也不眨地望着電腦上那封郵件。
三人就在遲洋家旁邊的快捷酒店訂了房。
訂了兩間,一個大床房于朗自己住,一個标間江天曉和何盛住。江天曉想,估計于朗再也不會和我住一間房了吧。
也還好何盛沒注意這事兒。
累了一整天,先後洗過澡,江天曉和何盛也沒多說什麽,各自躺下。
江天曉盯着電視開關上的綠色小燈,不知是不是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一下子又沒什麽睡意。漸漸地,樓下車聲少了,偶爾能聽見刮大風的“嗚嗚”的聲音。和他隔着窄窄一條過道的何盛,已經傳出鼾聲。
嘭——
江天曉本來已經閉上的雙眼,猛地睜開。
又一聲悶悶的:嘭——
聲音是隔壁傳來的,快捷酒店的隔音實在太差。
江天曉看了眼手機,現在是00:03了。
隔壁的人幹什麽呢?
嘭——
這聲音聽着像什麽東西撞在牆上。
“啊……”一個男人的呻.吟。
江天曉心一提,想,難道隔壁在打架?
然而緊接着又一聲:“嗯……快點……”
這聲音低沉而沙啞,似乎帶着點煙嗓,在寂靜的深夜裏,如羽毛般撩撥得人心癢。
江天曉臉頰發燙——這難道是……
“啊——!”
隔壁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依舊是男人的聲音。
打鼾的何盛翻了個身,鼾聲停了。
“操,”何盛坐起來:“哪兒那麽吵?”
江天曉輕聲說:“呃,隔壁好像在……那啥。”
“隔壁?”何盛打開床頭的閱讀燈:“你忘了麽咱們是最頭上的房間,隔壁是于朗。”
江天曉猛地坐起來:“于朗?!”
就在這時,隔壁又傳來一聲餍足的:“你再來一次啊……”
何盛臉色變了,他沖江天曉搖搖頭,然後拿起手機。
“你在房間嗎?”
“好,我知道了……你那房間有些不對,估計是有不幹淨的東西。”
“行。”
挂了電話,何盛瞥江天曉一眼:“你什麽表情——于朗出去吃宵夜了,他房間裏有點小東西,他說他馬上回來開門,我們清理一下。”
江天曉:“……”眉頭舒展開,總算舒了口氣。
不是于朗。
……也是,我在想什麽,怎麽可能是于朗。
江天曉驚訝地發現比起“是于朗在隔壁和別人那啥”,那些詭異的鬼魂都不那麽恐怖了。
不到十分鐘,何盛手機一亮。
“走,”何盛披起外套:“于朗回來了。”
開門,果然于朗站在走廊裏,手裏還拎着KFC的袋子。
他齊齊整整地穿着白天穿的黑色長款羽絨服,脖子上圍着灰色圍巾,頭發被風吹得稍有些亂。
江天曉一顆心終于跌回肚子裏。
“這他媽都什麽事兒,”何盛嘆氣:“點兒太背了吧。”
于朗反倒笑了:“正好,是最簡單的,江天曉去練一下手。”
江天曉懵。
“別怕啦,”何盛攬着江天曉肩膀把他往于朗房間推:“只是最初級的縛地靈,以你現在的水平,沒問題的。”
“我我我——”江天曉都結巴了:“該怎麽辦?”
“你自己動腦子想,”于朗從衣兜裏摸出一張疊成小三角的符紙:“這個符夠你用了,你去吧。”
什麽叫我去吧?你們倆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嗎?我我我去送死?
江天曉哆哆嗦嗦地接過于朗的房卡,竭盡全力會想何盛講過的內容:縛地靈能量最弱,朱砂陣即可,朱砂陣沒有的話直接用複雜一些的符……
對了!
直接把符紙拍到縛地靈身上可以暫時切斷它們的能量!
房卡插進門,“滴呖”一聲,門開了。
江天曉饒是裹着羽絨服還是出了一後背的汗,在于朗和何盛的注視下,他抹了把腦門的汗,輕輕擰動門把手。
打開門。
床頭暖黃色閱讀燈開着,木質地板上亂七八糟地散落着衣服,凝神一看,還有三枚用過的套子。
雪白大床上,兩具男性肉體糾纏在一起。
江天曉往前挪了三步,看見那兩個男人,在上的胸口插了一把刀,被壓在下面的,肚子上皮開肉綻,紅通通露着腸子。
可瘋狂**還在繼續。
江天曉感覺到自己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打濕,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他攥着符紙的手有點打顫。
媽的!
江天曉幾乎是閉着眼沖上去,把手裏的符紙狠狠拍在上面那個男人的背上!
那皮膚的觸感讓他頭皮一麻——冰涼的,有一點滑,有一點黏。
剎那間,一切消失。
江天曉沒反應過來,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地上散亂的衣服和套子不見了,床鋪變得平整,被子方方正正平鋪着,唯有一角被掀起來,那應該是于朗下床時掀起的。
于朗走上前來,把符紙從床上撿起來放在桌上,繞着符紙撒了一把朱砂。
然後他點燃符紙,低聲誦道:“魂兮歸兮……”
他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尤為清冽,江天曉聽着,呼吸漸漸平靜下來。
一切都消失了,剛才活色生香而驚悚詭谲的一幕,仿佛是一個夢。
“這破酒店,”何盛皺眉:“之前的住客不得被吓死啊。”
于朗沒說話,打開窗戶,一點點捏起符紙的灰,随風揚了。
江天曉跟在何盛身後回到房間。由于剛剛那縛地靈的觸感,他忍不住又洗了個半小時的澡。
“哎習慣就好啦,”何盛看着江天曉,笑了笑:“我跟你說那個觸感是怎麽來的哦,就是人死了之後,身體會滲出……”
“你別說了!”江天曉連忙打斷何盛:“哥你別說了!”
“你這心理素質不行,”何盛看着江天曉的臉:“诶你臉怎麽這麽紅?”
“剛剛洗澡……憋着了吧。”
“真行。”何盛聳肩。
其實是忍不住想起剛剛那兩個縛地靈。
江天曉心想這倆縛地靈也夠慘的,成鬼了一遍遍重複那事兒——太尴尬了。不過轉念一想,縛地靈又沒意識,尴尬也是尴尬活人。
哎剛剛于朗都看見了吧……他……他好像臉色不太好?
不過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說,”何盛好像也不困了,悠哉地翹起二郎腿,腦袋枕在雙手上:“那場面也夠香豔的啊。”
江天曉心說香豔個屁,你去摸一把就不覺得香豔了。
“明天必須得問問酒店前臺,”何盛目光中竟帶着顯而易見的八卦:“這背後肯定有故事!啊,我跟你說,我嚴重懷疑那倆縛地靈是殉情,啧,倆男人殉情……”
江天曉被他說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哥,別說了,我這還沒緩過來……”其實除了沒緩過來,還有點心虛。我就喜歡男的啊。
“随便說說嘛你怎麽這麽慫,”何盛嘆氣:“于朗也真行,要我肯定不睡那屋了,他還能繼續睡——雖然剛才的都是幻影,但看着也別扭啊。”
江天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