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攝政王兄臺你好(十)
清若醒的時候穆之行已經不在身邊了,應該是被侍衛帶回攝政王府了。
嬷嬷等一大群宮女守在旁邊,一見她醒了,行了禮都不讓她下床,直接把藥膳擡着喂她。
其實清若只是放血,穆之行要受的罪更多,不過既然穆之行吩咐了靜養,清若自然只能照辦。
這一次喂了血蠱,下一次就是半年後了。
清若乖得不行,禦醫開的藥也配合着喝。
老嬷嬷讓人去攝政王府禀報的時候穆之行蒼白的臉總算透出了一絲微弱的紅。
當然,好心情只持續到第二天上午。
侍衛跌跌撞撞的沖進來,捏着聖旨的手抖得要斷掉一樣,穆之行半坐在床上看兵法,一見這個樣子,目光頓時淩厲。
進門的侍衛一路請罪啪的跪在他的床邊,卻始終不敢禀報出了什麽事。
“說。”穆之行捏了捏鼻梁,緩緩地一個字帶着死亡的氣息。
侍衛咬着牙,雙手抖着奉上了明黃色的聖旨。
穆之行心裏一突,捏過聖旨打開一掃,手心一個用力,上好的錦布直接撕裂。
他今天是絕對不能下床激烈運動的,不然傷了他的身子根基,下次喂血蠱後她也會一樣。
她倒是捏準了他。
居然給他下了聖旨,真是好樣的。
穆朝的大軍前天出發趕赴前線,她今天給他下旨占理國務,她作為皇帝,這個時候要去前線鼓舞士氣,和穆朝千千萬萬子民一起抵抗外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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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屁話,穆之行知道她不會逃,也逃不掉,她只有一個馬術師傅幫着,兩個人趕上大軍已經是最好狀态,如果他今天不再養身體,她根本出不了京都。
當然這些都是在他對自己勢力範圍有信心的基礎上,穆之行也第一次抛開自己勢力,沒有原因就是盲目的相信,她不會逃。
聖旨最後一句,如朕不幸戰死沙場,則有攝政王穆之行登基。
穆之行緩下呼吸慢慢放松身體,戰場上想要一個人死多容易,想要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死就更容易了,她怎麽就賭定了呢。
侍衛還戰戰兢兢的跪在床邊待命,穆之行擺擺手,“随她去吧,通知大軍準備迎接,保護好陛下。”
侍衛領命,卻不敢動。
穆之行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明玉殿所有暗衛侍衛自己去領罰,通知大臣明日準時上朝。”
跪着的侍衛總算松了一口氣,用盡全部力氣站起來退出了穆之行的寝室,然後腳下一軟直接跪坐在地上了。
三國即将開戰,皇帝跟着去了前線,穆之行決不能再離開京都,布局,安定民心,糧草等等都是他要給的穩定後方力量。
穆之行本以為她三個月之內絕對受不了前線的艱苦會回來,卻不想小看她了。
四個月,攝政王理朕,朝堂一片穩定,前線勝仗比敗仗更多一點點。朝堂新貴來自江南,上官如雲,頗得穆之行賞識,衆人上趕着巴結。
再有一個月,清若必須回京,因為要喂穆之行的血蠱。
不過嘛~~~~~~~~
上官家在江南富甲一方,又有上官如雲在朝中的名聲,幾乎是門庭若市,全部是來談生意和巴結的。
近期卻出現了一個異類,一位姓胡的公子每天帶着聘禮說是去下聘的。
娶誰呢,還用問嗎,上官家只有一個适婚女兒。只是養在深閨,幾乎不出門。
但是胡公子拿着上官小姐給他的定情信物,一支發簪,說是兩三年前和上官小姐約定下的。
私定終生,已經是大事。
但更大的事是上官老爺和夫人根本不知道怎麽辦,這幾年家裏如日中天的生意可都是上官如雲手裏出來的,上官家大部分權利也捏在她手裏,她雖然沒提過有沒有和人約定過婚禮。
但是胡公子拿着那支簪子确實是上官如雲十一歲時上官夫人送她的第一件首飾。
那意義不言而喻。
然現在上官如雲女扮男裝在朝中,家裏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麽辦,只能寫了書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到京都聽上官如雲的意見。
比書信傳得更快的是八卦。
書信還沒到,京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誰讓現在的朝堂紅人也是上官家出來的。
上官如雲急得要死,清若上一次生日,她剛分到戶部沒多久,但是就被委以重任,只是她沒想要因為自己閱歷太淺,被那些老狐貍狠狠坑了一把,後來禮部拿着手谕來領錢,她只能用上官家的錢墊上。
這倒也沒事,反正家裏錢很多,屬于她自己的更是占了一半。生日宴以後她就被穆之行提到了戶部的三把手,比狀元和榜眼都爬得快,她自然更是鼓足了勁。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一直在因為戶部貼錢進去。
這些都不要緊,問題是她有錢,卻沒權。在朝中根基太淺,如果被發現她是女扮男裝,注定是一個大劫。
只能一邊讓家裏穩住那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胡公子,一邊加大投入找解血蠱的方法,只要找到這個,她在穆之行那裏的地位肯定要翻上好幾倍,那時候再說自己的女扮男裝自然不成問題。
意外的順利,她調查了四年,還只能隐隐約約有些消息,卻沒想到這次只花了半個月直接就找到血蠱的克星了。
就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樣。
但是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畢竟現在朝中知道穆之行血蠱的也就一些老臣,哪個不是找了幾十年沒找到,包括穆之行自己,哪裏會有人刻意安排這種好事讓給她。
穆之行的血蠱解了,上官如雲成了穆之行的左右手。
戰争還在繼續。
清若收到穆之行的信,只有四個字:血蠱解了。
清若沒回信。
聽說穆朝的勝仗越來越多。
聽說穆朝的小皇帝馬術和箭術直追當年戰場揚名的穆之行。
聽說穆朝的小皇帝遭埋伏,受傷之後硬是帶着士兵們擊退敵軍,在軍中呼聲越來越高,地位越來越高。
聽說穆朝在戰場上用處了一種大規模大殺傷力的武器,是小皇帝的主意。
聽說大秦和楚國暗殺穆朝将軍和皇帝沒成功,兩個國家已經撐不住再繼續打仗了。
越來越多的民間傳言。
終于在穆朝大勝,擇日班師回朝中達到最高點。
以往最受關注的科舉都受了冷落。
以一個國家之力大敗兩個國家,這是三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
整個穆朝都沸騰了。
清若這個皇帝簡直成了民間贊頌頻率最高的人物。
打了大勝仗是大喜事,科舉的殿試卻也不能忽視。
還好大軍歸朝到京的時間在殿試的兩天後,勉強錯開不沖突。
殿試十人,這次出題坐在皇位上宣布試題的都是那一襲白衣如風如沐的男人。
考試答題穆之行照舊去了側殿休息,等人收好試卷給他看過後選出一二三名的名字填與聖旨上。
宣旨的是攝政王身邊的大紅人上官如雲。
老太監捧着聖旨,恭恭敬敬的給上官如雲行了個禮,“上官大人,麻煩您宣讀聖旨。”
上官如雲一點不端架子,朝老太監彎了彎腰接過聖旨。
這時候坐在大殿中間的一位考生卻爆出驚天大吼,“上官小姐!!!”
驚動整個朝堂。
上官如雲眉眼一跳,轉頭看過去時那大喊她的人已經整個人跪着就要往這邊撲了。
“上官小姐,你我二人五年前一見鐘情,彼此留了家裏地點并約定了我去你家提親,我當日拿着你留給我的發簪去,上官家卻一直搪塞,最後把我趕了出來……”
上官如雲根本沒見過這人,這會朝堂上的氣氛越來越詭異,走過去就是一腳踢在那人身上,厲聲喝道,“我上官家只有我和家妹兩人,家妹從小乖巧懂事,怎會和你私定終身,你再胡說我要你的命。”
衆人了然,原來是把上官大人錯認成人家妹妹了。
那人被踢到在地,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拿出一支發簪,搖頭有些崩潰的道,“不不不,我不會認錯,我對你一見鐘情一直記挂到現在。你就是上官小姐,當日你只告訴我你的姓,卻并沒有告訴我你的閨名,但我拉過你的手,你左手中指和食指之間有一顆紅痣,我們還開過玩笑,我不會忘記也不會認錯……”
上官如雲心跳如鼓,臉上卻是一片冷靜,三年前這人去鬧時她就吩咐過殺掉,傳回來的消息是讓他逃了,那時候她已經找到解血蠱的方法,也就沒有再多注意,卻不想今天來了這麽一出。
上官如雲在腦海裏快速想着應對辦法,還有穆之行那裏的把握。
那人依舊在巴拉巴拉說着他們相處的細節,說得很真實,大臣們的眼神不住往她身上瞟,估計是想讓她伸出手看看有沒有那顆紅痣,又顧忌穆之行不敢說出來。
這時候穆之行從側殿踱步出來,看見亂糟糟的一片,挑眉正想問話,卻不想一道沙啞卻滿含威嚴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
“朝堂之上,你們放肆成這樣,把我穆朝的朝堂當什麽了?”
後面那句狀似不在意的質問讓衆人心頭猛跳,那種感覺像極了被人拿着錘子悠悠的往心髒上一敲。
之前的關注點都在大殿中的兩人身上,這會全部人朝殿門口看去,随後便是驚訝的,驚喜的,“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迎陛下回朝。”
穆之行身邊的人也是一愣之後急忙跟着衆人跪下行禮。
朝堂上站着的只剩兩人了。
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後面的側殿門口。
一個一身金色嵘甲,頭盔夾在腰間。
一個一席金線勾邊白衣,風姿灼越。
頭發高高的,整整齊齊的束在後面,臉頰上的皮膚不再柔嫩白皙,健康活躍的顏色偏黑一點點,輪廓連帶着眉眼都好像帶上了戰場的銳利,三年前小小肉肉的女孩子現在脊梁挺直下巴微揚,滿是不可抵擋的鋒芒。
他卻還是一樣,好像三年前只是昨天,一點變化都沒有,只是臉色不在不自然的白,柔和的白,眼神更加溫柔,內裏更加殘忍。
“起來吧。”
她一路自然的穿過跪着的衆人,直接一步步踏上那至尊之位,一點猶豫一點害怕都不再有,只有一路劃破一切阻攔的銳利。
随意的把頭盔放在旁邊,朝堂上的衆人被她滿身的血腥殺伐氣息震得不敢再開口。
清若撥了撥後面的頭發,懶懶的靠着龍椅後背,随手指了指上官如雲,“你,說說,剛才亂什麽呢?”
三年前,她懶洋洋的是真的不感興趣也不想參與的懶。
現在,卻是麻痹對手已經習慣的狀态,一不注意她就會躍起瞬間劃破你的喉嚨。
才從戰場歸來的新戰神。
被她直直的看着,上官如雲差點腳一軟直接跪下去了。
“回,回禀陛下……”
結果結巴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她以為她兩世為人,還以女子之身在朝堂爬到現在的位置,已經是巾帼不讓須眉,沒想到,這麽弱。
“呵~”
清若不在意的發出一個音,便移開了目光,好似不耐煩再看她一眼。
直起身子雙手交疊撐着下巴看着下面已經坐在自己的專屬位置的穆之行。眼角上挑,帶着戲谑,更多的是鋒利。
“這就是你看上的人?”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朝堂上的大臣們瞬間崩緊了身子,一直猜測着這會羽翼豐滿起來的皇帝回朝會和攝政王有一番較量,卻不想來得這麽快,可不要被誤傷了。
穆之行倒是帶着笑意不在意的聳聳肩,手上接着泡茶,看她的目光卻是炙熱與虔摯,語氣溫柔,“看你挺喜歡的呀~”
大臣們不明所以。
清若卻是知道他什麽意思,上官家的事,包括現在胡公子今天這出,都是她的安排,不過也從來沒想過瞞穆之行。
清若又靠回龍椅上,“上官如雲女扮男裝混進朝堂,欺君犯上,擇日問斬。”
幹淨利落。
整個朝堂傻眼,連問都不問一下,也不确定是不是就要定罪問斬了嗎?
卻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她現在無人能擋,再不是那個被穆之行抱上皇位左右着的小女孩了。
門口的侍衛領命進來。
先前鬧起來的考生這會早就安安靜靜的把簪子收起來不再言語了。
上官如雲還算冷靜,她不相信穆之行會這樣放任清若剛回來就狠狠打他的臉。
直接跪在穆之行桌子邊,“請大人做主。”
穆之行偏頭看她一眼,含笑搖了搖頭,先把手裏的茶杯盤在托盤上讓伺候的人給清若呈上去才悠悠的開口。“上官大人,這欺君之罪你讓孤怎麽給你做主,孤也是臣,可不敢違背聖命。”
這是直接了當的放棄上官如雲了,更是表明了不會和清若對着來,他是臣,他已經明明确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愣住的是臣子和上官如雲。
清若抿了一口茶,覺得味道很好,便擡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
上官如雲愣了一會就要反抗,還沒等掙紮,被侍衛一個手刀下去直接劈昏拖走。
好大半天朝堂都沒有其他的動靜。
一些臣子不由又想起了三年前清若直接在朝堂上殺死一個臣子的事。
哪怕一個永遠溫和如玉,但是,他們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