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攝政王兄臺你好(四)
再有兩三個月就是皇帝陛下十三歲生辰,即使只是占個位置,但怎麽着也還有別國使臣來賀喜,大大小小的事加起來穆之行已經開始忙活了。
小皇帝被他收拾了一頓,現在又乖又老實,除了晚上要點着很多燈睡覺浪費一點錢以外,穆之行現在對自己養的小寵物很滿意。
沒有再傳出做個小娃娃紮針詛咒他或者針紮他送去的宮女嬷嬷,欺負其他宮人的消息。
小家夥現在除了乖巧,似乎精力都漸漸轉移到了吃的上面去。
他只是幾天沒踏進明玉殿,再進來看到地上和小笙鬧的小家夥她已經默默的胖了兩圈了。
半個月前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半個月後胖乎乎矮矮的,穿着一身金黃色,活脫脫一只油炸小包子。
穆之行靜靜的看了一兩分鐘她用一塊肉逗着小笙玩,然後溫聲道,“陛下,想要什麽生辰禮物?”
逗着小狗的清若回頭看他一眼,一時不察手裏的肉已經被小笙一個猛動作咬走,扭着小屁股去旁邊吃了,不太高興的嘟了下嘴,又不敢跟穆之行鬧脾氣,恹恹的坐在地上,“想要好吃的。”
穆之行接了宮人遞過來的手帕去抱她起來,坐在自己腿上給她擦手,閑閑的口氣逗她,“怎麽轉性了?不是應該想要孤去死麽?”
清若低着頭,也不知道是因為脖子縮着的關系還是其他,沙沙的聲音帶着蒼老的涼,“有機會就多吃好吃的。”
穆之行含笑摸摸她的頭,“說什麽傻話呢,陛下是穆國的天子,自然會壽與天齊的。”
清若低着頭兩只手指相互戳了戳,然後輕輕碰了碰他的搭在她腿上的手。
穆之行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詢問,同時捏住了她的小手。
清若有些忐忑又有些調皮的在他大掌心裏撓了撓,手掌被男人用了些力扣住不能動了才弱弱的問道,“穆之行,我可以學騎馬嗎?”
穆之行已經聽清了,卻好生奇怪的,“嗯?陛下說什麽,孤沒聽清。”
清若又弱弱的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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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之行還是說自己沒聽清。
“……”騙紙。
已經很明顯的感受到懷裏小家夥的情緒,只是她一直低着頭,不瞪他也不吼。
穆之行笑得語調寵溺,“怎麽想起學騎馬了?”
清若乖乖的搖搖頭,露給他視線的還是帶了一點點粉色痕跡的脖頸,然後另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拇指,“想要學。”
這聲音和語氣太虔誠。
大概是她從知事以來第一次不是帶着害怕或者愚蠢的預謀期許,完全幹淨的像小孩子,很認真的在和家長要求想要得到一個許可的模樣。
穆之行笑容定住,一秒後輕柔的吻落在她的脖頸,“好。”
她的汗毛又豎起來了。
人卻是異常興奮的扭回身子雙眼直視着他。
裏面倒影出來的白色人影依舊那麽醜,可是那亮晶晶的淺褐色眼眸的虔誠像是要溢出來了,“謝謝你。”
穆之行嘴角是縱容的弧度揶揄,“到時候摔花了小臉蛋可別哭鼻子。”
小家夥豪氣沖天的比了個手勢,哼哼兩聲,“怎麽可能。”
穆之行挑着眼角笑着看了她一會把腿上活力十足的小家夥放下去逗小笙玩了。
穆之行的辦事效率自然不用說,第二天中午用過午膳就有穆之行的侍衛帶着清若去了皇宮後面的草場。
來教導的師傅是前些年穆國馬術比賽的冠軍,現在在穆之行手下效力,軍隊馬術訓練隊的副隊長。
看得出穆之行給足了她臉了。
她是皇帝,即使穆之行才是掌實權的人,但該有的禮數一點不能少,教導師傅給她講解的時候都要半彎着身子。
清若聽得認真,只是看着那匹馬就呵呵噠了。
穆之行一定是故意的。
馬是極品的汗血寶馬,但是,清若就是站直了身子還沒有馬肚子高。
呵呵,怪不得說什麽摔花臉蛋,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小女孩子,初學騎馬,呵呵,穆之行你真是夠了。
說出去還是你大方咯,好舍得的樣子,一擲千金還不是用來騎,只是用來學。
清若捏捏小拳頭,看着那匹拽得鼻孔朝天的馬磨了磨牙,反正穆之行不可能讓她摔死,最多是想讓她吃吃苦頭自己放棄,她偏不。
于是一個下午,那匹鼻孔朝天的馬一點都看不起清若,完全不配合,就是教導師傅盡力了,清若也一直處于爬上去,還沒坐穩又被甩下來,穆之行吩咐的侍衛各種輕功秀得完全跟武林大會似的。
清若傷是沒傷到,但是原本利落華貴的騎馬裝蹭成了乞丐裝,頭發被汗水浸濕,鬓角黏黏的貼着髒兮兮的臉。
膝蓋,手掌和手肘都磨得紅紅的,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
教導師傅一邊顧及着穆之行的命令,一邊覺得這樣下去也實在不是辦法,看着天色漸晚,果斷說了今天到此,明天繼續。
一只包子和一匹馬同時舒了一口氣。
清若正維持着往上爬的姿勢,聽到這話慢慢的滑到地上站着,深吸一口氣後看着那拽得要死的馬燦爛一笑,狠狠的一腳踢在馬腿上,“你這匹白癡馬。”
“嘶……”
據說被穆之行賜名乖乖的寶馬仰天長嘯一聲伸腳就要踢清若。
那邊拉着馬的侍衛及時制止,這邊一直保護清若的侍衛已經一個輕功點地抱着清若退開很遠了。
清若冷哼一聲,扭頭拽得不行的在一群恭送陛下的行禮聲中一瘸一拐的回明玉殿了。
“回禀大人,陛下沒用晚膳,洗了澡就睡下了。”
老嬷嬷在明玉殿門口給一襲白衣撐着傘雨中踱步而來的穆之行行禮禀報,穆之行點點頭,溫和的抖了抖傘上的水珠,就着撐着地上後輕輕跨進了明玉殿。
傍晚下了雨,這會天霧蒙蒙的還有一點點光亮,和燈光搖曳的殿內鮮明的對比。窗子都關了起來,殿內沒有一個宮人,安安靜靜的像是跨進了另一個世界。
穆之行兩只手相互揉了揉讓手掌暖和起來,才坐到床邊小心的掀開了小家夥蓋着的蠶絲被。
右腳的褲管卷到了大腿處,膝蓋上包着紗布綁着繃帶,穆之行彎腰仔細的看了看,上了藥,也包得很好,本來就只是磨破了,只要她晚上不踢被子亂動,明天就不疼了。
把被子給她拉好蓋着,輕輕的點了點她的鼻尖,語調溫柔,“怎麽,養只小白狗叫小笙,罵我是小狗?”
之行,便為衍。父親給他取名的寓意就在于穆家的衍生,她到好,被自己收拾了一頓,領只小狗回來叫小笙。
穆之行笑了笑沒弄醒她,只是溫潤嫩滑的觸感有些軟心,看着這滿屋暖色的燈火便覺得幼稚,今早給她選馬的時候也不知道想到什麽就着賜了個名,乖乖。
她一定印象深刻,他和她說過最多的話便是讓她乖乖的。
穆之行手掌慢慢握成拳,觸碰到自己的掌心,那種軟軟的感覺漸漸消失,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的小家夥小心的起身準備離開。
距離不近不遠,他模模糊糊的聽到了她的夢話,“小笙比你可愛多了。”
可愛嗎?小家夥。
穆之行帶着柔和的笑意摸了摸左手腕動脈的地方,那裏永遠都是涼涼的觸感,那裏住着一只折磨了他二十年的小蟲子。
那是從父親體內傳到他身體裏的。
那是從祖先體內傳到父親身體裏的。
最終,那是穆國第一任皇帝給穆家先祖下的血蠱。
結拜兄弟,一起打天下,生死與共。可是皇位只有一個。
穆家先祖選擇了将軍的位置,第一任皇帝卻還是不放心,用了十年時間,養了只血脈血蠱,下給了穆家先祖,世代遺傳,且被下蠱之人一生只能有一次子嗣。
從出生到蠱蟲傳給下一代以前。不管春夏秋冬,十指都是冰涼,每次月圓之日更是全身噬骨疼痛。半年需要一次下蠱人的血脈喂養蠱蟲,否則蠱蟲便會吸光心頭血。
穆之行踏出殿門,接過侍衛遞來的暖爐,由侍衛撐着傘上了馬車。
踏踏踏的馬蹄聲漸漸遠離明玉殿。
十指連心的,清若。從很久以前,穆家的子孫就只有一個冰冰涼的心了,你怎麽能用上可愛呢?還真是童言無忌呢。
穆之行稍稍支起身子,對着外面駕車的侍衛吩咐道,“去馬廄。”
乖乖欺負了他的小寵物,他不開心,好歹是他養的東西。